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马上换了根胡萝卜说：“你们这个事情在我们经手过的事情里不值一提，你们虽然被举报商业贿赂但没有实际发生贿赂，不发生实际贿赂事情就不严重，我们最好不要浪费时间，你们只要承认做过这件事情保证不会再犯，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姚远打量着alex，非常外企的精英范，这件事情要是真如他所说的这么简单，x2y项目何至于发出暂停的邮件。
  至于他说的不要浪费时间，姚远可以理解为反腐败团队不想在这件事情扩大范围，花很多时间精力去调查处理，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没有价值，一件对他来说没有价值的事情，他的保证对波光科技来说也同样没有价值。
  打从见的第一面开始姚远就觉得alex是南方口音，进会议室之后说的是非常标准的美式英语，感觉不明显，这会儿面对面回到中文语境，熟悉的感觉回来，姚远试探了一句：“alex是星城人？”
  alex从背靠座椅的姿势调整到背部挺直坐正的姿态，双手放在办公桌上，手里的白板擦转了转，他拧眉厉声说：“在这里开会不要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姚远说：“那恐怕让你失望了，波光科技没做过，也不会承认。”
  alex极其傲慢地说：“这就是波光科技的态度？”
  姚远忍了忍没说话，不想回应等着扣帽子的话术，alex推门出去。
  alex出去后边走边在内部系统上开会议室，转过两个通道，推开一个没有人的会议室，打电话给一个星城号码，他说：“波光科技态度很强势，这件事情一旦扩大范围处理，就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你那边证据处理掉了吗？”
  电话里的那人说：“在处理了，一个女人你都压不住吗？”
  alex说：“少说废话。”
  周洲看到alex出去回到会议室，他抬头找了下摄像头没看到，他想和姚远说点什么，又怕这个地方不方便说话，只在手机备忘录里打出一行字递给姚远。
  周洲让美国办事处同事去他和sukaran见面的咖啡馆调监控，咖啡馆员工给了台电脑说都在这里你自己翻吧，又说了一句最近丢东西的人怎么这么多。
  办事处同事翻遍了监控就是没找到周洲说的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咖啡馆员工说监控都在这，不知道怎么就没有了，问他丢了什么东西重要吗，他说贵重物品，咖啡馆员工给了个建议去调旁边超市的监控，超市二楼有个监控朝着这边。
  他去超市找到了那个时段的监控，但没什么有效信息，监控对着咖啡馆门口，只能看到人和车进出，办事处同事还是把视频发给了周洲。
  周洲拿到视频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开得是一辆红色越野敞篷车和周洲的车反向交汇，这辆车太显眼，这个人又有点眼熟。
  第42章 人格平等
  周洲打得那行字， 特维智能和sukaran勾联在咖啡馆见面。
  这和姚远推测一致，好巧不巧，这个反腐败团队来了个alex有可能也是星城人， 波光科技已经被设局， 姚远只能假设最坏的情况，alex不是公正的立场。
  姚远又想到那个白人ben penkovsky， 这个姓氏估计是个俄罗斯裔， 亚洲人之间立场不同的利益斗争寄希望于一个俄罗斯裔白人的中立也有够黑色幽默。
  不管怎么说姚远的立场很坚定， 实事求是，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过了一会儿ben和alex又回到会议室， ben说你们这边的陈述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姚远说我们要启动非正当竞争调查。
  alex说我们不讨论非正当竞争的事， 姚远说我知道你不想扩大范围，这是一件事情， 非正当竞争导致波光科技被诬陷商业贿赂。
  alex说我说了我们不讨论非正当竞争， 姚远说我们就是因为要讨论商业贿赂才讨论导致商业贿赂的非正当竞争。
  上面这几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到底都是中国人， 冲突起来自动切换回中文。
  两边都保持很强势的立场，已经有了浓重的火药味， 周洲暗暗捏了一把汗， 姚远为公司争取正当权益的强势他很佩服，却也有隐隐的担忧， 公平公正这四字太难了，姚远不仅在正面对抗sukaran现在也在正面对抗反腐败团队， 他不知道alex和姚远私下聊了什么，导致两个人这种针锋相对的情况。
  ben听不懂两个人说的内容，但看两边的架势就知道起了冲突， 他出来调节说波光科技的诉求已经详细记录，至于能不能启动非正当竞争调查需要内部讨论过后决定。
  周洲最后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有结果，ben说回去等通知，说着盖上笔记本，站起来要走。
  姚远说：“等等，刚才alex和我私下承诺，只要波光科技承认进行商业贿赂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的权利经过谁的授权，但我认为这件事情里alex不是处在一个公平公正的立场上，有诱导供应商认罪的嫌疑，我们申请波光科技商业贿赂事件sola反腐败团队换掉alex。”
  alex没想到姚远会正面硬刚到这种程度，脸色都白了一点，到底经历得多，很快稳下来说：“说话要有证据，你确定你听懂了我在说什么吗？我是在劝波光科技提高效率交代事实。”
  ben挑眉看了一下alex，反腐败团队并不是固定搭档，语言交流和公平公正两方面考虑一般都是一个对应国家出生地的人搭配一个其他国家出生地人的组合，他不了解alex，但他觉得alex在波光科技案件表现得太激进了。
  不过到底是一个团队，ben说：“你的诉求我了解，也会反馈这件事。”
  姚远说：“我要提交刚才和alex单独聊天的录音。”
  听到这里周洲已经大概明白了姚远正面硬刚的原因，如果alex和特维智能是一伙的，姚远的做法已经是最好的选择，x2y项目对波光科技太重要了，姚远和周洲这一趟接受调查顶着巨大的压力，搞不好就会让波光科技陷入困境，在巨大的压力下，做事依旧胆大心细，缜密审慎，不由得佩服她强悍的心理素质，掷地有声的判断和决断力。
  从sola上海出来后，周洲把在咖啡馆拿到视频给姚远看，姚远看到了那辆红色敞篷车和江予恕。
  姚远不知道ben回去之后会怎么处理波光科技要求更换alex以及启动非正当竞争调查程序请求这两件事情，正如alex说的波光科技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太小，波光科技没有贿赂的事实，只是贿赂未遂，为什么lisa davis要发出邮件暂停x2y项目？
  姚远和周洲给陈若虚的打电话同步sola反腐败调查情况，陈若虚说特维智能能设局是他的能力，波光科技不能再这么被动，让周洲调整商务策略，姚远说要发一封公开邮件给美国团队陈述整件事情，重申波光科技的诉求，启动非正当竞争调查以及换掉反腐败团队alex重审，陈若虚没发表意见。
  从sola上海办公室出来后姚远和周洲一起回到南江，姚远这封邮件写完没有发，至少要等到国内周二美国周一，也是留时间等反腐败团队的反馈。
  姚远周一早上回到公司发现停车场发生了点变化，波光科技的停车场有两个，一个在门口位置不多，留给访客，内部员工不能停，一个在楼顶，楼顶的停车位不少基本可以满足内部停车需求。
  公司离她住的南湖家园很近，她平时不太开车，周一约了券商去参观一家正在上市辅导的公司才开车到公司，到了顶楼发现有部分停车位变成了专有车位，悬挂着牌子，牌子上写了名字，各个部门的行政管理者，她也找到了挂着自己名字的专有车位。
  她看到皱了皱眉，管理方向和专业方向只是两条不同的发展路径，管理者要对下属提供成熟的发展路径指导，能够基于当下业务形势给出相应的执行意见和支持，这一切的前提是尊重下属的想法和产出，管理者从来不在人格层面高于工程师。
  波光科技的管理方向在晋升职级，薪酬福利上也和专业方向对应职级差异不大，停车场的专有车位上挂的牌子却全是行政管理者。
  姚远到公司后查看了行程日历，在看哪个空档找丁贺尧，这不是简单的行政安排，涉及到公司价值观导向，丁贺尧手里人事部门负责企业文化宣传。
  正好丁贺尧敲门进来，丁贺尧还背着电脑包，手里拿着车钥匙，他的车刚在姚远后面，知道姚远回来肯定要问停车场的事，就先过来找姚远。
  丁贺尧说：“停车场设置专用车位我觉得没必要，专有车位算是福利的话同职级的工程师也应该设置，许莉建议的专有车位，为了节约管理者时间，她认为管理者和工程师在人格上平等不代表价值上平等。”
  姚远当然不认同这种诡辩，管理者和工程师的价值不同也是人为赋予，波光科技的文化导向只强调职责分工不同，企业管理上尽量扁平化，避免强化管理者的奴隶主思维，释放出人性的恶意，认为自己天然具有剥削他人的权利。
  支配和被支配关系留不住真正有能力的人，也会导致留下来的人心理不断扭曲，不择手段的竞争取得权利，取得权利之后又把取得权利过程中的委屈愤懑投射到下属身上，以满足自身的优越感和补偿心理，劣币驱逐良币导致生态环境的恶化。
  姚远想了想说：“你让许莉把同级别的工程师也设置专有车位。”
  丁贺尧答应了出去，人事部包含五大块，招聘，培训，绩效，薪酬，文宣。
  许莉进来之后招聘拆出去，名义上还是汇报给丁贺尧，实际上只听陈若虚的安排。丁贺尧安排的任务她能拖则拖能敷衍则敷衍，文宣的事情上也多有插手，停车场设置专有车位这事也是许莉直接提方案给陈若虚。
  3c事业部招聘项目经理，候选人提出的薪资要求超出对应职级标准，仲海明那边觉得人技术水平确实强可以给，许莉这边跟人讨价还价，候选人也硬气直接说不来了。
  仲海明投诉到丁贺尧这边，丁贺尧开会的时候说了许莉几句，许莉就说事业部那边不应该谈薪资，他们太不为公司考虑，不节约用人成本，薪资标准定在这里，说改就改。
  丁贺尧说事业部那边急着用人，需要技术水平强的项目经理，这种情况特批一下，薪资标准只是个参考，还是以项目经理的实际能力为准，项目经理的薪资只是表面上的成本，我们这边多人为了这几百钱来回讨论重新招聘都是看不见的隐性成本。
  许莉说不过就是一个项目经理，换个人还不行了，你说的隐性成本不就是我们的日常工作嘛。
  当着部门组长的面两个人吵了几句，许莉摔门出去。
  丁贺尧头很疼，索性不管许莉那块，由着她去，只在太出格的时候提醒几句，听不听全在她。
  丁贺尧回到办公室，路过许莉工位和她说姚远让她把同级别的工程师也设置专用车位，许莉说同级别的工程师都设置专有车位还算什么专有车位，丁贺尧懒得跟她吵说要么你跟姚远去说一声。
  许莉觉得这个合伙人姚远根本不懂权力，只会搞形式主义，在美科兴远不同级别领导都对应不同特权，包装权力展示权力才能使用权力，这是所有员工强向心力的底层逻辑，也是保持庞大组织高效运转的密码。
  人力资源管理基于人性管理，丁贺尧和姚远既不懂权力也不懂人性，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习惯被驱使被奴役，不驱使就会陷入迷茫，不被奴役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一个迷茫效率低下的组织只能在竞争中被淘汰。
  她想是这么想，人到底是老板，把工程师名单弄出来准备去安排这件事，又觉得这事不能直接干，还是得先请示陈若虚，也不好直接问陈若虚，不如先探探赵新成的口风。
  许莉出了办公室刚好在茶水间碰到赵新成，她说：“给你选的那个车位还行吧？”
  赵新成随口说：“挺方便的。”
  许莉说：“姚总好像不是很满意，我刚来波光科技也不懂，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赵新成说：“你这句姚总就不太懂事，慢慢学吧。”
  许莉说：“那我这个车位怎么办好？”
  赵新成说：“你弄专有车位之前怎么没想想清楚？”
  说完端着咖啡走了，许莉看着赵新成走远的背影就知道这事不能问陈若虚了，她没有退路，要不然陈若虚不会把她从美科兴远调过来。
  周二早上陈若虚那边先是接了一个lisa老板steven的电话，steven说这个项目还是给波光科技，让波光科做好准备。
  昨天方菲生日陈若虚晚上在家住，刚准备出门，陈中望说星城的特维智能江董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小辈不懂事，做事情毛手毛脚，sola的生意够多大家一起做。
  陈若虚到了公司跟姚远说那个邮件不用发了，steven给他打电话x2y项目还是波光科技的。姚远说然后呢？陈若虚说你想要什么然后，这件事情到此结束。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陈若虚又问为什么不和特维智能合作，姚远说特维智能想在竞争少的时候做高价赚一笔，这和打价格战没有区别。陈若虚说sola消费电子产业链工业设备国产化后最后一定会进入价格战，波光科技维持不住赚合理利润的局面，姚远说那要尽我所能。
  到了下午收到sola反腐败团队的邮件申明波光科技这件事情属于语言沟通问题不存在商业贿赂。
  语言沟通问题，姚远笑了。
  第43章 为什么
  采购部负责人应莲打电话给姚远预约时间， rv视觉供应商过来赔礼道歉。
  姚远说不需要他们赔礼道歉，把200万差额补足不再发生类似事情就行，应莲说他们日本总部派人过来想谈后续合作的事情提出来要约合伙人。
  姚远让约在公司附近餐厅， 晚上应莲安排车接姚远， 应莲还带个年轻的采购工程师，应莲说叫周玉林，部门里负责传感器的采购。
  周玉林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姚远姐好。”
  姚远说：“姚远就行。”
  公司员工数量超过200之后， 大部分基层工程师姚远都不认识， 看到过名字也对不上人。
  到了餐厅日本人山治带着中国区上海办事处的负责人，远远迎出来和姚远打招呼， 请姚远坐主位。
  先随意闲聊了几个话题，应莲说：“3月份去东京还穿羽绒服， 东京幼儿园小朋友都穿着短裤。”
  山治说：“日本人家庭教育中很重要的一点，孩子需要从小培养身体和心理强壮。”
  应莲没太懂身体心理强壮和冻膝盖的逻辑关系， 可能是语言沟通问题。
  山治手里拿着酒水单问旁边应莲：“姚总喝酒吗？”
  应莲说：“玉米汁。”
  等菜上来大家一起喝玉米汁， 山治说这次降价实在没办法，美国那边传感器供应商te给出了很低的价格， 美国那边说要是rv不降价明年就不用rv了。
  姚远说：“你降价明年也不一定用你的。”
  山治说：“只要波光科技不用te传感器，特维智能那边没这么快能用te传感器。”
  姚远说：“x2y项目上用rv， x3y要看你们怎么做， sola那边倾向te。”
  山治端起玉米汁敬姚远说：“我们可以保证波光科技在中国拿到最好价格和服务，最近在研发一种全新功能， 可以超越te，姚总有时间的话去日本总部参观我们的秘密武器， 给我们提提意见。”
  姚远笑笑，让山治的话停留了一会儿，沉默片刻。
  应莲说：“先把200万退回来。”
  姚远拿起筷子， 转盘停在她面前那道菜她刚夹过两次，姚远以为是巧合，后面有几道菜依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