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胡飞所言，罗学云见过齐德龙之后，就请吕林约见金常克，此时的外贸交易是必须经过相应的外贸公司批准过手续，否则就是走私，他筹备的货不是一车两车，而是一批两批，不能不正规。
  再者说，毛熊国的东西进来同样要手续，大北外贸是无法置身事外的，只不过外贸公司更多承担行政功能，跟青云不是同行，也就不会有利益上的对垒，相较齐德龙，金常克帮忙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话分两头，齐德龙属于不好说服，但要说服，一定能爆发能量，竭诚帮忙的，金常克容易答应，却只是轻描淡写引进中介，不会呕心沥血。
  “罗总果然一表人才，怪不得创下如此产业，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金常克啧啧称奇，毫不吝惜夸奖，虽然现在风云激荡，草莽之辈层出不穷，有许多人都是年少成名，但罗学云的履历还是值得称赞，一方面是因他掀起讨论，却安然无恙，一方面就是样貌非凡，不止是年轻，不止是帅气。
  “金经理过奖，似你这般为国奉献，才是英雄。”罗学云微笑着恭维两句，很快就转入正题。“运输方面，还是希望金经理多帮忙，青云需要运力。”
  “好说好说，罗总经营此生意，也是冒着风险来的，对市场大有好处，金某没道理不帮忙。”金常克话锋一转，道：“只是两国铁路十分复杂，非我这个小小的经理能决断的，只能帮罗总多求人，多介绍。”
  “金经理肯帮忙就感激不尽。”罗学云笑道，“异乡异地，还是跨国贸易，困难比我想象得多，没有金经理这样的好心人帮忙，青云当真是寸步难行。”
  金常克盯住罗学云片刻，笑道：“青云能把大量货物从南方运到大北，足以显出不同凡响的实力，倒是不必过分恭维我，说到底我位卑言轻，有心无力，只能寄希望于罗总这样的年轻英杰做事，哪会不尽力帮手。”
  罗学云心里一动，道：“而今确实是风起云涌大时代，外贸得时大有可为，倘若金经理有心，何妨下海搏击浪潮，真论起对毛熊贸易，谁也不比你有经验。”
  这话倒不纯粹是恭维，大北处于最北，占尽地利，且不说经常能见到毛子，没有严重疏离的陌生感，某些时期俄语都是必学，双方贸易繁荣的时候，真跟方言一样，谁都能来两句。即便在英语逐渐成为主流的时候，都仍保留不少俄语班作为教学特色，甚至还可以选修俄语作为高考外语科目。
  金常克既然负责对毛熊国的外贸业务，显然基础素质是有的，只要日常工作不纯粹是划水，最起码比那些闻风而来的胆大倒爷具备优势。
  谁俩金常克听完只是摇头，说道：“玫瑰花好看，满身都是刺，别人听到什么利好消息发财故事，热血上脑不管不顾扎进来，倒还情有可原，毕竟没看到里子，我作为一个行内人，若还拎不清轻重，多少有些愚蠢。见人挑担不吃力，我有自知之明。”
  罗学云笑道：“金经理言外之意，似在劝我小心谨慎，不要大意。”
  金常克道：“无论谁来，我都要提醒两句小心，毕竟异国他乡，还是现在这么个动荡局面，但是人各有志，罗总一看就是有青云之志的，我再说一箩筐废话，就有点乱军心的意思。
  去年青云来做出口，给叶菲姆所在的国家商店让利许多，我还纳闷你图什么，现在看明白了，就是钓鱼打窝，现在收获时刻，正需英勇向前，我要还一个劲絮叨小心水深水急，岂不是大煞风景！”
  “哈哈，金经理大气，我提一杯。”罗学云道，“若能顺利，庆功宴一定请金经理赏光。”
  “那我可就等着。”
  随着罗学云不断出击的消息传回来，齐德龙坐不住，他察觉到不妙意味，似乎罗学云真的要甩掉他，对他手上的筹码不在意。
  胡飞瞧见齐德龙变幻莫测的脸色，同样满腹牢骚，平时很果断的人物，怎么到关键时候成了软脚虾？患得患失，犹犹豫豫。
  “帮我请罗总吃饭。”
  “您答应跟他合作？”
  “叫你办就去办。”
  罗学云答应，爽快来见齐德龙，整条贸易过程复杂麻烦，有齐德龙无疑如虎添翼，就算不能发挥别人无法替代的能力，至少也不会因爱生恨，在背后捅刀子，对于要做事的人来说，能帮忙成事的朋友和可能坏事的敌人，同样重要。
  “齐总气色有些不佳啊，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不妨跟罗某说说，写个方子保准药到病除。”
  齐德龙瞧他单衣薄衫，不比夏天厚多少，脸色却红润健康，更是郁闷，这小子外来货，还浪荡肆意，偏偏不生病，自己本地人，小心得很，反而头疼脑热，这是什么道理！真叫人郁闷。
  第662章 小心为上
  “本人土生土长，四十年什么情况没经历过，区区小病，不劳罗总费心。”齐德龙道。
  罗学云连连点头，笑道：“齐总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青云诚心跟贵方做长久的合作伙伴，即便携手外贸不成，青云食品在大北各地的销售，也能成为双方友谊坚实的证明。”
  齐德龙憋足气，猛地笑道：“你说得对，两家原本就是很好的朋友，正应该加强合作，一起发财，不该为虚无缥缈的外贸利润自乱阵脚。先前你说的，肯投资大北食品生产格瓦斯之类的风味饮料，可还作数？”
  罗学云淡淡笑道：“当然作数。”
  “什么条件？”
  “看齐总什么条件。”
  “你这话什么意思？”
  “青云可以提供无息贷款，可以投资入股，可以签订战略合作协议，以将来的成品冲抵投资资金……全看齐总怎么对待青云食品，若是觉得青云有资格成为足够分量的食品企业，肯全力协助青云食品在大北附近各地区的扎根，许多优厚条件都能谈。”
  齐德龙疑惑道：“难道你不关心对毛熊的贸易，像市场信息，货物价格以及重要人员的联络方式？”
  “正如齐总先前所说，若是我们的产品不能在本地扎根，光想着靠外贸或者其他方面发财，便如水上浮萍，风浪一起就有淹没倾覆的风险，异国他乡，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终究力有未逮，几乎等同铤而走险。
  我虽看好特殊贸易的价值，但那只是潜力，是尚未兑现且充满风险的东西，而大北乃至东北的市场，却是结结实实摆在面前，青云不是赌徒。”
  望着罗学云深邃的笑容，齐德龙无端泄气，经过初次见面的挫败，他已经尽可能高估罗学云，可这次见面又有新感觉，以为看明白这小子想要什么，事实上完全不是，浑如白云任去来，捉摸不定。
  他甚至都无法估量，对毛熊国的特殊贸易究竟在罗学云心中占据多重地位，到底哪一项才是他心中的底线，哪一项只是筹码。
  这意味着他失去谈条件的底气，主动权在对方手上，怪不得说客一来，便要退兵，还真是心有顾忌，借着台阶就下来。
  齐德龙咳咳两声，道：“大北食品的窘境，恐怕不是一两件新品能够起死回生的，何况推出新品打出名头扭亏为盈，前前后后要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我必须有所侧重。
  加强销售渠道，用这方面的利润作为第二条腿，以免独木难支跌倒就是很好的办法，所以，我很乐意跟青云食品战略合作，全面推广贵司生产的商品，做青食在东北最大的代理商，双方携手共创辉煌。”
  罗学云鼓掌道：“欢迎齐总，若干年后你回头看，绝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齐德龙本来放缓的心情，差点又跳起来：“你就这么自信？青云食品再厉害，也只是一家品牌，能让我们有利可图已经很不错，还能成为摇钱树不成。”
  罗学云笑道：“若是齐总觉得青云食品类目单薄，罗某还能提供其他品类的产品，家用电器、日用百货乃至于进口商品，在经营商店超市方面，不才还是有些经验，对于选品定价物流销售等，不敢自夸多么高明，至少跟同行相比绝不逊色。
  青云食品或许成不了齐总的摇钱树，但青云公司和罗某人，却能成为齐总良好的伙伴，坚实的后盾。
  只是话说回来，零售业扎根本地，贵在服务，青云食品也好，进口商品也罢，都只是做个特色，哪怕我们的牌子再响亮，产品质量再好，若是顾客购买体验不好，仍旧要步大北食品后尘，这一点，万望牢记。”
  齐德龙越发挫败，人家有理有据，不急不躁，从嘴皮子到生意经，全方位优胜，尤其是那份自信，不说睥睨天下，却是结结实实压倒他，只能倒反天罡，主随客便。
  他这边一服软，罗学云进军莫科的道路就清扫干净，只等着范兴宗吕林按图索骥，打通关节。
  “等等。”分别之际，齐德龙忽地开口道：“你真会打么？”
  罗学云愣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打是什么意思，缓缓点头。
  “巧了，我也是爱好者，年轻时候没少参加技击训练，咱们切磋切磋。”齐德龙刷地站起来，不想给罗学云拒绝的机会。
  罗学云忍不住道：“齐总，你该是鼻塞不通，脑袋晕晕，正是难受时候，不回家好好养病，动手动脚算个什么事。”
  齐德龙不理，径直上前拉扯：“活动活动，正好发发汗。”
  罗学云实在拗不过，只能问道：“你想怎么较量？”
  “摔跤，适合室内，还不伤人。”
  这倒是挺传统的比武项目，相较于以击伤对方，令对方失去战斗力而结束的格斗，摔跤稍显“文雅”，仅是让对方摔倒，还禁止危险动作。
  就在齐德龙絮絮叨叨讲完规则之后，罗学云伸手示意他准备好了，然后就开始打宝宝，看起来一米八，身高体壮的威猛汉子，在罗学云面前跟小脑萎缩一样，完全不由自主。
  摔倒，站起来，摔倒，再站起来。
  齐德龙来抱罗学云，犹如蚍蜉撼大树，罗学云摔齐德龙，却如鲁智深怒拔稻草人，反复多次之后，齐德龙终于认识到双方巨大的差距，自己这边汗如雨下，气喘吁吁，罗学云轻描淡写，额头干净，还打个屁，逗小孩呢。
  “我服了。”齐德龙眼神复杂，道：“你用了几成功力？”
  罗学云笑而不语，忽然出手连点，打在齐德龙身上。
  “你干什么？”
  “别紧张，助你疏风散热，早点恢复健康。”
  齐德龙纵有不满，也实在无法了，说不过，打不过，哪哪都比不上，还折腾个什么劲，老实合作，各取所需罢。
  “你要亲自去么？”
  “对。”
  “不怕么，听说袁晓成上次都吃了子弹，现在恐怕更乱。”
  “朋友，我是去做生意，不是打仗。”罗学云淡淡道，“何况万事开头难，没有足够分量的人坐镇，事情没那么容易就做成，钱不会白白跑到口袋里。”
  齐德龙肃然起敬，油然道：“祝你成功。”
  若要前往莫科，以k3/4和k19/20国际列车最方便，从燕京直达莫科，前者是倒爷最青睐的路线，甚至有人把列车当作流动货摊，有钱之名传出因此被歹人惦记上，发生一起轰动一时的大劫案，被多次翻拍成影视作品。
  不过，要是不执着直达莫科，还是有很多过境火车，可以直接在邻近市场交易，后续青云可以尝试在其他市场贸易，但这第一笔必须去莫科，跟重要客户搭上线，形成较为稳定的流程。
  北境苦寒，往往很长一段路途，都看不到人烟，举目天地，大有苍茫遥远微不足道的自卑感，以天计程憋在车厢，更让人难受。
  但好在，大家伙都是奔着挣钱去的，对财富的渴望，就像不知距离却能想象形状的梅子，想着想着就流出口水，只要不钻牛角尖，下象棋，斗地主，看看小说都能打发时间。
  行走江湖靠得就是招子亮，罗学云这个代表队，有文有武，有翻译有钞票，一看就是不同寻常的，没谁傻到过来惹事生非，倒是有几个精明强干的疑似同行过来攀交情，询问做什么发财，如何如何。
  范兴宗跟吕林都应付了，没有遮掩，亮明青云公司的招牌。
  一路波澜不惊，抵达莫科。
  大概对许多国人来讲，这座素未谋面的城市，会有着某种不一样的感情，尤其是学习历史的时候。
  当然看电影也常可见，比如那几句耳熟能详的经典台词“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让列宁同志先走”，其电影就是讲述在那个特殊时期，千顶之城发生的故事。
  以罗学云的感受来讲，倒是没那么大劲头，毕竟这辈子去过不少国家，不少城市，见过太多风格，太多文化，反倒是觉得什么巴洛克、新古典，没有家乡的泥巴亲切，没有三间两层红砖白墙的农村小别墅顺眼。
  负责接洽的人叫做海鸣-阿历克塞，正宗当地毛子，给青云调集仓库存放货物，联系他的人叫陈宏业，是个旅居商人，半个本地通。
  陈宏业属于艺高人胆大的一挂，早在两国关系缓和时，便过来趟路，寻找一切可以赚钱的法子，他对商业的理解就是把哪边没有的东西运到哪边，帮青云解决困难获得酬劳，自然也是其中一门。
  而吕林相信陈宏业的原因也很简单，第一就是老乡，家里住哪打听很清楚，父母兄弟孩子都在家，有背书在，第二就是声名不错，圈子内有口皆碑，不会坑老乡。
  “这是本月几处露天市场的商品价格，波动很大，可以说一日三变，权作参考，你们出货千万注意，尤其是收卢布的时候，仔细计算，别整得千里迢迢跑这么一趟，回去还亏本。”
  陈宏业将文件递给吕林，耐心叮嘱着，眼睛却在时不时瞥向罗学云。
  “咋拉，老陈，老瞅咱们老板干啥。”吕林忍不住道。
  “真是你们青云公司的大老板？这么嫩啊。”
  “说什么呢，人家这叫英雄出少年，你说话可得小心，惹得老板不高兴，以后不找你了。”
  “不找我找谁，满大街打听打听，谁能比我靠谱。”陈宏业收回目光，小声道：“旁的我不多说，这段时间市场很乱，别以为货放在这里就高枕无忧，那个海鸣知道吧，多给他些钱，他会安排人守着，否则晚上有人偷东西，他就会顾不过来。”
  吕林埋怨道：“你介绍的地方这么不靠谱，除了保管费，还得额外掏钱？”
  “你交的保管费是仓储费，用了人家地方给的钱，要用人肯定额外给钱，不用多，稍微意思意思就行，他们也不愿坏自己名声，搞得大家都不来找他，但是啊，日子不好过，总要给兄弟们交代。”
  “给他。”罗学云走过来，说道：“陈老哥，有件事想跟你请教请教。”
  “兄弟客气，咱揽了这生意，就要帮到底，你请说。”
  “有没有人饿到当裤子，肯把我们的物件拿出来换东西。”
  陈宏业一愣，小心翼翼问道：“敢问什么叫我们的物件？”
  “祖宗留下的东西，玉璧、瓷器、书法、绘画、雕刻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