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作者:
承古 更新:2025-10-31 18:59 字数:3200
独孤远再次被惊出一声脏话,而左翼混乱地阵型,竟然真的如奇迹一般,在这震天地鼓声的压迫之下开始慢慢向中间聚拢。而后,聚拢地速度越来越快,短短几秒的时间,步兵方队便以楼车为中心,再度集结。
而后,鼓声一变再变,对阵随鼓点变换,那都是最简单的指令,却竟然真的指挥这队伍,巧妙的避开了敌军的两轮冲锋。
“老天爷……”独孤远大张着嘴,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自诩虽非名将却也能算的上经验丰富,然而此时他却完全看不懂找人方才做出的那几道指令到底是如何预判,又是出于什么样的思考。
就好像她指挥的不是我方而是对方一般,称之为离谱都不为过。
而下一秒,他又见到有两人先后爬上楼车,楼车的高台不大,三人一同站立会略显拥挤,于是其中一人只是拉着梯子站在边缘,而另一人着一身银甲,腰悬大刀,不是秦铁衣又能是谁?
“将军,那是……”
他有些激动地转头,却只见秦玉鞍脸上的震惊也并不亚于自己。
她看着自家女儿从那小丫头手里接过鼓棒,两人似乎是短暂地说了些而什么,而后众目睽睽之下,那姑娘转身,捡起地面上七色令旗,指挥下令。
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此时此刻,是秦铁衣在配合那人打出对应的鼓点。
“这……”
独孤远头脑有片刻空白,他看着左翼的残余部队在那姑娘的指挥之下再次变换成他看不懂的奇怪阵型,然而被派去支援的骑兵队伍本并不左翼指挥官的指挥,如今见此状况倒像是无头苍蝇,只是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而这位新“上任”的左翼指挥官,很明显并不准备听从中军的指令。
“轻云阵……”秦玉鞍蹙紧了眉,口中喃喃。
“将军,您说什么?”独孤远没有听清,开口问了一句。
“传我命令!”秦玉鞍没有回答,她的判断依旧果断而迅速,“升左楼车帅旗,所有人,包括右翼,中军,战车,弓弩,皆听左翼楼车指挥!”
“无需质疑,立刻行动!”
第166章 去去就来 她的心中有八方沟壑,她的手……
将令落地,无人敢拖沓半分。
两面帅旗交替的瞬间,苏道安立刻就察觉到了整个战场的变化。
她有些意外的转身望向城楼的方向,猝不及防,恰好对上秦玉鞍的目光。
那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却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又似有通感,万缕千丝。
然而此时的情况不容她细想,苏道安当机立断,打出旗语向她致意,而后再度转身,望着眼前的一切,漆黑漂亮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近乎残酷地兴奋。
进攻,进攻!
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气概,扎根于血脉中的情怀。
她的心中有八方沟壑,她的手中有千军万马,而这一整个战场,如今,皆是她的棋盘!
“她要做什么?她不准备撤?”独孤远整个人几乎都已经扒在了城墙上,若非身后有人见势不对及时拽住了他腰间的系带,恐怕如今他整个人都已经翻了下去。
却只见苏道安上前半步,两手各执一旗,左黄右青,甩动大臂同时向前,密集的鼓点落下,左右翼一同向前突进。
“她疯了?!”
眼见那左翼残兵已经进入地方弩队射程,又见苏道安右手不动,左手手腕向下一翻,黄旗倒转回旋搅动,左翼残兵四散,竟是将将好躲开了敌军的新一波弩箭齐发。
与此同时,她左手青旗不知何时已经换为紫旗,支臂迂回向前,骑兵得令,在弓弩落下的瞬间自西侧包抄。
“她是想将围吞敌方弩兵队?可是……”
启凉的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集结完毕,黑压压的步兵大军簇拥着战车踏碎满地断箭残甲,如泰山压顶般快速逼近,那样的数量与阵仗,哪怕是再骁勇的骑兵,也会在顷刻之间被吞噬殆尽。
然而在独孤远没有注意的时刻,苏道安手中的令旗伴伴随着鼓声已经双双有了变化。
骑兵小队在即将要与对方撞上的瞬间调转马头,毫不犹豫往西侧狂奔而去。与此同时,左翼残兵一面集结一面快速后退,盾兵与七八辆刀车向前推进,在前排连成一片坚固的防线,无数巨石从那防线后投砸向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
而启凉的将士们很明显并没有预料到这一变故,这支由重装步兵与战车组成的勇武之师,在此时瞬间变为笨重的庞然大物,想要停下都来不及,更别说是做出什么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石头地阴影将自己笼罩,当头而下。
不仅仅是独孤远,所有站在城楼上的将士们,此时几乎都已经看傻了眼——
那依旧是漠勒的军队,可在那姑娘的指挥之下,却竟是一番截然不同的灵活面貌。
东边,敌军坚固地“山体”被一块块巨石砸出道道裂痕,而后火箭齐发,沾了火油地尾羽落到人群之中瞬间燃起大火,一团一团地火连在一起,连成一片,看似实力悬殊到己方毫无胜算的地方军团,如今却在这骤然燃起地火海之中,土崩瓦解。
另一侧,忽然转向地骑兵小队在这片大火的掩护下,仿佛化作一只敏捷的黑豹,直扑向敌军队伍的中前段,一口咬断了敌人的咽喉,而后与右翼部队一同,将被截断的那一部分敌军包围其中。
战局逆转,启凉大势已去。
苏道安并不恋战,指挥右翼围剿那脱节的部分敌军之后,鼓声变化,全军撤退。
烈焰炙烤着浩浩晴空,熊熊火光映在狂奔回城的将士们的甲面之上,混着鲜红的血色,铺陈开来,仿佛黄昏时分慢慢向地平线收拢而去的万里霞云。
“这……”独孤远张了张嘴,到最后,也只是感叹了一句,“太可怕了……”
“呵。”秦玉鞍轻笑一声,“只是这点程度,就已经让你害怕了?”
“什么?这点?”独孤远怀疑自己听错了,又觉得这笑声里竟含了一丝莫名的骄傲与戏谑。
这姑娘用的都是通用的旗语,看似简单的每一步,暗含其中的是对敌军动向的精准预判。
哪怕是再有经验的将领,在熟知自家将士们的能力的情况下,想要做到这一点都极其困难,更不要说今日地这位指挥者如此年轻,还是临危受命。
而秦玉鞍却说:“这点。”,独孤远顿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流云过隙,聚散无形,是为轻云。”
秦玉鞍已经恢复了正色,可在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的情态中,总有些掩不住的愉悦与莫名地期许。
“你今日看到的不过是此阵之一隅。轻云阵最极致地模样,比之更要精妙数倍。”
她一面说着,目光却还是紧紧盯着城下的状况,不敢有半分松懈。
由于楼车太较重,移动速度甚至比战车还要满上许多倍,不方便快速撤退。人左翼这边的状况又较为危险,因此最好的方法,是楼上之人爬下来,自己骑马离开,之后再找机会撤回楼车。
于是在做完最后一道指令后,苏道安与秦铁衣一同离开,唐拂衣早就已经牵着马等在了车下。
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各自翻身上马,跟在队伍地最后,快速奔向城门。
这本该是一场安然无恙地撤离,队伍最前方地士兵已经进了城门,然而令所有人都未有想到的是,又是一只羽箭划破长空,自后方穿透铠甲,直接钉穿了跑在最后地秦铁衣地左肩。
秦铁衣毫无防备,身子一歪,自马背上滚落,重重跌倒在地。
大军地队尾有人注意到了这一情况,想也没想立时掉转马头要去救人,才刚跑到她地身边,又一支羽箭射过来,直接将那人射杀。
秦玉鞍神色大变,呼吸骤停。
启凉最优秀地弓箭手,在被苏道安射中腹部之后,竟只是做了最简单的包扎,而后单弓匹马,追上前来,抓住了这个机会。
秦铁衣倒地的位置,恰在己方弓箭手的射程之外,而若是派大军前去救援——这几乎就是摆在明面上地陷阱。
秦玉鞍双眼赤红,目眦尽裂。
她这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毫无预料地伤亡,却从没有哪一次,比如今,即将要失去自己唯一的女儿更令她心痛。
她看到那弓箭手挑衅地目光,仿佛是在以此做为威胁——来一个,杀一个。
没有一个母亲不想保护自己的女儿,可秦玉鞍看着躺倒在秦铁衣身边的那个本可以活下来的将士,她没有权利命令任何人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前赴后继地去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