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长的蓬乱的毛发下隐约可以看见一双突出的猩红的眼球，那人正兴奋地喘息着, 像一只闻到了肉香的狗。
  小托马斯面无表情, 只冷淡地瞥了一眼, 并没有因为这可怕的场景而做出什么反应。
  “砰砰砰”的撞击牢门的声响回荡在这所监狱中, 引发了下方黑暗中更多的嘶吼。
  “这些都曾经是联盟要处理掉的罪犯, 每一个都充满了罪孽, ”雷霄古说道：“刚刚那个, 他曾经是个连环杀人犯, 专门挑有孩子的家庭下手, 在父母面前将孩子烹饪吃掉。”
  “联盟给了他们选择，要么，直接死去偿还罪恶，要么就接受实验。”雷霄古语气无比平静。
  “实验？”托马斯问道。
  “制作最强大刺客的实验, 这些犯人被用来进行药剂实验，接受实验后这些人有的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然而却存在着致命的缺陷。”
  “有的是迅速衰弱、有的是完全失去理智，所以都是些失败品，没法听从命令。”
  雷霄古那双深邃的绿眼睛看向托马斯：“你对这个项目有什么看法吗？”
  他语气带着些玩味，他想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否对于这种行为产生某些不必要的正义感。
  “我对你们制造这样一堆怪物毫无兴趣。”托马斯冷漠地说。
  托马斯对于雷霄古和刺客联盟的这种举动嗤之以鼻。他对于这种将人改造的手段一向毫无兴趣。
  制造最强大的刺客？可笑。
  当人类失去头脑，那就失去了人这一生物最值得称道的地方。
  他跟着雷霄古继续深入监狱，越往下光线越昏暗。
  并不是每一间监牢中都有囚犯，许多监牢都是空的。
  “哦，那些都是原先的囚犯死了之后空出来的，”雷霄古漫不经心说道。
  托马斯一路上看到了许多怪异的囚犯，长期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中，这些囚犯已经很难看出人形。
  或者说，这些人在接受改造之后，就已经畸形扭曲，只不过黑暗的监牢让这些人更加面目全非罢了。
  他看见有的人肢体扭曲，像是一团纠缠的麻花；有的人眼睛没有了眼皮，嘴巴也被缝到了一起。
  简直像是一场可怕的怪物秀。
  两人沿着台阶向下走着，远离光线，仿佛步入地狱深处。
  托马斯打量着那些囚犯，他并未因那些人的怪异变化而感到恐惧，而是在收集信息，判断着接下来的对手可能的模样。
  从始至终，他都没因为那些恐怖怪异的画面迟疑片刻。
  直到他看到一双流泪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火光下不甚分明，但是那种神色像是在说：“救救我！”
  他这才稍微减缓了脚步。
  那双眼睛看上去像是在寒冬瑟瑟发抖，但仍旧拼了命想要活下去的流浪狗。
  他记得年幼的布鲁斯曾经那么想要救那条奄奄一息的狗。
  那时托马斯看着床上发了高烧的小布鲁斯，第一次对他发了火：“布鲁斯·韦恩，那条狗已经快要死了，你还想去救它？！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现在你高兴了？”
  小布鲁斯在床上虚弱地咳嗽着，然后说：“可是托马斯，他在求救，他还想要活下去....我，我不能放着不管.....”
  那是托马斯韦恩所不能理解的，你明知道有些事是无望的、甚至于虚妄的，你却仍旧要去做吗？
  哪怕你知道那件事只能落得一个无力的结局？
  当时的托马斯看着布鲁斯虚弱的样子，说道：“除非你哪天学会保护自己了，再去考虑什么拯救吧，你连自己都管不好，布鲁斯，你太虚弱了。”
  布鲁斯当时烧得神志不清，还是喃喃说道：“托马斯，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好冷.....”
  当时的小托马斯·韦恩只想等自己这个傻子弟弟好起来狠狠教训他。
  但是看着那时的布鲁斯嘴唇皲裂，呼吸沉重的样子，小托马斯只能忍住怒火，然后说道：“你会好起来的，布鲁斯，你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倒下。”
  “托马斯.....”布鲁斯细声细气地说：“托马斯.....我会好起来的。”
  他小小的手努力攥着兄长的手，托马斯却能感到他因为恐惧而轻微颤抖着。
  一个才七岁的孩子，无论如何装作不在意，在这样重的病情之下依旧会感到恐惧。
  布鲁斯是个娇气的孩子，摔破了膝盖都要大哭，但是这时候又表现得如此坚强。
  为了什么，为了安慰我吗？托马斯无法理解。
  托马斯没法理解布鲁斯，布鲁斯是那种即使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人，他从小时候那样，长大了也依旧那样。
  只要认定了，即使一件事让自身付出了沉痛的代价，他也依旧要去做。
  这让他甚至于要托马斯大吵一架，也要自找苦吃，去冒着生命危险开始游历世界。
  就为了——找到属于自己的，能够拯救哥谭的道路。
  他始终有着某种令托马斯讨厌的，那种可以称为自我奉献的精神，这让布鲁斯如此地天真，而这是令托马斯厌烦的点。
  所以当托马斯·韦恩看到那个监狱的人那双仿佛在无声呼救的眼睛时，他有点想知道。
  回应求救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他好奇着，布鲁斯的想法。
  “那个人，犯了什么罪？”托马斯问雷霄古道。
  雷霄古看向那座监牢，他露出恍然的神情。
  “她不是罪人，但她所有的家人都是罪人，她是替家人偿还罪孽的。”雷霄古淡淡说道：“她的父母、兄弟全都是杀人犯。”
  “那些罪人在被联盟找上时都自尽了，”雷霄古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she？说实话，托马斯看向牢房里的人形，那人头发披散消瘦得可怕，根本没法从外貌判定性别。
  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她的四肢纤细得几乎像是骨架子。
  但是火把的光微微映照下，却又能看到她皮肤上有着狰狞的血管纹路。
  非要说的话，那简直像是末日影视作品里的丧尸。
  “她和家里人的关系很好？”托马斯盯着牢里的人问道。
  “不，她和家里人关系很差，她在那个家里是受到虐待的。”雷霄古说：“她是那个罪人之家里角落里的老鼠。”
  “这样的你们也归类到罪人的行列？”托马斯挑了挑眉，“未免有些过于苛刻了。”
  “这是她血脉之中带着的债，必须要还清，”雷霄古冷漠地说，他显然不觉得自己的审判有什么问题。
  “把她交给我吧，”托马斯凝视着牢房内那几如怪物的人，说道：“反正你们也拿她没有用处了。”
  雷霄古感到有些意外：“我不知道，你还会发这种善心？”
  “那和你没有关系，雷霄古，”托马斯平淡地说：“我想要这个人。”
  雷霄古感到有趣似的打量着托马斯，这个少年人自从来到刺客联盟后，所提出的最多的要求就只有：“把你的所有知识教给我。”
  他从未提出过什么其余的要求，似乎对一切都毫无兴趣。
  而今天，雷霄古似乎发现了这少年令自己意外的一面。
  但他观察之下，托马斯的神色透露的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探究。
  这令他感到有趣。
  “只要你能在一个小时内，把你这次对手的头提出来，把这名犯人给你也无妨，”雷霄古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说道：“只有强者才有向我提要求的资格。”
  托马斯答应了这个条件。
  于是雷霄古把托马斯带到了一座沉重的石门前，“那后面是一座迷宫，去找到你的对手，提着它的头回来。”
  雷霄古语调奇异而悠扬，在这阴暗的地下听上去就像是某种蛊惑：“记好了，一个小时，你才能带走那个囚犯，否则就什么要求都不要提。”
  托马斯面无表情，只是漠然地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雷霄古在石门外静静等待着，他周身被火把的灯光映照得明灭不定，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古老的雕像。
  那迷宫中的囚犯，曾经是最接近改造成功的实验品，拥有着远超常人的速度、力量和灵敏五感。
  并且那名囚犯长期在迷宫中生存，已经熟悉了黑暗和地形，情况对于托马斯来说是一边倒的不利。
  这种条件，即使给一个身体机能正值巅峰期的成熟强大刺客，都很可能会失手。
  只要托马斯能活着完成挑战，他就可称为强大的战士了。
  更别提那个一个小时的限制了，那几乎就是在刁难人了。
  而雷霄古其实并不觉得托马斯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这个挑战，他绝无可能带走那个囚犯，因为雷霄古本就不想让他带走那女孩。
  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不需要在无谓的地方存在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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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托马斯在刺客联盟的经历基本上在各种回忆写得差不多了2333雷霄古捕获韦恩家兄弟大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