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神明[破鏡重圓] 第27节
作者:
宿轻 更新:2025-11-03 16:41 字数:3601
叶语莺不知道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到底算不算,她犹豫了一瞬,藏着些私心,有些心虚又有些自豪地点头。
生物老师打量着那个一气呵成的利落字迹,似乎在想是不是重名了而已。
“他是你的谁?”
“哥哥。”叶语莺的声音多了几分安定,这个称呼在她过往十几年的人生里都是极为陌生的,可最近她却心中生出了很多渴望的念头。
听说,葛洁能如此嚣张跋扈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家庭背景多么复杂和强大,而是因为她有个混社会的哥哥,而且是有些“名声”的。
所有人都默认她这位哥哥一定给她提供庇护,于是对于葛洁的行为都忍气吞声,害怕她一个不高兴将自己的哥哥叫来。
叶语莺无数次在心里叹息,如果她也有个强大的哥哥就好了……
她就不用向葛洁低头服软,不用为了远离这些学生们的“纷争”而一直保持倒数第一,在各科老师的数落下坐在那个又耻辱又安全的“特殊位置”上。
生物老师“哦”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什么,知晓两人姓氏不同,不免猜出了什么,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收回视线整理着试卷,余光瞥向一旁的叶语莺,冷淡又不经意地提到:“既然有这样的哥哥,就多向他学习。”
叶语莺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看向老师,实现在那只飞快批改作业的手上停了半秒。
她心里在默默摇头,没用的,程明笃只是短暂回国,很快就会走,去到另一个半球,中间隔着整个太平洋……
半晌,生物老师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走神的小女孩,忽然说道:“如果这真的是蓉城一高那个程明笃的话,他会是个人物的,这么
好的榜样在身边,还是多考虑下自己怎么进步吧。”
不知为何,生物老师对她的语气软了很多,之前分明都是冷眼看她,现在却多了些语重心长。
叶语莺衣袖下的手,正忍不住地抠指甲上毛边,一下又一下,偷偷地抠,下意识地。
难道是因为程明笃吗?原来这个名字在莱山中学也这么好使……
一个学生究竟是要强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外校的老师也有所耳闻。
不过……程明笃这种优等生,即便真的是她哥哥,也不如当个小混混来得实际,毕竟她深知自己还身处一群弱肉强食用拳头说话的暴力群体中。
她反而有些不忍心把程明笃卷进来了,因为冲突发生,他那张精致的脸也同样会被打成猪头。
叶语莺轻轻应了一声,将自己试卷收回,退后两步,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是的……让程明笃签字这件事,她有私心,一些难以启齿的私心。
她想让别人也知道自己也有个哥哥……
也许,他并不能用武力保护自己,但是他会成为一个“吉祥物”,让她偶尔反抗的时候记住自己还有个后盾。
尽管这个后盾是她虚构出来的。
*
这天,叶语莺回到程家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走到侧门的时候发现不知是谁已经将门关上了,大概是某位阿姨以为她已经回来了。
她挪步到侧门前,忡怔地着看这扇大门,愈发觉得自己在冷风中渐渐变得透明,像个行走在日光下的魂灵,无人看得到,毫无存在感可言,风一吹,就散了。
她在门外做了五分钟的思想准备,才犹犹豫豫地按响门铃。
门内人从监控器内看到她,连忙打开了电动门,她弯腰拿起地上脏兮兮的书包,缓慢又疲惫地走了进去。
她移动迟缓,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身上有几处擦伤,只知道这个十一月的天,还是不能将衣摆卷起来,太冷了。
衣料底下的伤,一碰到衣服就疼,比疼更可怕的是,她怕衣服和伤口粘在一起,撕下来的时候会疼得撕心裂肺。
没错,她被打了,比以往严重了一些,但是都是皮外伤。
但是这一次打她的不是葛洁,而是葛洁的死对头,外校的女混混,更加不好惹的一群人。
事情的起因是她放学又被委托去给林知砚送东西,结果林知砚去参加竞赛了,没在学校,返程的路上,她就落单了,好巧不巧在一处冷僻的角落遇到这群人在抽烟。
为首的女混混认出她来了,将烟头一扔,朝她不善地走了过来。
“你认识葛洁那个贱人对吧?”
叶语莺站在风里,冷得指尖都发僵,面对那句带着火药味的话,她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绕过。
然而那几人哪肯让她离开。
叶语莺对待这种场面已经有经验了,最开始问话的时候是对方防卫最薄弱的时候,不要等着话赶话说到快动手才跑,而是直接出其不意。
“我在跟你说话,聋了?”为首的女孩已经走到她面前,正欲一把拽住了她的校服领子。
但是却抓了个空,叶语莺瞬间冲出人群不要命地在路上狂奔起来。
她不敢回头,耳边只剩下风声,连路人的身影都未来得及看清。
她从小在短跑方面爆发力就不错,至少在女生中她跑得算很快的。
她感觉差不多了,气喘吁吁慢下脚步刚准备回头,她的校服后领还是被人猛然抓住了。
一个陌生的女生已经从后面拽住她,并且凶神恶煞地对她吼道:“跑啊,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她很惊讶,对方人群里有一个人能追上她。
叶语莺被拉得一个踉跄,书包差点滑落,膝盖不小心磕在了一旁的石砖边,立刻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她们的头目姐此时才姗姗来迟,一把拽住她的校服衣领,明显已经被激怒了。
“问你认不认识葛洁你他妈跑什么?”
“我、我不是她朋友……”她没见过这个阵仗,似乎比葛洁那边还要恐怖很多,咬着牙小声解释,声音细得像风中哆嗦的草。
“不是朋友你跟她混一个学校?还替她送东西?”
另一个女孩嗤笑一声:“装清白?谁信你这种‘摆尾巴’的模样不是她的小喽啰?”
“上次葛洁揍人你就站在人群里,还说不是一伙的。”
“那个贱人在外面造我的谣,她最好是别被我逮到,不然她会死得很惨!”
下一秒,几个人已经将她围了起来,踢腿、推搡、掐她手腕……没有任何顾忌,没有任何遮掩。
“别打脸,给她留点人样。”有人喊了一句,然后她的背和腰成了攻击的重心。
叶语莺咬牙强撑着,没有出声,也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哭——
她知道,一旦哭出来,对方会打得更狠,只会觉得她“软”,她只能捱着,硬撑着。
直到后面有家长路过,那群人见状才骂骂咧咧地散了去。
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指尖沾着灰和血,咬紧了牙根,但是她没有一刻想哭。
她不知道,这种清晰的疼痛什么时候才是头,她一步错了就步步错,如今已经是内忧外患的局面。
她闭着眼,想好好感受身上这份疼痛,用这种极致的方式去激发她心里压制愤怒和勇气。
她仍然想反抗,但是这是个认拳头的世界。
她不想像她们用暴力解决一切,但是如果不解决她们,她们就会解决自己,而且这份折磨是无休止的。
叶语莺换了身衣服,比较宽大的,避开了人群,在水房默默清洗伤口。
低头洗着伤口,袖口挽起,露出手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的旧伤和新鲜的擦痕,水流冲刷着隐隐泛红的血丝,刺得她手指轻颤。
冷水流经指尖,顺着手腕滴落在水池边,声音细微却分外清晰。
她咬着唇,肩膀抖了一下,又强迫自己忍住。
她脑海里出神地想着下次如何解决,在脑海里推演着今日吃亏的场景,恨得牙痒痒。
突然,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从走廊方向传来——清晰、有力,像是穿透竹林的风,有淡薄却又异常清晰的存在感。
叶语莺一瞬间僵住了。
这脚步声刚好在经过水房的时候停住了。
她没有抬头,但身体像被点穴一般僵直。
水声潺潺,空气凝固。
直到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不紧不慢地落下:
“又被人欺负了?”
她猛地抬头。
水房门前的身影高挑挺拔,站在走廊与水房交界处,眉眼平静得像下过雪的湖面,眼神中难得地多了些疑惑。
程明笃。
他穿着一身运动装束,领口略微敞着,但恰好挡住白皙的锁骨,头发微湿,另一只手拎着网球拍,应该是刚从后院的网球场运动完恰好经过。
今日天气阴沉,没有清晰的阳光,但是他身形高大,挡住了天井外的光,终是在水房的地面留下了轮廓清晰的影子,刚好将她整个人笼罩。
叶语莺喉头一哽,险些没拿稳水管。
她心虚地低下头,飞快地关掉水龙头,慌乱地拉下袖子。
她说,“不小心摔了……”
“是自己摔的吗?”程明笃声音一如既往清冷,唇线紧抿,眸色微暗,“能摔得像钝击伤,这种摔法你找个能把你举起来再扔下去的台阶,我信。”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有些疏冷,但每个字都仿佛在无情地将
她的保护套一层层剥离。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紧张下神情有些恍惚。
空气在她沉默中沉重起来。
半晌,她小声道:“……你别问了。”
叶语莺的呼吸忽然有些紊乱,她不明白,程明笃这话是事不关己的好奇,还是……关心?
不管是哪种,她都下意识在推开这道唯一可能的光。
她真的怕。
她怕他知道自己如此不堪,狼狈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从未有一刻走到阳光底下。
蝼蚁一样的人生,连伤口都让她觉得注定该隐藏在黑暗之下。
因为她惹上麻烦,怕他知道她的狼狈无力,怕他知道她在拳头面前低下了头颅,如众人一样,臣服于葛洁,成为了马首是瞻的小喽啰。
他这样的人,大概会看轻她……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声音低低的,眼睫垂得很低,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藏进影子里,同时又坚定地说道,“我总有一天会自己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