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prove      更新:2025-11-03 16:47      字数:3036
  “师傅,师傅,大事不好!”
  “一惊一乍的。”星陨摸摸胡须,“没酒来此作甚?”
  “哎呀,都出大事了,还总惦记您那点儿酒。”傅初雪环顾四周,“于天宫怎么还没回来?”
  “八成要等到皇子出生,皇帝才会放人,哦对了,皇帝再过俩月大婚,邀请傅府了么?”
  “没。”傅初雪揶揄,“嘉宣随明德,都是不明是非的。”
  十年前,明德为求长生,信奉巫蛊,封南遇制蛊师乌盘为国师。
  傅初雪于同年中噬心蛊。
  噬心蛊出自何人,不言而喻。
  八年前,于天宫任太医院院使,曾劝明德巫蛊之术不可信,被罢免官职;星陨以天象异动为由,劝明德不要轻信小人,被剜去双眼。
  此后无人再敢谏言。
  傅初雪说:“卢自明和焦宏达都被下了噬心蛊。”
  星陨:“地方官员中蛊,或许并非皇帝授意。”
  “我到西陲查童骨案,司礼监的人怕我查到别的、联合唐志远来阻挠,我怀疑唐志远背后的人是潘仪。”
  星陨分析道:“高远王能跑到西陲,就说明不想与朝廷牵连,除非是避不开。”
  傅初雪一点就透,“那这么说,是有人蓄意拉他入伙?”
  云安药铺在大虞四洲都有分店,从百姓口中打探消息,要比从官员口中容易许多。
  星陨说:“坊间传言,高远王与丞相的小妾私通。”
  傅初雪怒骂:“居然玩仙人跳,曹明诚要脸不要!”
  星陨老神在在,“能捞到钱,还要什么脸?”
  曹明诚曾是内阁次辅,祖父致仕后晋升为内阁首辅,新皇上任升至丞相;
  曹明诚之前就与祖父不对付,祖父死后以御敌不力为由,害父亲辞官;
  曹明诚用美人计引君入瓮,让唐志远在西陲当保护伞……这就都对上了。
  原来幕后之人竟是当朝丞相!
  傅初雪茅塞顿开,却听星陨又说:“奏折呈给皇帝前,要在内阁过一圈,皇帝看后,还要由司礼监批红。”
  “那这么说,司礼监也有参与?”
  星陨摇头,点明道:“国师下蛊,把官员的命握在手中;丞相收钱,买官卖官;司礼监欺上瞒下,打通关系……这不就都对上了么。”
  傅初雪早就猜到幕后之人权势滔天,却没想到幕后之人不是一个,而是一伙。
  怪不得延北借粮久久未获批复,怪不得十万唐沐军死不瞑目,怪不得沐川说皇帝无可奈何……
  国师乌盘、丞相曹明诚、司礼监掌印太监潘仪。
  这三个人,任何一个都可撼动朝政,倘若联合……大虞百姓、官员、乃至亲王恐难见天光。
  第17章 名动朝野
  八月二十五,鼎城府衙前的广场挤满百姓。
  “听说我们的粮就是东川侯从东桑借的,这次将焦宏达从西陲压到延北的还是他。”
  “本以为东川侯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今日得见,还挺俊哩!”
  “东川侯到延北短短两月,就为百姓干实事,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又没家室……”
  马车从人群中间穿过,蒙面车夫说:“劳驾让让。”
  节骨分明的手掀起车帘一角,少顷放下。
  车夫嘀咕:“天气燥热,主子为何不用傅府的马车?这破马车也不避暑啊。”
  车内人没说话。
  “这人太多,什么都看不清,要不主子去后堂吧?”
  车内人说:“听声音就好。”
  他看不清堂内,堂上的人也看不清他,幕后之人也就不会锁定他。
  就当他没有来过罢。
  惊堂木响,衙役升堂。
  捕快带人证,“此人在江凌偷瓮棺被捕,供出焦宏达弟弟焦林指使其到洮坨拐卖幼童。”
  曾经风光无限的富宁郡知州,此刻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跪在堂下与乞丐别无二致。
  堂外百姓议论纷纷。
  东川侯坐于高堂之上,玄色官服上的麒麟栩栩如生,仿若随时会冲出官服的桎梏,将堂下之人咬得鲜血淋漓。
  衙役问:“你命人从洮坨诱拐孩童至深山,将他们剥皮取骨,可有此事?”
  焦宏达:“有。”
  通倭案《飞虹神录》是物证,焦宏达是人证。
  将已知晓的信息再问一遍,就是为了造势。
  只要焦宏达当堂供出背后的人,沐川便可以借助百姓的舆论,继续追查。
  衙役继续问:“在焦宅地下室搜出百余副童骨,盗骨、诱拐、残害幼童,你可认罪?”
  焦宏达:“罪臣认罪。”
  沐川声音有如实质,“你搜集童骨,意欲何为?”
  焦宏达避重就轻,“为了祭祀。”
  “为何要祭祀?”
  倘若当场供出上线,即便噬心蛊毒能解,幕后之人也不能放过他。
  焦宏达察觉沐川用意,不再回答。
  知州比知县聪明,对付卢自明可以屈打成招,对付焦宏达需用计谋。
  环视堂外,没见到傅初雪,有些失望。
  沐川说:“带田建义。”
  富甲一方的商贾没了盛气凌人的气势,哆哆嗦嗦跪在堂下。
  田建义自私自利,为了攀高枝辜负青梅竹马,为了利益割掉良心,为了活命当然能供出上线。
  “卢自明和焦宏达为了升官,都参加过祭祀。”
  沐川问:“祭祀由何人举办?”
  田建义闭眼,口中吐出两个字,霎时激起民愤。
  “倭寇。”
  堂外怒骂一声高过一声——
  “狗官!还我儿子命来!”
  “为了倭寇的祭祀,残害大虞幼童,丧尽天良其罪当诛!”
  “东川侯千万不能放过焦宏达,一定要为我儿报仇啊!”
  重刀落在青石地面,堂外喧嚣霎时平息,偌大府衙,只余妇女痛失儿女难掩的抽噎。
  沐川声音很低,“既知卢、田二人通倭,为何还要替其豢养哑女?”
  田建义猛磕头,“草民养哑女是为卖钱,但此前的确不知通倭之事,直到将军抓到卢自明……”
  沐川当堂定罪,“念你供出上线,戴罪立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抄家、流放东桑。”
  田建义又磕了几个响头:“谢东川侯不杀之恩!”
  衙役将其押至后堂,将焦林押至堂下。
  沐川淡淡道:“本侯也可以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焦林看向焦宏达,焦宏达微微摇头,焦林沉默。
  沐川见此二人毫无悔改之意,抽出案上令箭。
  令箭落地,签红似血。
  “来人!”
  “在!”衙役上前压住焦林。
  “焦林残害幼童,证据确凿,就地处决!”
  焦林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想要挣脱,但被压着动弹不得;想要开口,但语速快不过重刀,瞬间尸首分离。
  裂日出鞘,血溅三尺。
  全场哗然。
  焦林脑袋滚到亲哥膝下,吐出个“倭”字断了气,焦宏达当场晕厥。
  沐川收刀,淡淡道:“把人弄醒。”
  衙役狠狠抽焦宏达几巴掌。
  什么也比不上目睹亲弟弟被当众斩首的震撼,焦林血淋淋的头颅激起了焦宏达的求生欲。
  焦宏达吓得屁滚尿流,“求东川侯留我一命,什么都说啊!”
  沐川踏着鲜血上前,将《飞虹神录》砸在脚下,一瞬不瞬地盯着焦宏达,“这本从焦宅搜出的书,是做何用?”
  “有人说,要想升官就要用神录中的方法,每年九月十五考试,七月十五进贡法器举行祭祀。”
  沐川追问:“何人所说?”
  焦宏达颤颤巍巍地供出:“潘喜。”
  大虞数年乌云蔽日,奸佞联手遮天,沐川凭借复仇的执念,愣生生将天捅开个窟窿。
  三审知州,名动朝野。
  时隔五年,埋在龙丰坡的十万忠魂,终于得见天光。
  *
  八月二十六,傅初雪母亲忌日。
  母亲生他时,延北下了第一场雪,遂取名初雪;出生不足五斤,遂取字祈安,意为祈求平安。
  傅初雪进宫当质子后,母亲终日郁郁寡欢,于他回傅府后第二年病逝。傅初雪很懊悔,回府后没有和母亲多说说话,子欲养而亲不待。
  母亲葬在傅家祖坟泗水山,墓地右侧是个小小的坟包,埋着两年前死去的小狗。
  傅初雪将狗尾巴花插在坟前,与父亲走向后山。
  昨日见府衙血肉横飞,吓得一宿没睡安稳,再加上快到月底,体内蛊虫躁动,今日起早赶路,刚到墓地便没了力气。
  梁盈盈墓碑右侧空了位置,傅宗抚过妻子名字,神色温柔,“盈盈,我们来看你了。”
  “昨夜梦到你穿囍袍,美得跟天仙似的。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就算病了,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祈安挺好,我也很好,家中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