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125节
作者:
陈加皮 更新:2025-11-03 17:03 字数:4036
房间铺暗红地毯,她总是赤足行走,月白的睡裙曳动间,露出一截纤薄的脚背,白得晃眼。
卢行歧有时会不经意看到,包括此时。
“卢行歧。”她突然转过身。
卢行歧移开视线,“怎么?”
“刚刚祖林成的话里,说鬼门关口动荡,你决定去玉林,也是提前预判了这件事吗?”
他顿了顿,说:“是。鬼门关口动荡非一日两日,关口被破,是迟早的事。”
“那祖林成所说,澄林境山界被不知名力量所破,跟鬼门关口动荡没有关联吗?”
“或许有,或许无,需去到鬼门关才知。”
闫禀玉疑惑,“你不是才破世一月有余,怎么知道鬼门关从前就动荡了?”
卢行歧再次看向她,目色澄净,“我与冯流远曾有一约定,关于鬼门关口。”
当时在守烛寨他没回冯渐微的问题,原来真认识冯流远。冯流远早死了,他破世不久,怎么认识的?他跟其他流派不是对立关系吗?又哪来的约定?既然与冯流远相熟,为何又屡次拒绝冯渐微加入他们?好复杂,闫禀玉皱眉,想不透彻。
“等到时机成熟,我便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卢行歧看出她的纠结,主动说道。
好吧,感觉会牵扯许多,现在说了她也理不清。闫禀玉点头,走去关了灯,摸上床躺好。
黑暗中,她久不说话,卢行歧以为她在平缓睡意,便拿起蓬山伞掌玩。
蓬山伞不是撑开状态,没有荧光,闫禀玉翻个身,模糊看到卢行歧的影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卢行歧,管制刀具过不了安检,乘坐动车饮霜刀怎么携带?”
“贴道藏匿符即可。”
“哦。”闫禀玉放心了,沉沉睡去。
第96章 你别用这张漂亮的脸来引诱我
在圣地被蛊种偷袭追砍,真的太耗费体力和精神,昨天出来又奔波大半日,昨晚好不容易能睡个踏实觉,闫禀玉这一睡到闹钟响了还没醒。
这个手机闹铃,卢行歧听过许多次,知道是提醒起床的音乐。今天要早起坐车,他在床沿弯腰,端视着仍在睡梦中闫禀玉,思考要怎么喊醒她。
闫禀玉睡相不太规矩,跟同馨小时候长身体会抻劲一般,夜半辗转扭来扭去,在圣地两晚相拥取暖,他领教过她的不安分。所以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只是一角覆在腹部,睡裙因她屈着一条腿而高卷至大腿,原本宽松的领口斜挂在肩头,露出胸前一片白腻肌肤,呼吸清浅,胸口缓缓伏动……
直到闹铃再次响起,卢行歧才将端视的目光定在她脸上,铃声扰乱,她眉头微皱,呓语一声,由平躺翻转为侧卧,手臂捞满被子,抱入怀中。
未免耽误时间,卢行歧轻声唤道:“闫禀玉,闫禀玉。”
她鼻音浓重地“嗯”,就不醒。
卢行歧直接上手轻拍她的脸,“闫禀玉,要迟到了。”
迟到?这两个字,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是恐怖的存在,闫禀玉立即从睡梦中挣脱出来,睁开惺忪睡眼,看见卢行歧那张端详表情的脸。
“你干嘛……”
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她瞪大眼睛瞬间醒神,麻溜爬起来,边摸手机边溜下床,手忙脚乱地趿鞋,“几点了?呀!迟了十几分了,得赶快,来不及了啦!”
她自言自语,无头苍蝇般在房间内乱转,一会拔充电器,一会翻找衣服,进卫生间洗漱换衣。着装好出来,去收行李,着急忙慌地念叨物品,以防落下。
“钱包,手机,秘书,竹筒……都在,饮霜刀,饮霜刀呢?”
卢行歧出声,“我拿了。”
“符贴了吗?”
“贴了。”
“蓬山伞呢?”
“在我这。”
“好,好。”确认无误,闫禀玉拉好背包拉链,甩包上肩,“走吧走吧!”
风风火火出门退房,在凌晨的大街上奔跑。
小地方就是好,车站不大,安检进去就是候车厅,省时,最后成功赶上动车。
夏季天色早,车窗外一片清明,闫禀玉坐在座椅给滚于风发消息:【我跟荷洪阿婆说过了,不需要照顾,你安心回老宅吧。感谢你对于我进圣地的帮助,有缘再见。】
信息发送成功,动车缓缓启动。
闫禀玉照旧买了两张票,车上打伞引人注意,卢行歧便暂时隐昼。她将背包放里面空座上,放松地靠背坐好,屁股底下忽往前滑,起身查看,发现是座垫坏了,没法固定。
上大学第一次离开柳州到南宁,每逢寒暑假购动车票,总有同学开玩笑说南宁铁路局是二手局,专拣各地淘汰的旧车来营运,所以清洗一般只洗个车头,因为车身旧的,再洗也就那样,门脸干净就行。
不过动车票是便宜,同比其他地区同里程路段,能便宜一半车费,惠利民众。
闫禀玉试着调整座垫,没用,还是往前滑,她哭笑不得地坐下,只能端端正正着身体。便宜省钱不是,反正两个小时就到了,不挑。
七点多到站,玉林不似晴朗的柳州,顶着一片阴天,活珠子早就在出站口等着了。
“阿渺!”闫禀玉几步飞奔过去,拍拍活珠子的肩膀,揉了下他脑袋。几日不见,还是有些想念的。
活珠子缩着脑袋,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乖乖喊声:“三火姐。”
“诶~”
他打量眼闫禀玉,完好无损,精神状态佳,真心地说:“姐,你好厉害,真的击响铜鼓了。”
闫禀玉笑笑,“更厉害的你还没见到呢,我会控蛊了。”
活珠子惊讶地“哇”一声,眼里满是敬佩。
“走,我们边走边说,对了,怎么不见冯渐微?”
“家主和老家主一起,在围垅屋准备迎接你们的午宴呢。”
“这么隆重?”闫禀玉心想,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车在外面停车场,两人边走边交换了许多信息,坐上车后,闫禀玉大概对冯氏的家庭和局势有了大致了解。
冯氏围垅屋位处城西,出城行驶五六公里即到,活珠子开的是之前改装过的五菱宏光,遮光好,于是卢行歧现形了。他望向车窗外,突然让活珠子停车。
车停,卢行歧拿上蓬山伞下车,闫禀玉也跟着下了车,看见公路边上伫立着一座山。松木遍布,苍郁蔽光,木林中隐约可见石梯,影绰沿上。山望着不算高,但昏昏瘴雾盘绕其中,显得山势幽魅,远眺其后山脉,磅礴不止,起伏不绝。
闫禀玉跟在卢行歧身后,他撑伞走到石阶前,微微抬了伞檐,停步仰望。
蓬山伞石柄石骨,通身沉黑质润,外观古风,卢行歧立在伞下,周身如蔽阴影,但伞檐半掩的一截瓷白下颔,仍可窥其绝色。
这把蓬山伞倒是极衬他的仪表风度,闫禀玉赏心悦目地观赏了会,他忽而转过身,轻抬伞檐,看过来。
“这是天门山,冯氏镇守的鬼门关口,便在这座山上。”
视线相撞,闫禀玉大大方方的,“怪不得我觉得这山中瘴雾阴森,让人感到不舒服,原来鬼门关口就在这里。”
“鬼门关口应该处在阴阳平衡,清凉不阴,现在‘气’有变化,才让你感到不适。”
“你的意思是,鬼门关口真的要出事了?”
卢行歧点头,望着山中氤氲的气象,说道:“鬼门关是曾与山海关、玉门关、齐名的古关隘,世人以为鬼门关是以古籍释文‘高崖险谷,形势险要,有双峰对峙,状如关门,若经此处,犹入鬼门’而得名。也确实此关名气甚大,是因其多瘴疬,毒虫猛兽繁扰,去者罕得生还,可比踏入鬼门。”
“但其实,鬼门关只是鬼门关,瘴疬终日不散是被关口的鬼气影响,毒虫猛兽多是近鬼门关口染上鬼气之人的幻觉,久而久之,世皆避讳。过鬼门关口,一步入奈河,孤魂无名无可破地狱,便不得黄泉路,永溺奈河。这河中怨积魂恶,关门不稳时,浓重的鬼气便会飘出关外,使天门山上处于平衡的‘气’发生改变,令人感到不适。”
闫禀玉问:“既然鬼气对人有影响,为什么还任由发展,不从根源上处理干净?”
卢行歧道:“鬼气由关内来,属于阴司,关外无名动不得,所以便一直由冯氏镇守,只待关口崩溃,再行修补。”
小时候就听了不少关于鬼门的“古”,闫禀玉凑近石阶,想看看真正阴司的大门是什么样的。
卢行歧却拉住她,将她拽回身边,轻声提醒:“别靠近,天门山北面的冯氏围垅屋里,有随时监控鬼门关口的巡查手,你一进入他们的警戒范围,就会被火铳射击。”
“火铳?那不是枪吗?这能胡乱伤人啊?”闫禀玉惊讶,又后怕。
“即便没有火铳,也别随便近天门山。”
“为什么?”
卢行歧说:“鬼门关口有我旧时施的法阵,冯氏又在这之上压了一个十方阵,即便如此,我仍能感应到,阵势力竭将崩。鬼气扩散,生人勿近。”
好吧,闫禀玉很识时务,乖乖地退脚步,探身进车门。又回头说:“那你看完没,我们赶紧走吧,怪瘆人的。”
“好了。”卢行歧也上车,收了伞。
活珠子重新启动引擎,车往天门山北面开。
渐渐地,闫禀玉看到天门山山脉引流而下的一条人工河。
前面活珠子出声:“人工河绕流的围屋便是冯氏所在之地。”
车没开几分钟,冯氏离鬼门关口真近,怪不得可以随时持枪射击,闫禀玉回头再看眼诡谲莫测的鬼门关,阴天山中瘴雾更甚,模糊不现。她想起以前看过的文学资料,苏轼被贬海南儋州时,留下许多关于岭南环境恶劣的诗词,其中就有一首诗如此形容鬼门关:
自过鬼门关外天,命同人鲔瓮头船。
北人堕泪南人笑,青嶂无梯闻杜鹃。
意思是北人过南人熟悉的鬼门关境地,人命就如南方装有人骨的水瓮船一样,在河中凶险地行驶,生命安全不由自我掌控。
这鬼门关,真是古今骇闻。
车至人工河前,就有人开门提前降下木板,车过河过门,停在外围的空地上。
活珠子熄火下车,请闫禀玉他们下来。
闫禀玉和卢行歧先后下车。
在车上时,闫禀玉就解释过蓬山伞的作用,活珠子再看仍旧惊奇,世上竟有能让鬼不惧白日的宝物。
在高墙上巡逻的人,见阴天有人打伞,皆投去目光。细瞧黑伞无人自撑,更是诧异,和旁人交头接耳议论。
“三火姐,我去停车,你们先从这扇门进,大爷在等着了。”回了围垅屋,活珠子不便再称冯渐微为家主,改成尊称。
闫禀玉点点头,和卢行歧走进第二道围墙,进入到真正的内城。
冯渐微确实在等着了,他们一进门就挥手招呼,不过躲在东边一道拱门后,做贼似的打手势,让他们过去。
闫禀玉和卢行歧狐疑地过去,冯渐微带着他们穿门过道,到了一个安静的院落里。
外面观内,只对围垅屋有个占地宽广的印象,进入到里面,门门道道,连通各个宅院,起码有十几进。闫禀玉不禁感慨,冯氏真是大家族。
冯渐微引他们到一个窗帘紧闭的房间,关门前还探头外望,十分谨慎地确认有无人跟踪。
神秘兮兮的,闫禀玉都怀疑这不是冯渐微家,他是来做贼的,“你怎么回事?在家鬼鬼祟祟的干嘛?”
她把背包卸下,坐下拿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