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作者:
木易道长 更新:2025-10-31 18:55 字数:3164
“我听胡铁花说,那原随云已经死了?”他好奇问道。
“是。”在得到怀里的人肯定的点头后,王怜花微微一叹,眼神中流露出一缕罕见的遗憾:“可惜……”若是落在他手上就好了。
“左右无事,我现在便去替她们看看。”他松手退开一步:“你去房间里休息,呆在这里等我也行,夜里风大,别乱跑。”
当然最好是别去见此刻也在船上的某些人。
只是他心知腿长在别人身上,也架不住人主动来找这小混蛋,说了也没用。
……
暮色四合,行船破开墨玉般的海水,激起细碎的浪涛,忽高忽低地“哗哗”的细响。
王怜花还没有出现,月明星稀的秋夜里,昏黄的光晕在海上升起,桅杆随海风轻轻拂动,映照出至高处附近,一团黑黢黢的,晃动的人影。
青衣剑客正盘腿坐在高高的桅杆上,安安静静地望着远处发呆。月辉洒在她白皙清秀的面容上,仿佛镀了一层银边,凭添几许懒洋洋的温柔。
身后一缕微风擦过。
出手若急电,“嗖”地一下将摊在膝上的某本画册收拢进袖口,藏好。楚留香只来得及瞥到书封上一个“图”字。
“楚兄也来赏月么?”她微微后仰,冲男子眨了眨眼,尴尬一笑。
他想说不是,是自己自窗边惊鸿一瞥见她身处高处,身体就几乎本能地动了起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她身后了。
他或许只是还没有习惯。
偶尔闭上眼的时候,总还会想起她当时躺在自己怀里,渐渐停止的心跳和呼吸。
他平生很少有和那时一般那么无力的时刻。
“我刚去看了王兄给三娘治眼,”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想到刚才旁观其手法,见他气随针走,既举重若轻又稳如渊岳,温笑道:“他于岐黄一道,说一句能活死人肉白骨,亦不为过。”话语间尽是真诚的赞叹。
“雁归,你的病也是他治好的么?”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是,也是。”
“问鼎武道,或可破命重修。”她双手背在脑后,轻笑着道:“我的运气很好。有幸遇到了楚兄你,遇到了王怜花,还有很多人。”
白飞飞、俞岱岩、张三丰、西门吹雪……在每一个重要的关口,她都遇到了贵人。当然,也离不开雁归大侠自己不懈的努力。
“我在想,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蝙蝠岛?”
“为什么?”他轻声笑问。
“楚兄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一起去大漠的路上,曾经在客栈遇到过一队拐卖女子的镖师?”
“自然记得。”后来他和她一起将人救了出来,托付给了沈家镖局。而他不久前之所以会顺藤摸瓜一路查探蝙蝠岛一事,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沈家镖局递来的消息。
除了那批被救出的女子之外,他们发现这些年竟还有人拐卖年轻女子,并试图将她们弄瞎后送往某处。他们只救出了一部分人,未免有更多无辜女子遭到不测,故而只能拜托楚留香一探究竟。
“那是我未曾了却的因果。”宋雁归沉声道:“我想我是为她们而来的。”虽然还是晚了些。
“你说呢?”她仰头,眼眸亮晶晶地看向身旁的楚留香。
他垂眸,心头酸软,眼神专注又温柔,落在她的脸庞,细细描摹,仿佛想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底珍藏。
他当然希望她是为自己而来的,但即便不是,也没有关系。
“嗯。”他说。
门“吱呀”一声轻轻被人从里推开,是绯衣男子。几乎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身旁的青衣女子的脸上已经绽开明亮的笑容,她纵身而下,似一朵青萍,衣袂翻飞着,迫不及待地坠进浮红深处去。
楚留香眼中最后一丝微澜也归于平静,他微微一笑,没有半分失落,依旧还是从容不迫、风度翩翩的楚留香。只是在深沉温和的底色里,多了一缕不易察觉的的秋意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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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风流但不滥情,深情但不专一。楚留香会尽力而为,也会怀念和遗憾,但不会像王怜花一样生出执念,这是性格使然。
只是在具有排他性的情感关系里,谁不希望自己被坚定地选择。
第135章 雪路
雪。
鹅毛大雪。
十月的南方依然翠寓千重,这里却已经都被大雪覆盖,银堆玉砌,朔烈的北风刮在脸上,如钝刀割肉,撼动着道路两旁零落的屋宇,风沙席卷,吹破寒窗,吱嘎作响。
这里虽是靠近关隘的边城,但往年这个时节也很少会在这么早的时候,下如此大的雪。
上一次,还是在两年前。
马车的车辙在雪地里留下两道又长又深的痕迹,马蹄陷进雪里,发出沙沙的响声。拉车的是两匹神骏的健马,一辆宽敞坚固的马车,左右四近,各有随从护卫。
负责驾马的是一名意态老成的中年汉子,衣着锦绣,面色沉稳。这样冷的天气,他身上的衣服堪称单薄,显是有极深的内家功夫护体。
马车里,隐隐传来小儿的嬉闹声,混杂着女子温柔的哄劝和拍抚。
风雪渐渐大了,如撒盐飞絮,行路愈发艰难。
“大哥,风雪变大了,我们是不是快些赶路,抓紧找个客栈落脚歇息?”原本缀在马车侧旁的青年策马靠上前来,大声问道,话没说完就被风声吞没了大半。
“急什么。”
打头的玄衣男子骑在马上,外罩着件白色大氅,腰际配着一把刀,刀鞘漆黑,另一侧别着个通体乌黑的葫芦,意态从容,神色间对这漫天风雪浑不在意,话语间是不容置喙的独断。
“这次出行本就是为了赏梅、赏雪。”他朗声一笑,声音清越:“难得路上就能赏雪,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正好磨练磨练筋骨!”
“大哥说的是。”青年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我就是担心嫂子和小侄子,虽说马车里用具一应俱全,也暖和,但侄子毕竟年纪小,我总担心他万一着凉。”
玄衣貂裘的男子闻言微微沉吟,想到马车中的幼子,还有新伤初愈的妻子,他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终于认真考虑起了兄弟的提议:
“也好。那就让车马稳行,再往前走几里地,看看有没有可供歇脚投宿的客栈。”
“嗯!”难得被兄长肯定的青年眼前一亮,点头应好,随即勒转缰绳,策马往马车旁去。
雪落得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青年深吸一口气,正觉无限快慰舒畅,心中不免诗兴大发。正此时,眼角余光注意到左前方雪林边,树脚下的雪堆处有一块不规则的隆起。
那是什么?
猎猎一阵风刮过,卷开一点厚厚覆盖的冰雪,露出底下对比鲜明的布料颜色来。
那竟是一个……人。
是死,还是活?是埋伏,还是巧合?
青年凝眉,刚想出声将这一发现报兄长知晓,却见左右两骑已经得令打马而出,一手按着腰侧刀柄,向前方的雪堆处缓缓靠近。
这两人是青年的两位表亲,很早之前就开始跟随在兄长身边,身手不凡,不像他,作为兄长的嫡亲弟弟,武功被兄长评价为“稀松平常”,近些年来更偏爱舞文弄墨。
两人翻身下马,刀出鞘,一人为防有诈,凝神戒备,另一人微微屏息着轻手轻脚地靠近,扫开皑皑白雪,露出底下一个头面朝下的青衣人轮廓,无声无息,衣衫单薄,看不出男女,像是个被冻毙在风雪中的赶路人。
是江湖人,而非普通的山野平民。只因此人身上还背着把剑。
剑是没有出鞘的剑,但不妨碍两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把绝世的宝剑。
两人虽然用刀,钻研刀法十余年,是名副其实的刀客。但没有人会不想要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绝世的兵刃。
眼前就有这样一把绝世的兵刃,它属于一个伏地不起的青衣人。
青衣人生前或许是一个身手卓绝的武林高手,也可能只是意外获得这把剑的普通江湖浪客,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青衣人已经被冻死的事实。
一个被冻死的人,是不配再拥有一把绝世兵刃的。
但他们忽略了另一个事实。
剑若有灵,剑可择主。
一声惊叫划破寂寂苍茫的雪天。
雪地里有雪,鲜红的雪。
那不是雪,是人的血。
血滴滴下坠,染红了三寸之地的白雪。
刚才率先伸出一只手去取剑的一人,此刻面色苍白,牙关紧咬,正用另一只手捂着刚才伸出的那只手,血汩汩下流。
手上多了一道深可入骨的伤口。他只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用惯用手去取那把剑。刚才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手上就一阵剧痛袭来。
那是什么?一道凭空而发的剑气?
两人不甘心就此而走,还欲再试。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两人回头,心头一紧,恭敬地俯首抱拳:“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