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
木易道长 更新:2025-10-31 18:54 字数:3170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两条长腿在柔软的貂皮上尽量伸直,马车里温暖、舒适,但这趟关外的旅程实在太漫长又寂寞。
他现在只想尽快入关,那里不仅有他的家,还有他日夜挂念的人。
小炉候火,有一盏夜灯长明,只为等风雪归人,那样的地方,才可以称得上是家。
风雪愈烈,百草摧折,他看了眼天色向晚,叹了口气:今天看来是赶不及入关了。
好在,荒原之中亦有逆旅。
停雪小筑。
他把马车交给了店小二,瞥见院里停了好几驾马车,看形制有镖局的、商行的,甚而还零星有些官兵的,此处靠近边境,有官兵,倒也说得通。
人还未进屋,便听到里面传来了高低不一的人声,好不热闹。
“客官您来得巧,今儿啊只剩一间客房了,您里边请。”跑堂的极有眼色地在前面领路,推门,帮忙掀开门帘。
“多谢。”男子微微颔首,礼貌道谢。见惯了走南闯北的草莽之人,眼前的年轻男子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文士气质。
“客官您先坐,小的去给您上壶热茶。”麻利地引他到一方可容三四人围坐的长桌,在征询了对面一位头戴斗笠的刀客同意后,小二躬身引男子入座。
“给我一壶酒,两碟小菜。”
“好嘞。”跑堂应声答,只是看眼前人一身贵气,又面露难色:“小店偏僻,只有些浊酒粗饭,不知客官……”
“不拘什么,你且上便是。”男子摆摆手,洒然一笑。他说这话时,眉目生动,如春风拂面,又带了点风流不羁的况味,中和了刚才略显格格不入的气质。
“得嘞,您稍候。”
待菜上齐,男子一边自斟自饮,一边默默观察着周围——
放才进屋,他便注意到这客栈之中几乎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像他这样为风雪所阻的旅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也有少数像他一样落单的,故而会与陌生人拼桌。
在这些人之中有几个遮掩了面目,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总往他处瞟。他饮尽一杯,摇头轻笑。眼角余光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个人——
一个年轻女子,边上坐着个看起来六七岁大的男孩。
那女子穿的一身不起眼的青衣,戴着兜帽看不出神情,只叫人觉得气质郁郁萎靡,男孩坐在一边抱臂沉默不语,桌上没放饭菜,反而是铺着笔墨纸砚,边上竖着张牌子,仔细看是用把粗劣的木刀悬立支撑,牌子上龙飞凤舞书着四个大字——代写家书。
好字,字形遒劲,更难得的是笔墨之间的凛然风骨。
他进来到现在,已有小半个时辰。她这桌前,几乎无人驻足,生意不可谓不惨淡。
纵使那边地来往的官兵有犹豫的,也在看到对方是女子后便扭头离开了。
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在这样鱼龙混杂的苦寒之地谋生。
男子心生不忍,起身朝女子所坐的方向走去。拂衣而坐,道:“劳烦姑娘,代我写一封家书。这是酬金,还请姑娘收下。”说着,自袖中取一枚银锭,搁在桌上。
这一锭银可供眼前的女子和小孩至少两月的花销。代写书信当然不需要花费一锭银,可男子这么做,已是照顾到眼前人谋生不易的自尊。
女子头微低,眼前碎发遮了眼睑,双手揣在袖中,隔着桌子,能看出面色略显苍白。闻声,岂料她微薄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多谢,不过阁下并不需要在下代写家书。”
她说得肯定,倒勾起男子一丝好奇来:“何以见得?”
女子打了个哈欠,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懒散:“阁下步伐轻快,语调轻松。当是归期已定,此刻不过暂为风雪所阻,自然不必由我多此一举。”她耸了耸肩,抬眼示意他不远处几个像是收到了什么急报,纷纷起身离店的官兵:
“那些才是需要找人帮忙代写书信的人。”
“但他们并未光顾姑娘的写信生意。”
女子伸手扣住桌上银锭,抬眼笑道:“很快就有了。”
兜帽之下,是一双神采飞扬的笑眼。
边地分明凄寒交迫,她的眼里却有春晖万丈。
“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眼前人微微愣神的功夫,女子自袖中摸出一物,侃侃而谈道:“相逢即是有缘,我赠你一卦。”
“姑娘还会算卦?”男子见状失笑。
“嘿,养家糊口的手段罢了。”她笑,边伸手将木牌翻转,露出背后“批卦算命”四个大字来。
她自袖中摸出的是一串铜钱,摆好卦盘,铜钱置于桌上,嘴里一边念念有词:“离上乾下,火在天上。大有,元亨,大吉之卦,公子此生财运亨通,想是富贵闲人,可一生无忧。”
说罢,她屈指叩了叩卦盘,男子垂眸,微微一怔。
“这钱,我便收下了。”她伸手一抹,收起卦盘的同时也将桌上银锭收下:“毕竟我这徒弟还在长身体,得吃饱吃好才行。”说着伸爪就要去抓男孩发顶,被男孩一巴掌打开。
“嘶——一点都不尊师重道。”她捂着发红的手背,麻溜得把桌上一应物品打包收起,眼疾手快一把抓过男孩手臂:“告辞。”
一路小跑,拉着男孩上楼去了。
“砰——”男子抬眼,只见三楼远人的那间客房门一关,两人便立时没了踪影。
男子摇头轻笑,脸微侧,避开自身后袭来的一枚暗器。一枚毒蒺藜,钉在墙上,泛着幽幽蓝光。
小二和掌柜见状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弯腰躲进有所遮挡的柜下,男子及时出手挡下了自不同方向袭向二人的暗器,他敛了笑,语气淡淡:“诸位,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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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物感觉还挺好猜的?
第25章 飞刀快剑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率先发难,从客栈的各个角落以包夹之势朝男子袭杀,暗器泛着莹莹幽光,密如雨下。
寒光一闪,一道黑影倏地停在半空,甚至尚不及发出惨呼,喉咙口便多出了一个血窟窿——
墙上钉着一把飞刀,锋锐、短薄,像一枚柳叶。
气氛微滞。
一道阴冷沉闷的声音自角落传来:“他就一个人,怕什么!杀了他,你们就是兵器谱排行第三!”
更加疯狂地进攻。
一条右后方斜刺而出的钢鞭,向男子腰后狠狠抽去。男子侧身躲过,反手一掌,击中那人的手腕,钢鞭脱手而出——男子甩臂一挥,身体微微后仰,以鞭横扫前方举刀剑欲刺的一片狰狞面目,听取惨呼一片。
飞刀再次出手,一发贯穿正前方二人的咽喉,两人一样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瘫软在地。
惊人的指力,转眼之间,周围站着的黑影便少了将近五成!
带头之人见诸人战意怯怯,咬牙狞笑,手一挥,一早就在二楼埋伏的几人得到示意,朝一楼战局的中心不分敌我倾倒大片粉末!
“啊!”一片惨叫,却是出自正与男子混战的己方人之口!
“嘶——这帮人对自己人下手也够狠啊。”三楼拐角处极隐蔽的一间房,青衣女子翕开窗户一道缝隙,小心翼翼朝下望去——
本来包围着男子的众人毫无防备,此刻捂着眼耳倒地哇哇乱叫,显是中了剧毒。
男子屏住呼吸,第一时间闪身躲避,但仍有少量粉末飘进了眼睛。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痛,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就趁现在,都给我一起上!”见手段得逞,带头的虬髯大汉兴奋不已,不再压抑声音,放声吼道。
近十道黑影自二楼一跃而下,整个客栈霎时为厮杀笼罩,兵戈之声不绝。强忍着刺痛,凭借着对危险的判断和敏锐的听觉,男子与一众人等周旋。
手中的飞刀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不断在人群中穿梭,每飞出一刀,必有一人倒下。
可他真能幸运地坚持到最后吗?
手提兵器的虬髯大汉尚未出手,在战局之外虎视眈眈。
“诶诶诶,你去哪里?!”青衣女子,也就是宋雁归压着嗓子一把拽住手提三尺铁片为剑,眼看就要冲出房间的阿飞。
“杀人。”他冷冷道:“呃——”
一记拳头重重敲下,头顶传来某人半阴不阳的笑声:“杀人?送死还差不多。还有,”她顿了顿道:
“阿飞小友,你这个年纪上房揭瓦闯祸捣蛋怎么都行。杀人这种事……”
“我练的就是杀人剑,我也杀过人。”
阿飞皱着眉头淡淡陈述,仿佛说这话的人不是他自己。
宋雁归闻言沉默了半晌,没说下去,趁机伸爪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顶,笑眯眯道:“还不是时候。你这会儿下去,如果出事,谁保护我?”
“他撑不了多久了,那个大胡子现在都没动手,无非是在拖延时间等他彻底毒发。”多*年荒原生存的经验让眼前的男孩有一种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和敏锐:“他死了,我们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