第119章
作者:寻光小筑      更新:2025-10-31 18:14      字数:3188
  他张望着去看屋子里的窗户,连忙转身去开了两扇。
  回来时,文薰的眼神都有些涣散,“霞章,说来也是好玩,我现在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定要去做点什么。”
  所以她才拆了摆放整齐的书架,要按照自己的新想法,再把这些书分门别类。
  她挥挥手,推开霞章,还想要去继续自己的新工作呢。
  霞章看她状态不对,便提议:“我来帮你。”
  他跟着她来到一边,二人难免贴在一起。渐渐地,文薰不去看书,而是仰着头看他。
  “怎么了?”
  他嘴唇才动,文薰便突然踮起脚,往他唇上一吻。
  她如此表达爱意,霞章控制不住地咧了咧嘴,但他又因这种反常觉得有些不对。
  他搂着文薰,在这件事上较起了真,“你好好的,亲我做什么?”
  文薰的表情呆呆的,她觉得自己的舌头有点不受大脑控制了,回话时都有些迟缓,“我不知道。”
  她忽然觉得很累,心跳都比平时要快了很多,其夸张的程度,甚至能令她听见。
  不会要跳出来了吧?
  她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反而扯了扯衣领,“好热。”
  “你忙上忙下,当然会热。”霞章仔细观察着她,一面觉得屋子里的地龙是正常的,一面又伸手帮她把外套解开,“实在不行,去歇会儿吧。”
  文薰靠在他怀里,莫名其妙,对着他的脸颊又是一吻。
  这下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奇怪了。
  “我好轻浮啊。”她莫名地,哈哈傻笑起来,“霞章,我现在是不是在调戏你?这犯法吗?”
  “哪来的傻话?我们是合法夫妻——”
  霞章的声音骤停,他突然回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还在升起袅袅青烟的薰香。
  文薰不觉,还伸手去摸他的脖子,甚至揉动他的喉结。
  然后她又踮脚,往他下巴处亲吻。
  她现在失了完整的神志,就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大脑对于身体的控制完全失调。
  霞章想到某种可能,脸色一时阴沉得可怕。他按势不发,先将文薰带离了书房,往卧房去。
  文薰被他小心扶到床上时,她还在呢喃,“霞章,我真喜欢你。”
  这种直白的告白令莫霞章高兴,但同时又有一股怒火在他心里升起,而后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冲向大脑。
  他根本高兴不起来。他用残存的理智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回头却忍不住吼了出来,“王妈,王妈——”
  听到喊声,王妈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她一进门,就因大开的窗户被风吹得一抖。她刚想问什么,就看到文薰坐在床上,自己在脱衣服,而霞章咬着后槽牙,浑身因过度忍耐而在微微发抖。
  这般反常,令她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这是?”
  霞章语速极快地吩咐,“你去书房把窗子全部打开,进去了就出来,不要久留,记得,要快,香炉里有东西。”
  “好,好。”王妈胡乱答应,都转过身了又转回来,“可那香是太太给的啊。”
  霞章气上心头,几乎都在
  嘶吼,“就是她想害人!”
  王妈看小两口那个样子,也明白了过来。
  她先去将事情快速做好,然后再返回来。此时文薰已经被霞章重新穿好了衣服,文薰还是忍不住往霞章身上靠,从她的眼睛来看,似乎连神识都迷糊了。
  霞章心疼地看着她,不停地把她拨开的被子重新盖上,眼睛里已经有泪了。
  王妈思忖着,觉得这大概是个机会。她上前劝道:“少爷,说句不该说的,您……您和我们家小姐本来就是夫妻,太太也是为您好,您和小姐又两情相悦,何不顺水推舟呢?我相信小姐不会怪你的。”
  霞章的脸色微冷,“王妈,这世上的所有事都得凭自己的意愿,你把文薰当成女儿,你怎么可以教别人无视她的意愿?”
  王妈一吓,这话说得太难听了,而且,“哪有这么严重?你们可是夫妻。按照天底下的规矩,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早就成就好事了。我想,等小姐清醒了,她也会是肯的。”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再说,夫妻怎么了,夫妻也不能强迫她。她现在不清醒,她知道什么?百分之五十的愿意和百分之百的愿意能一样吗?还好事,这对她来说算什么好事?如果我……我现在真像你说的那样占她便宜,那就是我下贱,是我辜负了她!”
  这些话就像是木锤,砸在王妈心头,她喃喃无语,半晌后只说道:“少爷,您是真正的君子。”
  她现在有些后悔,她刚才怎么可以怂恿姑爷不去尊重小姐呢?
  她是她奶大的女儿,出了事,她应该站在她这边。有时候人可能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份支持。
  霞章没跟她计较那些话,他又一次把掀开被子要坐起来的文薰摁了回去,然后干脆地起身,直接远离。他果断地对王妈道:“您帮忙扶着她,冷风一吹,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清醒。等她醒了,您倒些温水给她喝。您好生看顾着,别让她受凉。我把东西拿出去,要不了多久就好。”
  王妈心里顿生一种不好的感觉,“你要去哪儿?”
  霞章的脸比这寒风还冷,“我去太太那儿一趟。”
  王妈知道今天这回事他大约是不想善了,见他出门,忙追出去,“少爷,可千万不能跟太太吵起来啊。”
  这话霞章当然听见了。
  可他不打算这样做。
  他先去茶室挖了土,倒入香炉,意欲将这些造孽的,丑恶的东西掩埋。
  如果能够掩埋。
  霞章走进莫太太的院子,气势汹汹,一路上谁也不看,只盯着脚下的路。
  他进门后正见了莫太太在抽烟,他露出一丝厌恶,既不问好,也不行礼,就那样用一种冷漠又凶狠的眼神看着她。
  莫太太已经看到了他手里的香炉,也知道他是为何而来。她放下烟筒,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状若无事,“怎么,大中午的,要找你娘老子的麻烦?”
  莫霞章不答反问,寒气逼人,“你为什么要拿那种东西给我们?”
  莫太太轻笑一声,转头理直气壮地望向他,“你不能人伦,我在帮你。”
  “我不用你帮——”说话间,莫霞章抬手将香炉狠狠砸碎在脚边。他发出的动静吓到了一片人,可没一人敢吭声。
  他微张着嘴,锁着眉,强撑着发出声音,“你拿这种东西害人,你,你所谓的帮助分明就是侮辱!”
  他不仅声音在抖,伸出的手在抖,浑身都在抖。
  此时,这二人根本不像是一对母子,反而像是仇人。
  莫太太听得这话,也站了起来,她的声音比莫霞章的更大,更尖利,“我侮辱你?是你自取其辱!你知不知道,你大嫂二嫂都有了身孕。只有你,娶了媳妇半年,人家还是完璧。我哄过你,教过你,都没有用。既然如此,为了不让别人说我们莫家的家教,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莫霞章大喊道:“有关我婚姻的一切因果,始作俑者不全是你吗?如果我和文薰自由恋爱,会这样吗?”
  莫太太因为他的不礼貌把脸憋得通红,“那你现在是在怪我这个做母亲的?”
  莫霞章与她对视半晌,突然自嘲一笑,“我不怪你。”他抹掉脸上因激动而流出的泪,狠声道:“莫太太高贵又精明,为一大家子人操碎了心,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劳苦功高,我怎么敢怪你?”
  莫太太终于发怒了,也顺手将手边的茶盏砸在地上,“你住口!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孽障!我生你养你,为你计算一切,你不知感恩,反而生出仇怨来了?”
  她最“疼爱”的儿子,自然是最了解她的,也自然是知道如何伤她的心的。
  可莫霞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既然要说狠话,索性就一口气说完,反正他“不孝”也不是第一回了。
  “你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为所欲为了,我从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儿子。我今天不妨告诉你,哪怕是你为我做再多,我也不会领情的。我也建议你不要再把自己封闭起来,算是我求你,你就大胆地睁开眼睛去看看如今的天下吧!大清亡了,帝制也被摧毁了,人人都在追求进步,只有你还在家里,做些当慈禧太后的美梦。”
  说到这里,霞章长吸了一口气,而后继续道:“妈,如果你内心真的有苦衷,你就说出来,不要再折腾我了。天底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连封建都能被打倒,又还有什么困难是大家无法完成的?最差的结果不外乎是我带着你一起离开这个家,那时候又能怎样?我保证以后会养你,会孝顺你,会给你送终。你若是担心过不了富贵日子,我便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陷入贫贱。我时常对我的学生说,当今的读书人如果不是为了救国救民,等同于知识的强盗。你是归国的洋学生啊!您年轻时难道就没有梦想,没有任何想为这个积弱的民族去做些什么的欲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