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恒渊恍然，他好像抓到了一点线索：“可以基本认为，在帝国的公开的科学原理中，不存在微积分和量子力学这两个常用工具。现代化学依托于高等数学和现代物理学，微积分是物理化学的基础，量子力学是结构化学的基础，没有薛定谔方程就无法描述微观粒子运动状态，没有这些工具就无法解释反应机理。所以，这里一直给我一种‘化学不存在’的感觉。”
  “但他们明明掌握核能。因此，不是不存在，而是知识垄断！”秦以煊合掌一拍，小声骂了一句闽南粗口，“该死的封建社会，帝国中心不会还有类似于欧洲中世纪教会的东西吧？”
  “难说，你也说了皇室和贵族都是西方姓名。”连恒渊话音刚落，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自己的光脑，登上星网搜索苍星的行政任命文书。
  秦以煊凑到连恒渊身边，和他一起看光脑：“怎么了？苍星的行政长官不是万……嗯？”
  苍星的任命政令上赫然写着，五年前帝国正式回应了苍星基于虫族袭扰而上报的求援信息，为这颗边缘星派驻帝国先锋军少尉章荣晟抵御虫族，并为了安顿民众而任命苍星首席行政官威廉伊万斯。
  万磊，威廉，读起来倒是挺像的。
  连恒渊思索片刻，先跳转到章荣晟的关联资料，居然只有短短的两行字：某年某月毕业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在校期间曾立三等功，毕业加入帝国先锋军。某年某月升少尉军衔，派驻苍星抵御虫族。
  “好简单的履历，而且这个升军衔的时间，这是为了派他过来面子上过得去才专门升军衔吗？这和流放有什么区别。”秦以煊倒吸一口凉气，又一次在心里刷新了对封建社会的认知。
  看来章荣晟是平民出身。连恒渊猜想，搞不好中华姓名的人全是平民出身，只要看一看威廉伊万斯的资料就能了解个差不多了。
  比起章荣晟，威廉伊万斯的资料简直是豪华，占了整整一个屏幕，旁边甚至还有一张正装证件照。威廉出身贵族，是现任伊万斯公爵的第三子，从小学到高中的履历是整齐的贵族学校，大学则是和章荣晟一样的帝国皇家军事学院，连实习经历都是好几条金灿灿的皇家和贵族头衔。
  “靠，还真是万磊。”秦以煊看着照片，难以置信，“他好好的公子哥不当，跑到苍星来干什么，还改了名字。”
  他喊谁哥呢？连恒渊看了秦以煊一眼，收获了秦以煊不明所以的眼神，摇了摇头说正事：“我猜万磊才是被流放的，章荣晟多半是陪跑，他来是为了圆帝国派人到苍星的理由。队长说过他来苍星后和任宇、苍星其他原住民一起东躲西藏到任宇都成年了，明显虫族袭扰苍星已经有很多年。如果不是为了流放万磊，也许帝国永远不会管苍星人的死活。”
  秦以煊咬牙，深呼吸，点头同意连恒渊的猜测。
  真是吃人啊。连恒渊大概能想到万磊改名的原因了，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连恒渊有点在意。文书里附上了出行人员名单，除了万磊和章荣晟以外还有一个有名字的人物，首都虫族研究所的琼斯研究员。
  然而他们在苍星没有见过名叫琼斯的人，也没见过任何一个研究员。
  连恒渊记得他刚到苍星时卫图以为他是虫研所的，还说前年死了一个……
  连恒渊又叹了口气。帝国的权力中心毫不在意苍星边防，却有人为了研究对手和保护国家而死，真是吃人啊。
  “连恒渊，如果我们在这个时代继续生活下去……”秦以煊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挠了挠头，坐回床尾，仰视连恒渊，“这里可是封建社会，我觉得，要活下去会很难啊。”
  封建的事都另说了，苍星这种偏远地区的人，帝国高层还真未必想得起来剥削，近在咫尺的棘手问题是虫族。
  连恒渊的思维飞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盯着秦以煊，笑了：“你是在向我解释你想家的原因吗？”
  秦以煊眨眼，仰面思考，几秒后居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应该和家里闹了不愉快的事，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既然这么多年都没回去过，你现在更不想回到他们身边也很正常。我……我其实一直是都可以啦，就算我回不去了，我哥也会照顾爸妈的。之前是我爸妈希望我待在他们身边，不让我离开闽南，我想着反正在厦门也有书读，在晋江也有工作能干，除了找不到你以外，待在他们身边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一直想找我吗？”连恒渊突然打断秦以煊的忆往昔。
  听到秦以煊那句“除了找不到你以外”，连恒渊的呼吸都停了一下。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本能地咬住自己的舌头，舌头与牙齿较劲，用力碾过齿列，直到虎牙刺破了自己的舌尖，少许血腥味在口腔中漫开，让他不由自主地咽下口水。
  秦以煊脸上丝毫看不到被打断发言的不爽，而是兴奋地点了点头：“对啊，我们约好了以后有机会一起出去玩的。我爸妈说要向你学好，不然不让我出远门，我是春游秋游夏令营全都没去过，好羡慕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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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连：忍，用自己的血劝自己忍。
  第15章
  夏令营……初二的那个暑假在脑中闪回，连恒渊闭上眼调整呼吸，几秒内恢复正常，睁眼对秦以煊笑了一下：“我当时可不是去夏令营玩的，那会儿我父母不想管我，所以把我托管给夏令营了。那个地方……你就当是在军训吧。”
  “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还需要管吗？你从小就已经那么守规矩了，才初中他们就送你去军训，也太严格了吧。”秦以煊惊讶，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连恒渊父母的做法。
  “鬼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连恒渊耸肩，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苍星其实生态环境挺好的，虽然地理位置偏远，科技也许比帝国中心落后一些，但也因祸得福，帝国不管这里，因此卫图能够开办夜校将唯物史观教给苍星人，让苍星脱离封建思想的影响。我想，只要我们能搞定虫族入侵这个大问题，至少大家可以在苍星活得比较开心。”
  秦以煊歪头思索片刻，点头同意连恒渊的看法，振作精神找到自己的鞋，起身凑过去搭上连恒渊的肩：“诶，实验室那边应该基本完工了吧？你带来的药品是怎么破坏虫族甲壳的？我也有点好奇，让我看看吧！”
  “虫族的甲壳有金属光泽，被虫族打碎的是一瓶高氯酸……”连恒渊一边说一边走到休息室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恍然的同时不忘扶住差点撞到他身上的秦以煊，“我只带了一瓶高氯酸！”
  “你带了四瓶药品，要不先试试别的？应该不会只有高氯酸有用吧……我记得有一瓶盐酸和一瓶硝酸，剩下两瓶你放在实验服口袋里的是什么？”
  连恒渊没有回答秦以煊的问题，呆了两秒后突然摸口袋找手机，看着一天两夜没充电的手机里所剩无几的电量，他下意识啧了一声：“不论最终研究出来哪些试剂能用，一两瓶都是绝对不够的，量产……我本来想过通过医院来获得药品，但这里只有治疗舱，医疗原料都是ai处理的，没法获取中间产物，我需要工业制法……”
  秦以煊瞧着连恒渊这副语言输出跟不上cpu处理速度的模样，很不厚道地笑起来，甚至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诶，你先别急。我让机器人把那四瓶药品、你的实验服和充电器一起带过来，我们慢慢试。无机酸碱的制法好像是高中知识？我都忘记了。等你试出来哪一种好用，再回忆工业制法，不急的。”
  连恒渊下意识地点头，就像是专门低头让秦以煊揉得更顺手一样。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握住秦以煊的手拉下来，移开视线用手简单理了理头发：“我们一起试吗？你那边的事不做了？”
  “我要做的是装甲，这个我可没学过，得先看几天图纸研究一下。在哪儿看书不是看呢，我去实验室陪你啦。”
  秦以煊笑着转了个方向，再次对上连恒渊的视线：“啧啧，某人虽然嘴硬地说不想家，想在苍星生活下去，其实对于在苍星生活还是很紧张啊。这么急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吗？”
  连恒渊躲不开，只能用他最擅长伪装的平静麻木的眼神和秦以煊对视：“我在做一件整个星球只有我能做到的事，并为此而兴奋。你不这么觉得吗？”
  不，这的确是他兴奋的原因，但只是他紧张的借口。他紧张当然不是因为什么证明价值以求在新家更好地生活，或是追求独有的研究成果，而是……一个从出生就单身至今的男人，在短时间内被另一个完全符合他喜好的男人频繁主动近距离接触，连恒渊清楚自己在这方面只是一个普通人，会紧张的普通人。
  这种话还是暂时不告诉秦以煊比较好，尽管会被他误会一段时间……连恒渊不喜欢被误会，但更不想在陌生的星际时代赌一个失去唯一的熟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