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长青长白      更新:2025-11-03 16:07      字数:3090
  宋静想到了这一点,他伸手接过,委婉道:“这衣裳颜色鲜艳,小姐不一定喜欢。”
  李奉渊听得出宋静话里的的弦外之音,他沉默片刻,道:“……就说是府里的绣娘新制的衣裳,别提是我送的。”
  宋静微微叹了口气:“是,侯爷。”
  第106章 梦
  梦
  傍晚,李奉渊仍是在东厢用的晚膳。
  不知是不是处理过伤口伤处刺痛的缘故,他用饭用得慢,夹菜时筷子也伸得缓。
  平日里吃完三碗饭的时间,今日一碗饭都没吃完。李姝菀察觉到他的迟缓,给一旁侍奉的侍女递了个眼色。
  侍女心领神会地上前,将摆远的菜碟往李奉渊身边挪近了。
  李奉渊看了眼摆到身前的菜,又将目光转向李姝菀。她垂着眼,拿勺子慢慢吃着汤羹,仿佛不是出自她的授意。
  李奉渊收回视线,又伸出了筷子,却没动面前的菜,而是非要越过盘子去夹李姝菀面前的盘中的酥鸭。
  只见他夹了几下,都没夹得起来,看着像是伤痛引起手指无力。
  筷子长长伸到了李姝菀眼皮子底下,她想看不见都难。
  在西北即便断了腿也不见得吭一声的男人,此刻这虚弱劲一上来,李姝菀看不出他是装模作样还是当真在忍痛。
  她拿起公筷,挑了一块肥瘦适宜鸭肉放到他碗里。
  自他回府,她总是若即若离,此刻探明了她的态度,李奉渊唇边勾起了一抹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他端起碗,将她夹的酥鸭吃了,然后又朝着她面前的盘子伸出了筷,李姝菀仍替他夹了一筷。
  李奉渊唇边笑意更深,他吃罢,借此机会道:“郎中说,我身上的伤需得每日换过药。”
  李姝菀拿勺子的手一顿,似乎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果不其然,他扭头看向她:“明早……”
  李姝菀头也不抬,淡淡“嗯”了一声。
  提起伤,李姝菀总会心软。她想起郎中下午的叮嘱,朝李奉渊右侧的肩膀看了一眼,开口道:“烈酒伤身,你若想身上的伤好得快,这些日就不要饮酒了。”
  有些酒能拒,有些酒拒不得,李奉渊不敢把话包圆了,只能道:“尽量。”
  李姝菀在江南时,也同那些个商客喝过几回酒。有一次回去时洛佩闻见了她身上的酒气,叫她少饮。
  李姝菀当时急于在商会里培植势力,少不了与人来往应酬,她为了安洛佩的心,也是如此般道了句“尽量少喝”。
  此刻听见李奉渊这么说,她便只当他是在敷衍她,她没再劝:“随你。”
  李奉渊听她语气淡下去,立马改口:“不喝了。”
  李姝菀低头吃饭,没再理他。
  用罢膳,天也暗了下来。
  月色如水,天上挂着几颗零落的星。李姝菀让柳素桃青在院子里支了只小炉子,一边赏月,一边煮茶烤干果吃。
  几人聚在一起说些姑娘家的话,李奉渊识趣,没凑上去打扰。
  他穿过庭院回到西厢,听着外面的笑语,看了会儿书便早早睡下了。
  罕见的,他做了个旖旎春梦。
  梦中,李姝菀穿着他买的那件艳丽如火流的大红衣裙,躺在他的床塌上。
  她面上施了粉黛,化着那日李奉渊在船上所见的红妆,耳下坠着鲜红似血滴的玉坠子,银环穿过的耳洞里正流出一缕鲜热的血。
  很细,仿若发丝。那血顺着耳坠子滴下来,坠在他的枕头上,洇湿了枕面。
  梦里的他坐在床塌边,低头盯着她耳垂上的血迹,仿佛大漠里渴急的旅人,俯下身启唇含了上去。
  他握着她的手,吮吸她耳垂上的伤口,与她相拥相依,亲近缠绵,仿若一对夫妻。
  李姝菀用那双澄净漂亮的眼望着他,在他缴械投降的那一刻,忽然轻声开口唤他:……
  “李奉渊……”
  不是哥哥,也不是侯爷将军,仅仅是他的名姓。
  虚幻与现实在瞬间融合交织,梦中的场景如被涟漪打散的水面,李奉渊心头一震,猛然从睡梦中睁开了眼。
  天外星子仍挂着,月华顺着支开的窗缝流入空阔的房间,李奉渊躺在床塌上,起了一身的汗。
  梦中的低唤回响在脑海中,他安静无声地望着床顶,似还沉浸在那难以言述的畅快之中,良久没有动作。
  许久,他动了动些许僵硬的手,往被下探去。
  粘稠温热,湿濡一片。
  是连自欺都做不到的湿意。
  李奉渊抽出手,拧紧眉心,缓缓闭上了眼。
  第107章 亲事
  亲事
  李奉渊当初离家去往西北,没带多少东西,寥寥几件行李里,洛风鸢写给他的信也在其中。
  二十岁这一年,是李奉渊远赴西北的第三年。
  又一年生辰,他拆开了洛风鸢写给二十岁的他的信,这是洛风鸢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从前的信中,洛风鸢总喜欢问他一年到头学了什么东西、交了多少好友、去过哪些地方。
  她给李奉渊写那些信时,他尚年幼。是以她在信中也下意识地将他看作了孩子,话语宠溺。
  男子二十加冠,到了二十岁这一封,许是洛风鸢终于察觉到她的儿子看到这封信时已经长大成人,信中的内容也稍变得有些不同。
  男子及冠,意味着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信里,洛风鸢第一次提起了他的婚嫁之事。
  在洛风鸢最美好的设想里,她的儿子这一年或许已进入官场,她的夫君当已经平定了西北,正在为李奉渊的婚事发愁。
  然而这一年的李奉渊既没有纵情风月,也没有踏足官场,而是步了李瑛的后尘,在狂风肆虐的西北吃沙子。
  莫说婚姻大事,便是他有了心上人,家里也已没了为他向姑娘家说亲的长辈。
  洛风鸢预料不到未来之事,也不愿朝着那样的方向去猜测。
  于是在美好的猜想中,洛风鸢于信里询问李奉渊有无心上之人,可对哪位姑娘动了情?还是已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
  借着烛光,李奉渊一字一句看得仔细。仿佛见到了洛风鸢披着衣衫坐在桌案前写下这封信的画面。
  父母爱子,所计长远。
  洛风鸢深知自己活不到为李奉渊行冠礼的时候,便早早为他取了字——行明。
  她知道自己不能坐在高堂上,亲眼看着他成家,便也早早为他议了一门好亲事。
  信中她写道:娘亲有一位至交好友,我曾与她说定,若她以后生下女儿,我们两家便结为亲家。
  她性情温婉,若是生下个姑娘,必然是如水一般的好姑娘。只是不知她生下的会是男是女。
  若你还无心上人,不妨让你爹帮你去打听打听。
  哎呀,语急笔快,险些忘了告诉你她是谁。
  她叫明笙,夫家是望京蒋氏,你见过她的。
  写这信时的前些日她还来过府里看望我,她拿着糖哄你叫她姨娘,你不肯,不知现在的你还记不记得……
  蒋家,明笙。
  西北的深夜里,朔风裹着黄沙敲打着营帐,厚重的帘帐在风中猎猎作响。李奉渊些许出神地盯着信上的字,一时竟茫茫然不知如何反应。
  仿佛心里本没有墙的地方突然筑起了一道不可翻跃的高墙,随即又在一声巨响里轰然倒塌,露出了墙外旷阔的原野。
  而有些本来不存在的东西,在这一刻一并出现了,并于一片荒芜的地界寻找到了可以扎根生芽的地方。
  东方朝霞初现时,圆月还未隐入重山。
  奴仆已经早早起了,正在打扫院子。
  忽然,听得“咯吱”一声,西厢的门从内打开,奴仆闻声看去,见李奉渊走了出来。
  起这么早,不知要做什么去。
  东厢的门紧闭,李姝菀还睡着。
  她寝房的窗户半支着,一条细长的海棠花枝从窗户下探出来,顶上立着几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粉润的花瓣上坠着晨露,鲜嫩欲滴。
  李奉渊定睛看了眼,踏出院子,往祠堂去了。
  辰时,天色大明,东厢也渐渐有了动静。
  李姝菀昨日见过李奉渊背后那道深长的刀疤,忧思过重,夜里梦见他在战场上被一把大刀从头顶劈砍而下。
  梦中惊惶,觉也没睡得好,一早便醒了,脸色也差,梳妆后点上胭脂才看着有了精神。
  她打开妆奁,取出昨日那对红玉耳坠子,对着铜镜正要往耳朵上戴,目光扫过轻晃的玉坠,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昨日李奉渊坐在这张凳子上拿起这对耳坠嗅闻的模样。
  李姝菀动作一顿,将耳坠放了回去,换了另一对素雅的白珠耳坠。
  可就在她对着铜镜戴时,目光又不自觉落在了那躺在盒子里、被冷落的红玉耳坠上。
  她望着那坠子良久,最后还是伸手拿起来,戴在了未愈的耳洞上。
  第108章 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