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作者:
承古 更新:2025-10-31 18:59 字数:3128
即使……即使是……
一声惊雷,像是当着她的头顶劈下,击碎了她面上强装的镇定,以及心中的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如梦初醒,她仿佛听到有人隔了一层雾气,慌慌张张地呼唤。
“国师……”
“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不好了!出事了!她们攻过来了!”
“出什么事了?”她回身,一把揪住刚刚才爬上楼车的士兵的衣领,“谁?谁攻过来了?”
“是……是……”那士兵像是被她如此狰狞的面容与严厉的声音吓到,越发急促的呼吸下,声音也变得哆哆嗦嗦,断断续续,“是……是轻云骑,轻云二十四卫!是苏道安!她们偷袭了我们的军营……”
接下来的话已经无需再听,左嫣然抬起头,漆黑的瞳孔中映出粮仓处燃起的熊熊大火。
抱着一举拿下的决心,漠勒几乎全军出击,可哪怕如此,留守在营地能作战地士兵仍有近六百人。
六百人,却竟然挡不住区区十数轻云精骑!
小漠勒王尚在营地,更致命的是,一旦这方营地被截断,如今的形式将即刻被彻底逆转。
瓮中捉鳖,到底孰为瓮,谁又是鳖?
“传令,全军撤退,回营护驾!”
左嫣然顾不得深究苏道安为何还能毫发无伤的出现在此,孰轻孰重,不难判断。
她飞速下了楼车,翻身上马。
“都跟我走!快!”
来不及再多说一句,人已经飞奔而去。
越靠近军营,越能看得清其中混乱的状况。哀嚎声此起彼伏,逐渐清晰,横在路上的尸体和折断的兵刃绊住马儿的脚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漠勒王与阿苏勒所在的大帐被将士们死死护住,目前看来,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左嫣然冲进帐子,便听到阿苏勒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名女子半跪在他身边为他顺气,而小漠勒王正拉着那女子的衣裙哇哇大哭。
那是最初漠勒与萧国合作时被萧安乐送来漠勒和亲的公主,也是如今漠勒王的母亲。
“萧清尘!带上大王跟我走,快!”
顾不得其他,左嫣然冲上前去,二话不说转身跪在阿苏勒面前,“令伊大人,上来!”
阿苏勒似乎是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微微一愣,又被左嫣然催了一句:“快啊!愣着做什么!”
“我来吧。”骆怀轩在此时赶到,见状适时地主动接过此事。
左嫣然看了他一眼,也没再客气,萧清尘已经将小漠勒王抱了起来,几人快步出了大帐。
然而……
那是苏道安么?
满身杀气,双目赤红。
浓血黏稠顺着刀尖滴落,金弓上五色的宝石泛出恶鬼般的幽光。
那是人是鬼?
不经意间隔着重重人群四目相对,左嫣然只觉自己的心脏重重一跳。
她会杀了我。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不可遏制的浑身颤抖,四肢僵硬到无法活动。
她看到她拔出插在不知是谁身体里的轻刀,滚烫的鲜血溅起比一人更高,遮挡了视线,下一刻被一支羽箭刺穿,锋利的箭头倒映在漆黑的瞳孔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放大。
避无可避。
第201章 暴雨 这场滂沱大雨中,没有人幸免遇难……
可是有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尤其刺耳,左嫣然听见自己“砰砰砰”地心跳声,而后,一个颤抖着的,温暖而柔软的东西,被强硬的塞到了她的怀里。
“走……快走……”
鲜血自萧清尘的嘴角留下,又在某个瞬间在忍不住,喷薄而出,染红了牙齿,顺着下巴滴落,弥漫到脖颈,染红了胸前大片衣襟。
左嫣然无力的双手几乎要抱不住一个三岁的孩童,她死死盯着萧清尘,看到她已经逐渐开始充血的眼睛里流出欣慰的笑。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又是“噗嗤”一声闷响——第二支箭,直接贯穿了女人的身体。
萧清尘向前踉跄了半步,鲜血倒灌上她的咽喉,她终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可依旧稳稳的站着,灰色的天光洒下单薄的阴影,娇小的身躯倔强又稳定地想要护住些什么。
“走了!”骆怀轩一把扯过左嫣然地手,拉着她飞奔向早已经准备好地快马。
两人一前一后,左嫣然最后又回了一次头,萧清尘的身躯无力瘫倒在地,她的身后,苏道安依旧死死盯着自己,正要追上前来,却又被其他士兵拦住了去路。
于是她毫不犹豫,挥刀砍下冲在最前方一人的人头,又面无表情的将刀递进零一人的胸口,再抽出。
左嫣然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苏道安——残忍,麻木,疯狂,恨意横生,杀气浸骨。
像是炼狱中爬出来寻仇的修罗恶鬼,无数蝼蚁前仆后继,全都化作她刀下的亡魂。
平整的切面上喷出鲜血,跃过层层人群,划过老远一段距离,落到左嫣然那漆黑满是惊恐的瞳孔中,层层叠叠的士兵很快就将苏道安包围其中,再看不见。
可那血,却越发滚烫,不可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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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每次出去都不带我,明明我也可以帮上小姐的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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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道安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
头脑昏昏沉沉,眼前猩红一片,到最后北斗支撑不住浑身的伤跌倒在地,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断了的腿,一步一步的想要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世界空空如也,她只是感到悲伤,感到痛苦,在某一个举刀的瞬间害怕到极点,而后温热的液体划过干燥的皮肤,腥气在每一根紧绷地神经上轻拢慢捻,孤独亲吻着一道道或新或旧的疤痕。
她只是想要杀人。
也渴望被人杀死。
所有人都该死,包括她自己。
于是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不断的挥刀,挥刀,挥刀。
箭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空如也,头甲滚落,长发散落,□□涸的血黏在一起,乱作一团。
直到有人自身后将她紧紧抱住,隔着残破的盔甲,一声“涉川”,钝刀哐当落地。
那场从黎明憋到现在,迟迟不肯落下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没事了……涉川……没事了……已经没有敌人了……”
结束了,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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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雨水噼里啪啦拍打在萧都城中成片的废墟,饥肠辘辘地孩子缩在母亲的怀里已经没有了大哭地力气,瘦骨嶙峋地老人仿若惊弓之鸟,随意找了块支撑的木板挡住头顶,就好像紧紧地闭上双眼,一切就都不过噩梦一场。
北望。
离城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的早,风雪关外白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关内枯叶尽凋的老树下,锈旧的□□斜靠在冰冷的石碑旁,一刀一墓,一同白了头。
西去。
瀚海关废墟上的轻云旗经久无人整理,被黄沙侵蚀,被嶙峋的石块划破,最后在滂沱的大雨中卷曲在一起,变成破烂的布条嵌进左左右右地石缝。崇州城街道上的小铺早已人去楼空,断了腿的椅子倒扣在磨损的方桌上,凌乱的堆在角落,靠在墙角的牌子上,隐约还能看得出几个写的歪歪扭扭地“绿豆糕”的字样。
东南方向有人策马狂奔,烧得不辨容貌地尸体没有了任何利用地价值,依旧静静地躺在青崖关外地官道上。马蹄将裸露地白骨与焦脆散落地皮肉一遍一遍踏进泥泞地土地,骑马之人却早就习以为常——这南下颠沛一路,多的是如此一般地无名尸骨。
国师用自己的衣服罩住小小的孩子,可这微末地暖意不足以挽回本就病弱地身体。将军抱着家主嚎啕大哭,雨水却冲不净她满身的血迹和满面的泪痕。
轻刀地悲鸣传不出沉默的萧都山,漫山红叶急得哗哗作响。
——这场滂沱大雨中,没有人幸免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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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勒全线溃退,孙氏乘胜追击,漠勒王逃入沭云城中,又被孙氏团团围住,困于其中。
两万精兵敌不过六千银鞍轻云的残部,营地六百多人,被轻云二十四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一时间,苏道安杀神之名,人人畏惧。
世人皆道,自阿苏勒身亡,漠勒再无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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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昭赶到萧都宫外,远远就见到葛柒柒站在宫门口,似乎已经等了自己很久。
先前漠勒突袭,将孙氏所有人逼到城外营地。如今虽然大获全胜,但孙氏同样损失不小,营地也几乎被毁了个干净。除了围堵在沐云城旁边的军队外,其余人均又搬回城内,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