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环顾众人，罗学云说起最重要的事。
  “我回来才两天，没跑多少地方，可听了不少闲话。
  有人抱怨陈连学龙在外地吃香的喝辣的，却没带他的份；有人骂我宁愿找辛贵这个外人在城里开店当老板，却不带自家亲戚；还有人说青云农业赚了大钱，应该给自己人多发好处，而不是捐出去修路盖学校……”
  小屋气氛顿时降至冰点，偏偏后背汗水不停，一惊一乍的燥热。
  第402章 改变想法
  春寒料峭，风吹进来，依旧很冷。
  然而罗学云的话语更冷。
  “带员工跟教学生没什么区别，向来说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但毕竟都是成年人，根骨已定，到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程度，有些话我也懒得反复说。
  总之，屡教不改的，我不会再管，青云农业不是铁饭碗，谁违背了规章制度，就得受到惩罚。
  我今年要在青云公司成立三个新部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审计部，我会亲自来抓，问题严重的，构成犯罪的，会送去坐牢。”
  杀气腾腾。
  场中根本无人敢吱声。
  足足冷了五六分钟。
  “弟，相信姐，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
  大姐不得不开口，以免场面持续冷淡下去。
  “大多数人还是知道好歹，理解青云农业是大家伙报团取暖的集体，陈连辛贵的事是有些人心胸狭窄，你不值当为他们生气，更不值当把所有人都当成坏人。”
  “姐，我没把谁当成坏人，只是要看他的工作处事，若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那就是坏人。”
  罗学云摇头道：“说我两句酸话怪话，我不会生气，一样米百样人，有些人嫉恨别人过好日子，有些人喜欢不劳而获，我都知道。
  但我决不允许他们破坏青云公司，让一颗老鼠屎，败坏整锅汤。
  别以为是上罗坡人，是黄岗人，是田集人，就天经地义，理所应当，能加入青云公司，就该赚钱分钱。”
  冷眉横扫。
  “我自己的亲爹亲哥亲弟，都没让他们在青云农业担个一官半职，什么不干就能分钱，想要更多的人，可先扪心自问，跟我的关系，是否能超过他们。”
  小会欢欢喜喜地开，愁云惨淡地散。
  众人没想到满面春风回来的罗学云，竟先来场当头棒。
  各自回去老老实实反思教训。
  “财不露白，锦衣夜行。”
  见众人走完，大姐才道：“吉辉经常跟我讲，别的有钱人生怕外人知道自己有钱，你倒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遮掩，现在人家嫉妒眼红，麻烦找上门，你又发愁。”
  “姐，我不是怕谁嫉妒眼红，我是讨厌有些人心思歹毒，有些人厚颜无耻，有些人蠢笨至极。”
  “这话怎么说的？”
  “我才回来两天，田间地头还没走几圈，就能听到很多这样的话，你想是什么概念，肯定是有人故意生事，在背后煽风点火啊。
  这些人就是心思歹毒，他根本不是想要钱，就是想青云名声臭，想我垮，想让学平学祥陈连这些原本一伙的人，生出隔阂，闹矛盾搅大事。
  说要分更多钱的，想要我支持他们去开店的，就是厚颜无耻，不要脸想占我的便宜，掺和在里面闹腾。
  不明事理跟着混，刻意在青云公司，划分罗家人刘家人黄岗人田集人陈清人的，就是蠢笨至极，被人利用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到头来，好处没有，沾一屁股屎。”
  罗学云揉揉眉头道：“我也头痛啊，杨记那么大的公司倒闭，就是因为人心不齐，稍微有点波折，就学猪八戒分行李，现在看，青云公司一样的毛病，还更严重。”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杨记之所以垮台，就是因为杨云章大权独揽，下面分派众多，导致他只是离去一月不到，就被罗学云四两拨千斤，推波助澜越整越大，直接垮台。
  罗学云自己的事还更复杂，两青云两优选两联合外加清兰投资药酒厂，全部系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举凡自己出什么事——
  比如说，像杨云章一样，被请进去喝茶，顺带传出一些恶劣的消息，不要十天半个月，绝对一片狼藉。
  其中最严重就是青云公司。
  这里面的人员太复杂，很多人还都没有商业逻辑，只知道干活分钱，到时候“分家产”、“吃绝户”，说不定还要把罗老爹抬出来抢份子。
  罗学云一回来就要全面设置总经理，把自己挂起来，就是想袁晓成、林家伟这样的人，能在面对复杂情况的时候，撑一撑场面，别真的轰然倒塌，收拾的机会都没有。
  西游记还没播出，大姐听不懂罗学云的梗，但却理解他的意思，于是道：“所以我一直劝你成家，青云公司都是乡下人，跟那些以厂为家的城里工人不一样，你的我的，分的最清。
  虽然你一直强调，青云公司是大家伙的，事实上大家都是嘴上应和。
  做什么业务，干什么活都是你安排，赚来的钱怎么花销，都是你决定，他们觉得这就是给你干活挣钱啊。
  哪怕你年终拿出利润给大家分红，时常给大家礼物，他们还是觉得这跟往年商号赚钱，打发伙计没区别。
  说白了，你一个私营公司，大号的个体户，怎么跟公家企业比？就是没法让人觉得公司是大家共同的，应该好好爱护。
  你就只能学那地主老财，娶媳妇多生孩子，明白告诉大家，这产业后继有人，都别惦记，老老实实放牛耕地，不少你们工钱。
  即便他们不把公司当家，也得好好干活，反而你说的那些话，正好成为他们要钱的理由，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学云忍不住扶额。
  “姐，你咋越学越封建，曾吉辉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大姐拍了他一下。
  “吉辉家里复杂，打小在村里就难熬，心里最是通透，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没错，你要做大善人修桥铺路也好，要做贪心财主斤斤计较也罢，总是钱握在你手上，才有发话的权力，不至于让人说三道四。”
  罗学云反问道：“你就不怕钱被弟媳妇卷跑，被侄子败完？”
  大姐哈哈大笑，捏着他的脸蛋道：“这俊俏的脸，又有本事又有钱，瞎了眼的姑娘舍得卷钱跑，她就不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道理。
  至于儿孙，一代一代人，谁都顾不了，你若是教不好，那也就是天意。”
  罗学云叹道：“以我个人而言，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钱财，不过是想把家乡变好一点，就怕娶了媳妇，反而拖后腿，不舍得花钱，天天跟我怄气，才是自找苦吃。”
  “这事有什么难的，只要你点头，我保准挑的对象，符合你要求。”大姐信心满满。
  第403章 相思成疾
  究竟自己真的是心高气傲，还是有些东西根本做不成想要的结果。
  罗学云有些迷惘，他不是想要老婆的老许，期待成家安定享受天伦之乐，只是不知道青云究竟如何走下去才是正确的，又该不该试一试别的道路。
  作为一个经历过现代社会熏陶的新世纪灵魂，他一早的目的，就是想建立现代企业，跟谷狗、水果、甚至阿狸、狗东一样，用企业文化和规章制度，聚集千千万万志同道合的朋友，维持公司持久的生命力。
  所以他早早就强调规矩，要求按规矩办事，渲染企业文化，甚至计划好十年后，陆续把股份分配下去，让那些能坚持一路走来的同行者，成为青云公司的真正一份子。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似乎土地里长出的果实，终究不如钢筋混凝土里打造的工艺品绚丽夺目。
  股权？
  青云农业有多少员工能理解这个词，罗学云都不敢确定。
  即便他们理解，恐怕也会囿于自身经历，根本不愿相信，从而选择先捞眼下，先顾自家。
  陈昌达曾说，李超人这么大的盘子，都要搞家族企业，比他更差的，何能免俗。
  于罗学云而言，似乎某某财团，某某家族的声名之隆，不亚于那些现代科技巨头。
  以终极目的——建设家乡而言，仿佛家族企业更容易实现要求，因为他可以名正言顺搞一言堂，想怎么用钱就怎么用钱，不需要给股东解释。
  然而这样的公司能长久吗？一旦罗学云归隐，谁能保证后继者，在没有股东节制的情况下，不把公司搞得乱七八糟。
  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除非他遁入山林，或是远走他乡，把青云毁掉，否则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不就是想把自己的狗窝弄得舒服些，父老乡亲的衣食住行弄得富裕些，怎么被绑架到这个地步？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人就是江湖，想退出都不成。”
  罗学云嗟然长叹，终究没有反驳大姐的提议。
  “好好好，你想通就好。”
  大姐喜出望外，恨不得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前面的不愉快全部抛开，甚至要感谢那些人的恶毒话，让弟弟大彻大悟。
  “结婚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很多不能跟外人讲的体己话，都有人帮你分担，那么多头痛的大事，能有另一个人替你做决定，你去外地再久，爹娘的心也不用悬着……”
  罗学云无话可说。
  传统社会讲究夫妻一体，真正能代表丈夫的，先是妻子，然后是儿女，最后才是父母。
  假设他人间蒸发，能让各方给个薄面，不至于落井下石，赶尽杀绝的，只有明媒正娶的妻子。
  望着窗外，仍旧是光秃秃的树木，南去的燕子尚未归来。
  罗学云心想，自己是否被杨云章的惨状吓破胆子，担心那一幕落在自己身上，因为孤家寡人，最终落得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留下。
  他自信德行远超杨云章，青云架构也比杨记健康，只是那副群雄宰割的场面，让他难以忘怀。
  杨云章不是没有凶威，不是毫无底牌，仅仅是无妻无子，不肯服输看着杨记沉沦，就被好兄弟亲侄子拉下马来，而杨记最终消散，就恍如三四十年的风雨，从未曾来过一样，人人畏如蛇蝎。
  青云公司在罗学云心中，跟杨记在杨云章心中是一样的地位，都是自己的孩子，证明着缔造者的筚路蓝缕和雄心壮志。
  “尘心终究难去，成道遥遥无期。”
  罗学云喃喃自语。
  “弟，你说什么？”大姐问道。
  “我说自己是不是被算计了。”罗学云洒然一笑，“一回来大姐反复提及成家之事，怕是早就预谋？”
  “我不瞒你。”大姐叹道，“要不是看到世间真有相思成疾的事，再怎么说，我都不想掺和你的人生大事，没见到我提这茬，大哥都眼皮直跳。”
  “相思成疾？”罗学云疑惑道，“现在还有这样的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秦技术家的二姑娘，你还记得吗？”
  “秦月，田中的老师，她相思成疾？”
  罗学云的嘴巴，能塞下鸡蛋，做出奔波儿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