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作者:木易道长      更新:2025-10-31 18:54      字数:3148
  在她身后,终于回过味来的王怜花,胸膛隐隐震动,嘴角忍不住疯狂上翘,脸上是不可抑制的,温柔荡漾的笑。
  玉玲珑,兰芬馥,春夜生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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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嗯……怪我,这一章还没写到某人干的事,那就下一章吧(望天)
  没怎么改,把小王一小段告白的独白部分改成了心理活动,感觉更符合他的性格。
  第90章 混乱
  梁师成死了。
  梁师成豢养了不少江湖高手为己所用,但他此番不是死在自己的宅邸,而是内廷。
  死在了与他关系还不错,同为宦官的李彦手里。
  后者随即自杀。
  每个月的这一天,梁师成都和李彦一起当职。背地里很多人其实都知道,京郊一带新得的房契地契,李彦每个月都会拿出一部分在这一天孝敬给梁师成。
  梁师成和李彦,再加上童贯和米苍穹,是汴京城内廷宦官之中势力最大的四个人,且这四个人的势力范围绝非限于内廷,与江湖亦多有牵扯。
  一夜之间,四去其二。内廷台阶上梁师成的血尚未干,京师一片哗然。
  不说汴京城中各方势力如何揣测打听,只那位从不管事的道君皇帝,几乎是在事发后下一秒立刻将诸葛正我宣去了宫里。
  目的当然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人死在内廷,是皇帝赵佶平时出入起居的地方,这一点就足以叫他吓破了胆,恨不得要诸葛正我日夜贴身保护。
  李彦怎么会杀梁师成?
  这两人一向一个鼻孔出气,和蔡京还有米苍穹隐有不睦倒是人尽皆知。
  明眼人都看得出事有蹊跷。
  遑论是杨无邪、狄飞惊等人。
  “岭南老字号温家。”金风细雨楼中,杨无邪念出鸽组传来的密报:“李彦中了毒,温家的毒。”
  一种能够叫人丧失心智,为人肆意操控的毒。普天之下,唯有岭南老字号温家的人才能制出这样的毒。
  “李彦昨天下午去过京郊,身边带着任劳任怨,催收债款。”杨无邪道:“要在宫外下毒,那是唯一的机会。”
  “谁有机会近他的身?”苏梦枕披衣坐在榻前,听闻消息不顾劝阻,执意叫了杨无邪前来商谈。
  “只有任劳任怨。”
  苏梦枕微微沉吟,任劳和任怨是刑部专司审讯,却无实际职务的两个人。表面上是刑部老总朱月明的下属,实际上却听命于蔡京。
  苏梦枕又想到了昨天才见了面的青衣女子,但不可能是宋雁归,不会是她动的手。
  没有时间,她当时还在楼里。而李彦回宫的时间,也远远早于她离开金风细雨楼的时间。
  但此事会和她有关吗?苏梦枕叹了口气:“至少昨天那番话,她是在试探我们对梁师成和李彦的态度。”
  结合今天的这个消息,是不是巧合尚未可知,但:“这件事,我们静观其变。”苏梦枕淡淡道。
  不论她昨日之举是不小心还是有意,此事都牵扯不到曾经在关系中间接受益的金风细雨楼头上,那么苏梦枕可以为她做的,就是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三缄其口。
  能被牵扯到的,是米苍穹和蔡京。
  前者行走宫闱,虽同为宦官,但武功高强,本就为梁李二人所忌惮,一向不睦,要在内廷下手,他的机会最多,嫌疑最大。何况这一天,他也在内廷行走,还见过李彦。
  但他的嫌疑还是没有大过蔡京。
  岭南老字号温家远居岭南,供奉之一的洛阳王温晚人也在洛阳,向来和朝堂势力井水不犯河水,温家的人唯一效命过的,只有昔年蔡京的手下,后死于四大名捕之手的惊怖大将军凌落石。而李彦这一天近身接触过的人中,除了米苍穹,就只有任劳和任怨。
  一件事,将梁师成、李彦、蔡京、米苍穹、任劳任怨,和岭南老字号温家悉数牵扯了进去。
  结果是梁李二人丧命,米蔡身负嫌疑,因为温家和任劳任怨的关系,又以蔡京的嫌疑最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蔡京和米苍穹早已于暗中联手。
  赵佶昏庸,但并不愚蠢。他叫诸葛正我进宫伴驾,恰恰说明他知道自己最可信任的人究竟是谁。
  他放任蔡京揽权,是因为他本人爱好享受,但他绝不能容忍护卫自己的米苍穹效忠的对象是蔡京而非自己,甚至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人,哪怕这其实很可能是他误判。
  诸葛正我在宫中查探此事的同时,米苍穹被皇帝找了个由头,暂时调离了身边,打发回家去了。
  至于蔡京,赵佶动不了他,他也乖觉,只手下原本安插在刑部制衡朱月明的任劳和任怨,却被神侯府暂时看管了起来。
  狄飞惊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坐在京郊的小饭馆里,那个他一直常坐的位置。
  汴京城中近日热闹非凡,但热闹是别人的,与狄飞惊暂且无关。
  唯一需要关心的,是昨日宋雁归去了金风细雨楼,她和苏梦枕谈了什么,又代迷天盟和金风细雨楼达成了什么协议,对六分半堂和京中局势会产生什么影响。
  在金风细雨楼中蛰伏的六分半堂卧底暂未带回任何有效的情报,昨天的谈话内容只有杨无邪、师无愧和苏梦枕本人知道。而杨师二人,向来守口如瓶,对苏是真正的忠心不二。
  反倒是今早内廷传出的消息一瞬间炸开了锅。
  最高兴的莫过于在京郊生活的百姓。
  他们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但李彦的人今天没有出现在这里强抢土地房屋,赶杀良民,只这一点就足够叫他们觉得庆幸了。
  狄飞惊这么想着,小饭馆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步伐轻快,撩袍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笑着朝他问好。
  狄飞惊一向淡然的脸上今天第一次露出略微诧异的神色。
  她怎么会来这里?
  狄飞惊的心中一刹转过无数种猜测,面上不动声色,只自然地问对方来意。
  她笑,自怀袖中取出一串物什,朝上颠了颠,扣在桌上,屈指推至他眼前。
  一串大约二十文的铜钱。
  “一碗素面七文,这里是二十一文。”青衣女子笑道:“我说过,下次见面,我会还你三碗面钱。”
  “……”狄飞惊微怔,但很快,他说:“八文。”
  “啥?”宋雁归闻言挠头:三碗面八文钱?汴京的物价这么便宜?
  她心头一喜,从善如流点头搓手:“哎呀兄台,这么便宜你早说嘛。”说着伸手就要去点数十三枚铜钱取回。
  狄飞惊玉白的手指轻叩桌面,阻止了她的跃跃欲试,俊秀的脸上浮起淡漠的笑意:“一碗面,八文。”他道:“还差三文钱。”
  空气突然安静。
  宋雁归抬眸,眼神飘忽:“额,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她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真是奇怪,她不知道,那位宋先生居然也没告诉她。
  “狄飞惊。”
  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京师之中,谁不知道六分半堂大堂主,“低首神龙”狄飞惊的名字。
  偏偏是宋雁归,就像狄飞惊能知天下人,而天下或无人能懂狄飞惊一样,宋雁归说她不知道他是谁,她就是真的不知道。
  “狄兄!”
  宋雁归猛地起身一拍桌子,她这一拍,小饭馆里拨弄算盘的掌柜,擦拭碗筷的店小二,端茶送水的跑堂手上动作俱是一停。
  ——他们把她的这一拍视作即将动手的信号。
  只有狄飞惊岿然不动。他淡淡应声,还抽空给她沏了一杯茶。
  只听她仰头闭目,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须,飞速掐指算道:“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避难,不□□以禄。”
  掩饰身份的六分半堂属众们哑然无语:她在对着大堂主说什么鬼话?怎么还突然算起卦来了。
  “财运不通啊狄兄。”她痛心疾首道:“一碗面八文,点三碗面每碗优惠个一文,这不是饭馆做生意迎客的应有之道吗?”她一锤定音,一脸认真:
  “这个饭馆的老板,他不行。”
  实际上的饭馆老板被人当面说不行的狄飞惊:“……”
  她摆了摆手:“谈钱伤感情,看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此卦我只收你,三文钱。”
  六分半堂众人:从未见过仅仅为了省三文钱如此无所不用其极之人!
  狄飞惊也没见过。
  他忍不住笑了。和先前淡漠的笑不同,他此时的笑带了几分真切的愉悦。
  宋雁归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和这京城中的任何人都不同。
  人人都有所求,狄飞惊见过太多的人,有时甚至无需交谈,他就能精确地判断对方的所求。
  可宋雁归,偏偏是一个无所求的人。
  没有来历,此前的一应信息全无可查,在雁门关横空出世,杀朱、袭金,像一个传说里才会出现的隐侠。可是这么个隐侠,本应该事了拂衣去,却出现在了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