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木易道长      更新:2025-10-31 18:54      字数:3177
  她在他的沉默里觉出心虚:说起来当初的确是她不辞而别,嗯,还顺手拿走了他的扇子,但他不是也藏了自己的木刀吗?这顶多算……扯平?
  可……她叹了口气。眼见再留下去怕是无法收场,索性拽住眼前人的衣袖,打算趁力竭之前提气纵身,主打一个遁字诀,不妨他覆住她的手,笑声散漫一如往昔:“别担心,平南王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今夜的事,王府会负责收场。”
  宋雁归顺着他的话垂眸看去,果然王府之人已开始清场。合着所有人都是他表演的一环。但……恶作剧也好,阴差阳错也罢,总归是恰好化解了一场原本无解之局。
  她本来昨夜都已做好打算,若真到了无可解处,最多再逆行经脉促发一次内力,左右不会叫今夜决战二人殒命。她有这个自信。
  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王怜花看了过来,映着皎皎月色,他看向她的眼神里说不出的温柔。
  她心头微跳:不对,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误打误撞,而是他有意为之。
  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落在眼里的是陆小凤抱臂一脸兴味看戏的表情和西门吹雪疑惑的模样,再次移开——目光和穿着道袍的老者在空中遥遥相撞,她倏地扬起笑,朝对方微微颔首,老者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这人惹过你么?”耳边一片温热的吐息,王怜花冷不丁俯身发问。
  “嘶——”宋雁归微惊,话在心头转了转,索性直白道*:“你怎么猜到的?”
  他笑而不语,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不知何时从她手中顺走的折扇,“嗒”一声展开,他这冒牌剑仙即使顶着一张孤傲的脸,此刻轻摇折扇的模样却端得风流无双,透出一股邪气。
  人群散去,陆小凤、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却还没走,这情形自然是王怜花有意安排。
  “咳咳,还真让雁归算对了,”与其他或多或少失望离去的人不同,今夜开心的人中陆小凤一定榜上有名:“这位王兄,与我们小雁归是……朋友?”
  主动挑破沉默这种事,自然是陆小凤当仁不让,他的十分好奇都写在了脸上。
  我们?
  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面上却轻笑不露声色:“不,”他揭去人皮面具,容色惊人反差之大惹见者微微晃神,眯眼笑得像只狐狸:
  “准确得说,是债主。”
  “呔!空口无凭,我可不记得自己还欠过你钱!”一听到“债”字,宋雁归条件反射般跳脚。
  王怜花幽幽叹气,他以扇抵额,掐指算道:“偷了我的扇子不说,且说我替你治病那大半年,你可曾出过一分诊金没有?”
  “……”宋雁归哑然,张了张口眼神飘忽沉默了下去:怎么办,这家伙说的好像是事实!
  “治病?她生了什么病?”西门吹雪淡漠的眼里浮起疑惑:他捡到宋雁归之后替对方把过脉,她体内并无沉疴痼疾。
  宋雁归微怔:对啊我现在健壮得连自己都害怕!正准备赖账,王怜花抬手状若遗憾地比了比她如今的身量,摇了摇头,偏以扇掩唇低笑。
  差点忘了!宋雁归失声低呼:“这禁术还有得解吗?”
  “禁术?什么禁术?”花满楼问道。
  “副作用是让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缩小成十岁模样的一种禁术。”宋雁归一时悲从中来,说到“大好青年”时忍不住加重语气强调,捂脸叹气:“当初王兄你只说这禁术或致伤残,没说会让人身体缩小啊。”
  “咳。”王怜花手中折扇微微一顿,目光闪烁:“这个嘛……”这点偏差当日的确不曾料到,不过也算歪打正着——
  总好过在他不在之时她身边冒出三五个白天羽来。
  “等等,”陆小凤敏锐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之处,他张了张口,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雁归你真的是二十多岁?!”
  “是。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止一遍:我是真的,二十多了。”宋雁归一脸无奈兼无语:“可你总不信。”
  谁会信啊请问?!何况在那之前他才遇到过一个话术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骗子。
  陆小凤一脸不可置信,独自在夜风中凌乱。
  至于西门吹雪,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意外,平静地好似他早已知道此事。
  短暂的错愕之后,花满楼率先温声笑道:“无论如何,今夜的确是个应景的良辰。中秋团圆,故友重逢。”
  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呢?
  “或许吧。”王怜花挑眉,望向扒拉着自己问什么时候能帮她恢复正常身形的某人,嘴角带着不自知的笑意,但他习惯了在人前掩藏心绪,偏能叫语气漫不经心:“待我备好所需之物,随时可以。”
  白衣剑客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一贯冰冷的眸中涌动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握剑的手指微微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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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白天羽白老哥成了某种形容词(bushi
  小宋:我又没练什么六合八荒唯我独尊神功,也没吃aptx4869(bushi,她不知道那是啥,我在瞎说
  很好,终于写到重逢。
  西门吹雪的确早就察觉了点什么,但禁术他也想不到,这玩意儿不属于医毒范畴,超出了他的知识体系。
  第71章 恢复
  平南王府。
  “你们说,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听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小凤蹲在树下无聊地数蚂蚁,一向喜动不喜静的他已经在院中等了足足五个时辰。
  距离月圆之夜的决战已过去数日,几人决定等王怜花替宋雁归解开禁术后再行动身,就连一贯无意与朝廷中人多相往来的西门吹雪,也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先行离开。
  这几日,王怜花每日都会花好几个时辰的功夫闭门替宋雁归医治。
  “王公子既有把握,你又何必着急?”花满楼无奈摇头:“何况以他对雁归的重视,断不会让她出事。”
  “说到这个!”陆小凤挑眉打了个响指,满脸兴致盎然:“依我看,这位王兄对小……咳,对雁归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
  男女间的风月,当然逃不过纵横情场、红颜无数的陆小凤的法眼,何况其中一方情根深种。
  花满楼轻笑:“别说是你,就连我这个瞎子都能感觉出来。”试探克制里的小心翼翼,又忍不住靠近。虽似是亦正亦邪,可那位王公子的在意落在心如明镜之人面前,一览无遗。
  “你发觉没?西门吹雪这几日气得脸都黑了。”陆小凤不要命地压低嗓音调侃,眼里漾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西门吹雪抱剑而立,闻言淡淡瞥了某位好友一眼,眼神比平时更冷。
  “咳咳,”陆小凤见好就收地噤声,继而走到好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开解道:“做师父的,最要紧是要学会放手。”
  西门吹雪不答,陆小凤只说对了一半,但还有一件事叫他在意……他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扉,屋内浓郁的药香弥漫至院中,久久不散。
  屋内,绯衣男子背身坐于屏风外,饮茶。屏风内一阵窸窣,平南王府的婢女抱了换洗衣裳替床榻上尚未清醒的女子更衣。
  一声极细微的,幼兽般的呜咽。
  屏风外的人微微一顿,屈指叩在木桌上发出闷响,几乎是在婢女刚收拾好的下一秒就起身踏进里屋,伸手托住床榻上人的背脊,将她微微汗湿的发丝圈到耳后,连人带被一并拢着靠坐在自己怀里。
  “把药给我。”王怜花对侍立在侧的婢女道。
  宋雁归意识昏沉,牙关紧咬颤得厉害,真疼啊。就像有千万根针顺着经脉往颅骨深处钻,又像是被一双手掐着脖子往水里按,喘不上气,四肢抽骨拔髓般的剧痛。
  五指蜷缩着陷进掌心,这就是短时之内长高需要付出的代价吗!很好,她忍!
  ……忍不住了老天奶好痛哇!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心声,有温热的药汁灌进嘴里,疼痛逐渐减轻,有人掰开她紧紧蜷缩的手掌,十指交叠,身后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在哄睡一般,有轻如蝶翼的东西落在发顶。
  ——
  “所以你是说,你在昆仑遇到了上官飞燕?”
  这个时节秋意渐浓,宋雁归没骨头似地瘫坐在虽微微摇晃却半点不颠簸的马车里,只因她身下垫着毛绒绒的毯子,保暖、减震,来自花满楼。
  她才知道花满楼也是个有钱人!
  “是,不过那时,她说自己叫司徒燕。”王怜花坐在另一侧,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拨开朱色小柿子皮,全不管某人眼巴巴跟随,喂进自己嘴里,偏还要眯眼笑着抹去唇上液渍:“此物寒性,你吃不得。”
  “呵!不稀罕!”宋雁归倒头躺下,双手背在脑后,撇开眼:她其实还想问,分明换了人间,她虽习以为常,可他又是如何来的?
  “你走后……我算了一卦。”王怜花幽幽开口:“上卦震,下卦坤。”
  阴阳交感,一阳来复。主生机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