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89节
作者:
陈加皮 更新:2025-11-03 17:03 字数:4065
男人那架势飞快,现在下车闫禀玉是纯送人头,她犹豫都没犹豫,急拽车把关门,躲车里总比出去安全。男人预测到她的意图,身未到,手已出,掰住了车门边,她怎么拉也拉不动半分。
男人已经抬脚做出跳的准备动作,眼看就要全开车门,要命!闫禀玉大脑急速运转,反正车内已经危险,干脆就借他一把力,松手两脚踹向车门!“砰”重重一声,男人被自己掰住的车门狠狠撞上去!
闫禀玉趁机从另一边车门下车。
男人真像个没知觉的人架子,连痛的缓冲都没有,眼神一定,腰背一俯,又狂势地冲向车!
卢行歧忽地从车顶飞跃下来,足尖点踢男人胸口,不着重力就将其逼退几步。他落地后,旋身扫腿,这次下了劲力,虎虎携风,一脚踹进男人胸腹!
男人“嗷”嚎声,身体被踹成对凹状呈抛物线落地,就砸落在戏台底下。
台下混乱狼藉,台上戏曲仍旧,不过细听,腔有惶恐。
闫禀玉心想,也亏得这些戏曲家有文化素养,一旦开腔戏要唱罢,不然按着常人,早跑光了。
这男人也是真经打,都摔吐血了,还要挣扎着起身。卢行歧一隐一现,瞬移到他面前,抬脚就将他身体踩了下去。
卢行歧压低身体,盯住男人蠕动着的眼珠子,指弯爪状,勾向男人双目。他嘴边微扬,愉悦的声:“找到了。”
他这表情邪性带狠,闫禀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忙制止,“别!卢行歧!”
即使是男人先开车撞人,他们正常防卫,但行凶动机若说被借灵,在现代社会怎么都行不通。证据不足,男人在停止攻击时真被挖了眼,那犯罪的就变成他们了,届时一个都跑不掉。
卢行歧偏过头,看向赶步而来的闫禀玉,眼瞳还泛着妖冶的光亮。
“放了他,不行。”
“那就捆住,先捆住他!”
卢行歧想想,接受了,“可。”
在地宫时,牙蔚配合得好好的,卢行歧还是杀了鸡鬼,闫禀玉怕他临时改变主意,忙叫已经起身的活珠子,“阿渺,上车拿绳索。”
“哦!”活珠子照做,从车里翻出绳,去将男人捆住,再将其拎起身。
男人被束缚住手脚还不老实,冲边上的闫禀玉龇牙咧嘴怒吼。
闫禀玉还没反应过来,“啪!”卢行歧照男人的脸扇了一巴掌,并发号施令:“冯阿渺,再加一道绳索。”
“是!门君。”活珠子再缠一遍绳索,打个紧紧的死结。
男人终于折腾不动,愤愤地喘着粗气。
而卢行歧晾着扇脸的手指,那嫌弃的矜贵样儿。
闫禀玉不由笑了笑。
“叫童儿驾起了,长幡宝盖,在云端等候了三妖前来……”
这出斩三妖,终于唱完了。
台上众人一哄而散。
原本寂静的村道聚起些人,对着闫禀玉他们指指点点。人群里有一两鬓花白的老人出列,村民纷纷喊:“老支书……”
看这排面,老人应该是村里的话事人,可能以前位及村支书,退休后村里喊习惯了就没改口。
老人看过现场情况,叱问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冯渐微一见这么多活人,心想这真是正常的村庄,他顾不上腰酸背痛,上前交涉,“老支书,这是误会,误会,一时不好解释,但村里有什么损失我们都会赔的。”
老人端详着冯渐微,哼道:“不好解释那就到祠堂里好好说道吧。”
人群里涌出来十来位年轻人,围住冯渐微闫禀玉他们,做个请的手势。
氏族村落在集体利益上异常团结,冯渐微心知避免不了去祠堂审判,好声配合。
活珠子捡回刚刚打斗时扔掉的兵工铲,然后押着男人,和闫禀玉一起,跟着冯渐微去祠堂。他刚才就好奇了,为什么戏台下没观众,“三火姐,村里明明有人,为什么台下没人听戏?”
刚进村时太惊慌,闫禀玉看哪都觉得古怪,现在没事了,也就能理清思路。她猜测着说:“唱戏八方来听,神鬼人各道,所以戏曲开场要请神除煞,最后一场便是辞谢众神、钟馗收妖。这应该是最后的收妖戏,不是给人看的。”
“哦。”活珠子懂了。
在他们身后人群,有一人冲出来,嚷道:“这不是我娘家侄儿莫二的车吗?”
——
祠堂除了供排位的房间,还有议事厅,就在边上耳房,房内一张八仙桌,十数把手工藤椅。
老支书坐着,身后站立十来名村里的青年。
冯渐微站着讲述今晚发生的事,如何被追到这里,又如何被纠缠被打,其中有涉及到怪力乱神。
闫禀玉还以为村里会不信,但老支书和旁观的村民都没有反驳,相反还去观察被绑起来的男人。
见男人唤之不闻,只会露狠相,跟畜生一般不知事,中邪无疑。便去扒了祠堂香炉里的灰去泼洒男人,看能否驱邪。
乱洒一通后,男人没有任何改变,那人去跟老支书禀报,“支书,香灰没用。”
老支书道:“符呢?朱砂呢?”
广西人身上多少都随身带符,见老支书发话,都拿出来试,但是一样不起作用。
老支书沉吟片刻说:“这男人撞我们戏台,看看谁认识,通知到村里,让他家里亲自来领人。”
这时,旁观的村民中走出一位妇人,唯唯诺诺地说:“老支书,他叫莫二,是我娘家侄儿,也到过我们村,或许今晚是来找我的,不小心生了误会。要不……我把他带我家去,反正事儿不是有人解决了吗?”
话里话外暗指,有人答应赔偿了,就放过我侄儿呗,大家都是亲戚。几张破凳子能值几个钱,本来赔也没什么,现在这样推卸责任,冯渐微可要较真了。
不想老支书十分铁面无私,“你看他那样,没有意识像只野兽,送你家去,夜里给你家人伤了,届时找谁说理去?如果你能保证他安全,我就让你带回家去。”
妇人不敢张口,因为莫二这失了神魂的野兽模样,确实可怕。眼见商量不成,她只好悻悻去通知娘家。
妇人很快打完电话回来,称:“我娘家只有两个侄女在家,年岁最大不到十五,拿不了主意。我哥嫂进山里做夜工,短暂联系不上。”
冯渐微一听,这事暂时处理不好,他们今晚怕是走不掉。反正男人被借灵一事未明,不若就趁今晚处理掉,省得夜长梦多。看村里老支书通情达理,在这借助一晚也不是不成。
“老支书,我家是世传的看事先生,给我点时间,我或许能解决。”
听戏台的先生说撞车的男人跟野兽一般,见人就行凶,是这几位年轻人制服住他的。老支书看冯渐微稳重,言语谦逊进退得当,心中有了几分相信。
老一辈人都敬重道公,不过得先证明,老支书说:“既然你有本事,那就说说,莫二是什么原因中的邪?”
“借灵的不是阴物,是蛊。”卢行歧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闫禀玉转头,见他不知几时与自己站到了一处。他不怕祠堂吗?
好在自己位置在墙角边,旁侧没啥人,她掩声问:“你能进得来祠堂?”
卢行歧说:“家神不达天听,没有恶意,不会被驱赶。”
闫禀玉点头,原来如此。
冯渐微也听到了,回老支书,“莫二是中了蛊。”
“蛊?”老支书惊讶。
其余村民也同样惊奇,要说鬼神常听,蛊这东西很少见闻,怎么会出现这里?
老支书问:“后生仔,蛊我们都不懂,不能凭你说,你得证明的。”
闫禀玉知道冯渐微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跟卢行歧交流,便代替他问:“我们要怎么证明莫二是中蛊?”
卢行歧点明:“蛊虫从莫二脖子进入,就栖在他的眼珠子,细看可窥端倪。”
闫禀玉怕冯渐微听不清,等会说错改口遭人疑,便出声复述:“蛊虫从莫二脖子进入,就栖在他的眼珠子,仔细看就能看到了。”
“吼!嗷——!”被捆绑住的莫二突然发疯,挣扎身躯,冲着闫禀玉的方向嘶吼。
活珠子一直在看守莫二,眼疾手快地扯住绳索,给他压到墙面,狠狠地用工兵铲摁住他胸口。
刚还心思活络的妇人,这回看到发疯的莫二,是啥想法都没了,更别说让他安置在自己家。
这莫二是单看她不顺眼吗?反应这么大,闫禀玉感到莫名其妙。
卢行歧却从男人的狂躁中,察觉到什么。
莫二被制服后,冯渐微接话道:“对!就是如此,老支书可以去看看莫二脖子的伤口和眼球。”
老支书半信半疑,从衬衣兜摸出老花镜,走到莫二跟前。
村里青年怕老支书被伤到,合力控制住莫二手脚。
老支书扶着老花镜去看莫二脖子,莫二皮黑,祠堂灯不亮,又让人拿了手电筒,照了好片刻,发现他左耳后一指距离确有个肿胀的伤口,挺新鲜的,还冒血水。那口子边缘不齐,像被什么东西咬破的,血水里还黏着块黑色的东西。
“给我拿根牙签。”
牙签很快拿来,老支书用签头挑出莫二伤口血水里的黑色物,放到眼前看,有节肢有腹纹,确实是虫子的蜕壳。到这里,他已经信了五成。
再是莫二的眼球,老支书望着望着,惊愕地发现他的瞳孔边缘会移动,里面像真的有寄生物。
“后生仔你说吧,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
老支书一言,四下骇然。
蛊虫实在神秘,大家都知之甚少,不免害怕被传染,嘀嘀咕咕地担忧。
冯渐微趁此提出要求:“我要清楚莫二的个人讯息,还有处理蛊虫时周围不得有其他人在场。”
老支书允了,让妇人出来。
妇人回答得很仔细:“我们村位置虽属柳州,但挨靠来宾,两边常有通婚,我娘家就是隔壁来宾的,家里靠山,就住山脚下。我侄子莫二从小跟我哥进山找活路,大了以后就开个车到处跑山挖山货,没货时就干倒卖,一般就在来宾和柳州这两地做买卖。”
冯渐微没听过来宾有使蛊的家族,将重点放在柳州上,问:“莫二去最近有去柳州跑山吗?具体去的是哪个地方?”
妇人回想着:“这个我真不知晓,得明天问过我哥嫂才能回复。”
没办法,只能等到明天了,冯渐微跟老支书说:“好了,可以清场了。”
老支书便带上村里人出外等候。
现在耳房里就剩他们几个,冯渐微问卢行歧,“我对蛊了解的不多,既然你清楚莫二的蛊是如何中的,是不是有办法处理?”
“这种入体寄生的蛊,与宿主共存亡,遇险逃不脱,所以会趋向杀死能够克制它们的东西,就有了驱使宿主灵识的行为。”卢行歧看向闫禀玉,道,“处理起来也简单,只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杀死能够克制它们的东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莫二今晚的追逐行为,和莫名对闫禀玉狂躁,似乎都有了解释。
冯渐微和活珠子的目光,也都齐聚在闫禀玉身上。
闫禀玉真是莫名其妙够了,“你们看我干嘛?”
“你跟我来。”卢行歧过来牵起闫禀玉的手,到莫二面前。莫二一见她就暴怒,还是那副癫狂态。
闫禀玉不明所以,任卢行歧抬起她的手指,点在莫二眉心中。
奇怪的事发生了,原本癫狂的莫二瑟缩着接受闫禀玉的触碰,肩身颤抖,眼神变得畏惧,温顺得就像见到主人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