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说：“大家辛苦，海明的签证赶上了？”
  海明说：“正好赶上，就给了一年。”
  周洲走过来说：“海明这个敏感技术背景能给一年就不错了，资料准备得差不多，明天晚上我约了lynn，lisa招标前不会出来跟供应商吃饭。”
  姚远说：“正常。”
  董岚说：“rv视觉的报价发过来了，他们销售说sola拿到的价格比我们高五个点。”
  这家来自日本的传感器公司是x2y项目上最大的供应商，6000万的硬件成本，rv的传感器占了三分之一。
  rv视觉的骚操作，给到国内工业设备公司的价格会比给sola的价格低一点，让工业设备公司在中间吃个差价，算是让利给工业设备公司，工业设备公司明面上占了便宜，实际上拿到的各方面服务不如sola。
  周洲想到什么说：“特维智能挖了rv视觉的研发和运营团队，这个项目上还怎么合作，特维智能不用rv视觉的传感器吗？”
  仲海明说：“技术上可行，美国那边也有同类型传感器，价格上贵点。”
  周洲说：“这样他们还有什么优势呢？”
  周洲说得有道理，特维智能这家公司不算同行姚远以前不太了解，就这几次事情下来，做法真是大胆，剑走偏锋到极致。
  进军一个全新领域，拿钱开路，从同行和供应商处高薪挖人用手段规避竞业协议，全新的团队没有技术积累上来就是正面竞争x2y这种级别的项目，现在看起来他手里技术方案和商务价格的牌都没有优势。
  难道手里还有姚远没想到的牌？或者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x2y项目。
  姚远说：“海明刚接手x2y项目，我们这次顺便拜访sola的工程团队，和他们的工程团队同步下技术路线规划。”
  海明说：“那我做个ppt。”
  等到把所有的招标资料整理完汇总已经是早上六点，各自回家收拾行李，再让司机沿路接送到机场。
  姚远算是能熬夜的，早上就这么会儿时间收拾行李再吃个早饭就差不多了，出差按公司标准是经济舱，姚远也是经济舱，从柜子里取出一个u型枕，打算在飞机上睡一觉。
  在机场意外碰到了特维智能一行，邵泽文没有来，特维智能在隔壁星城，姚远不认识，但两边都背着双肩电脑包，包上有公司的logo，招标时间临近，互相打量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旧金山落地过安检发生了点小插曲，仲海明被关小黑屋了。
  姚远在15号窗口，仲海明在姚远后面，海关问了姚远几个常规问题顺利入关。
  轮到仲海明的时候，海关人员问做的工作是不是和ai相关，仲海明顿时感觉不妙回答用ai技术做生意，然后又问了职位，海明说工程师，海关人员说ai工程师？海明还没回答，海关人员已经站起来举手，过来两个全身武装的警官把海明带走了。
  姚远看着海明被带走，先等其他人出来，通道里不让停留，只能先到行李提取大厅。
  到达旧金山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姚远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落地前醒来看到章小磊和蓝蔚还拿着电脑在工作，也不能这么熬。
  姚远打电话让旧金山办事处的同事过来等消息，他们先回酒店。
  还好到了中午仲海明回来了，小黑屋详细问了工作经历，还问有没有在美国打德扑赢过钱，仲海明说没有，等了会儿让走了。
  晚上约的lynn是sola负责x1y项目的采购主管，但不负责x2y项目，sola内部有一套轮岗制度防止供应链腐败。
  晚餐约在一家韩餐馆，烤肉豆腐汤海鲜饼。
  波光科技这边是姚远和周洲，lynn那边带来了一位sola同事越南裔中年男性，智能手机产品设计主管ken，互相介绍过之后入座，姚远和ken面对面，lynn和周洲面对面。
  lynn看到姚远就说：“姚远你晒黑了。”
  “休假了一段时间，圣托里尼的阳光太好，感恩节准备去哪里度假吗？”姚远说。
  “我们有一周假，打算回趟上海，”lynn说，又转头问ken，“ken你要不要一起去？”
  ken在分海鲜饼放下刀叉说：“我也在考虑怎么安排，我妈妈祖籍安徽芜湖，很希望再回一趟中国。”
  周洲正在给烤肉翻面，已经意识到lynn在牵线搭桥，思考着怎么接这个话合适，忽然感觉小腿被踢了下，对面的lynn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周洲忙放下烤肉。
  “感恩节不算冷旅游正好，先到上海外滩东方明珠逛一逛，再去杭州西湖走一走尝尝西湖醋鱼，从杭州去安徽很方便。”
  lynn配合默契十足：“我觉得这个安排不错，金庸老先生在杭州有个云松书舍，西湖是武穆遗书的诞生地，还是得有当地人接待安排才好玩，去寻亲溯源也好办些。”
  ken没有马上接话举杯和lynn碰了一下，姚远问：“ken也看金老先生的作品？”
  “越南人也看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小时候打架骂他们岳不群，他们骂我们左冷禅。”
  ken说着拿出了照片，照片全是他的兵器，各种刀枪剑戟，整整齐齐摆在两个架子上，囊括金庸武侠的著名兵器。
  还翻到了ken习武的照片，ken解释道，“我师父阳平武师是咏春拳和越武道七代传人，我是他的关门弟子，从小练咏春拳。”
  说到兴起，ken站起来给他们演示了几个咏春拳的基本动作，蛇形手，连环拳，姚远虽然年龄小ken不少也算是武侠迷，两个人就武侠的经典人物武侠世界观聊了起来，周洲和lynn一边捧场，晚餐吃得颇有气氛。
  ken说自己是家里的第九个孩子，他上面还有八个哥哥姐姐，父亲在越南是船长，后来移民到美国。
  周洲建议这趟行程可以多加几个武侠景点，比如太湖的陆家庄，舟山的桃花岛，ken说很期待这趟旅程，波光科技的接待就这样定下来。
  吃完饭走到停车场，姚远和ken并肩走在前面，周洲和lynn走在后面，lynn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说：“ken和姚远还挺投缘。”
  周洲说：“金老先生帮大忙。”
  lynn骂道：“十三点啊，应该感谢我。”
  周洲马上表态：“这是必须的。”
  lynn和周洲介绍了ken在公司内部的情况，让周洲好好把握。
  到了停车场，周洲打开后备箱，备好的两个礼盒，本来都是准备给lynn，并不知道ken要来。周洲见机行事临时把两个盒子拆开，一个递给lynn，把价值不明的那盒递给ken。
  送走两个人往回走，周洲说：“刚lynn和我说ken负责手机框架的产品设计，sola内部体量最大最复杂的项目，过去三年美国本土的设备供应商采购额超过十亿美金。”
  姚远说：“先保证x2y项目落地和sola建立合作关系，后面有核心项目的机会才能接得住。”
  第34章 朴素的竞争手段
  波光科技住的酒店在sunnyvale， 旁边有个生活广场，广场里有餐厅，超市和加油站， 距离sola五公里路程。
  姚远和商务部董岚一间， 周洲和仲海明一间，章小磊和蓝巍一间，三间房间连在一起， 姚远房间和周洲房间有小门连通， 出差任务重，白天开会晚上改方案讨论谈判策略是常事， 住在一起方便协调工作。
  姚远刚到酒店，商珂的微信跳出来， 姚远点开那鲨鱼头像上的小红点。
  商珂：“券商和审计发到你邮箱。”
  商珂：“推荐一家餐厅。”
  附带一个yelp链接。
  姚远点开yelp链接，一家steak house， 在santa clara， 距离不远，要是项目顺利的话可以带着团队一起去。
  姚远拿出电脑修改技术路线规划的ppt， 董岚刷开房门回来。
  董岚，仲海明四个人约了x1y项目合作过的工程师sean聚餐， 一起关在工厂war room合作了小半年， sean带着他们去santa cruz吃海鲜看海鸥沿着太平洋海岸线观光，路程比较远回来的晚一些。
  两个房间的小门开着， 周洲那边问海明和sean聚餐怎么样，海明简单同步了下聚餐的情况， 小磊和蓝蔚拿着电脑进来在周洲房间讨论明天可能会被问到的技术问题。
  董岚在旁边等着他们更新技术方案做商务方案，聊到刚才聚餐的事，她说：“每次和客户吃饭你们俩都不说话， 商务部门也是讲逻辑讲策略的好吗，不搞交际花这套，不可能因为吃顿饭就有什么交情指望人家暗箱操作。”
  小磊腼腆的笑笑：“岚姐教训的是，下次一定和客户多多交流。”
  蓝蔚不以为然：“咱们四对一也得让人家歇歇。”
  姚远说：“都是年轻人，平常心相处就好。”
  竞标会议从早上九点开始，晚上把招标资料校对完成就到了凌晨五点，姚远关上房门休息了两个小时洗漱下楼吃早饭，碰到章小磊已经在餐厅吃早饭，姚远问他有没有睡会儿，小磊说不困。
  这次来参加竞标一共有六个人，租了一辆七座商务去sola campus，进去后先在前台输入预约信息，打印成一个贴纸徽章贴在胸前，上面有来访者的公司名字职位，等待受访者。
  就在大厅一会儿功夫，来了三波中国人，都是这次竞标的竞争对手，包括在机场碰到的特维智能。
  手机有信息进来，姚远的微信里出现一个添加好友申请，一杯咖啡的头像，名字是江予恕，添加信息写着王主任介绍。
  现在国内时间深夜，姚远想到王主任介绍的人是同行，顿时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抬头往特维智能的方向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拿着手机也看向了她，特维智能同行的人都背着电脑包，只有他什么都没带，手上还拿着一杯咖啡。
  姚远自嘲了下停止不够严谨的联想，不过这件事情倒是让姚远想到对竞争对手的研究不够，不知道这家公司团队背景和组织架构，姚远在内部通讯软件上给丁贺尧留言让丁贺尧调查特维智能核心团队。
  x2y项目采购负责人lisa davis走出来，把四个供应商分别带入四个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一排坐着sola工程部和采购部的7个人，不同肤色，不同口音，美亚非三大洲齐聚。
  靠门这边一排依次入座了波光科技，姚远不了解细节坐得离屏幕最远。
  从过技术方案开始，会议焦点集中在实验报告上给出的结论是无法实现的部分。
  john问：“这部分需求为什么没有解决方案？”
  小磊说：“这部分需求非高优先级，目前的方案无法兼容。”
  工程部印度裔sukaran低着头在电脑上看最新图纸，听到波光科技的发言，双手抱胸不耐烦道：“谁告诉你非高优先级不需要做？我需要的是解决方案不是理由，懂吗？”
  小磊又解释了一遍说：“这部分难度很大和其他需求不能同时整合在方案里。”
  sukaran嗤笑一声摇摇头说了一个词：“ridiculous.”
  小磊开始慌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怀疑自己是英语问题没说清楚。
  海明看了一眼姚远，海明觉得最佳方案就是这样，这部分非高优先级需求整合到方案里导致整个方案的复杂度和成本都拉高一倍，技术风险极高且超出预算，优先级不高的需求最好剥离出来。
  他刚接触sola，不知道sukaran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加上不熟悉sola的工作语境，周洲知道sukaran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懂技术，两个人都看向姚远。
  姚远看了看投屏说：“预算上考虑这部分需求最好取消或者放宽技术要求到20um整合到现有方案里，不考虑预算可以单独做一台设备满足这部分需求。”
  sukaran说得那个词姚远听得很清楚，ridiculous，他认为中国供应商不专业没有逻辑只能提供便宜货，没有能力满足技术上的需求，对采购部门引进中国供应商降低成本导致管理难度增加的怨气直接发泄在波光科技身上。
  sola工程师在中国供应商面前强势且傲慢，这些态度都不可能会在欧美供应商身上。
  中国供应商如果满足不了需求，他们首先怀疑供应商能力不足，而不是供应商综合权衡之后给出了最优解，他们只需要供应商提供准确的信息，不需要供应商的建议和判断，他们并不信任中国供应商的专业能力。
  姚远的表达足够准确，sukaran还是问了一句：“目前方案无法兼容吗？”
  姚远说：“做不到。”
  对面几个sola工程师交换了下意见，sukaran耸耸肩说：“ok，单独做一台。”
  小磊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他的结论没问题，姚远说做不到的时候就是有一种笃定和自信，这种自信建立在专业深度上，基于理性思考和合理验证，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已经是最优解，不受外界任何言语的压迫和撼动，小磊希望有一天也能做到姚远的做不到。
  负责预算的lisa敲完键盘转向sukaran：“有必要为非高优先级需求单独做一台设备吗？控制预算，ok”
  sukaran摊了摊手：“fine，我去跟产品设计讨论放宽要求或者取消需求。”
  技术内容结束到了谈价格环节，sola工程团队全部离开会议室，姚远和仲海明去和工程部开技术路线规划的会议，周洲和董岚留下来进行商务谈判。
  这是lisa的主场。
  lisa说：“你们先更新rv视觉的价格。”
  说完在白板上写下rv视觉传感器的价格，写完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