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作者:
土豆烧牛腩 更新:2025-11-03 17:37 字数:3221
张婶嗑着瓜子揶揄她,“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舍不得打陆军!要换做年轻那会儿吧,你舍不得打,我还能理解,毕竟他那皮囊确实还行,可他现在都老了,还有什么舍不得打的?”
宋惠子刚把瓜子仁咽下去,给她这么一调侃,直接呛了出来,连咳了好几声,“咳咳咳……”
“哎呦,你慢点!”,张婶给她顺气。
“二婶,你怎么了?”梁靖暄抱着兔子跑进来。
“没事儿,呛着了……”宋惠子咳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家里的座机响了,梁靖暄放下小兔子去接,是李鱼他奶打来的。
“暄宝,戏班子来了,快叫你二婶来,记得还有你张婶,别忘了,不用带椅子了,我和你爷给你们搬好了。”
“好,我们马上就来!”梁靖暄放好听筒。
“二婶,张婶,奶奶说可以去了,戏班子来了!”
“这么快?那我回家再拿点花生,瓜子,惠子你等我!”张婶看戏花生瓜子少不了。
“好,别忘了锁门。”
“记得嘞!”
宋惠子摩挲着梁靖暄衣服的厚度,有点薄,“暄宝,你去房间,找我赶场天给你买的那件厚外套穿上,那长廊里四处漏风,等会儿天黑了更冷。”
梁靖暄瘪嘴,“那件……没绣兔兔。”
宋惠子抬手勾他鼻子,“回来我给你绣!”
“好!”梁靖暄抱起小兔子往楼上跑。
三人到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坐满了,一个村的人,老老少少拖家带口,把长廊挤得满满当当的。好在李鱼他奶给他们占好了位置,要不然就只能站在后面看了。戏没开始,台底下吵翻了天,戏一开场,大人小孩静悄悄的,全神贯注的看戏。
第一场戏是《武松打虎》,老虎虽然说是人扮的,但扮的栩栩如生,凶猛无比,一声虎啸,震慑四座,台下说小话的孩子们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梁靖暄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抱着小兔子,靠在宋惠子肩膀上。他一点没被吓到,附在宋惠子耳畔上说,“二婶,他叫的一点也不像老虎,二叔叫的才像!”
宋惠子笑了,笑到一半笑容僵住,巡视四周,陆军没来。可刚才她到的时候,她给陆军打过电话,陆军说马上来。
她以为是坐着看不见就站起来看,可站起来还是没看到。后面的人被她挡到了,抱怨连连,她赶紧道歉坐下。
台上的戏落幕了,她心里却怎么都不安,如雨的鼓声响起,戏又开始了,可唱的第一句谁也没听懂。就连是哪出戏都没几个人知道,
“小秋,这是哪一出戏?”张婶问坐在前面的马秋,他上过初中。
马秋侧过身说,“嫂子,这叫《赵氏孤儿》!”
宋惠子像乍然被什么重物砸在心上,钝钝的阵痛着。
“《赵氏孤儿》讲的是什么?”张婶又问。
“讲的是复仇,一般都没什么人演这出戏,不太吉利……”马秋压低声音说。
“不太吉利……”宋惠子揪着心。
“对,前面是讲复仇,后面是讲人性、忠诚和牺牲……就挺悲壮,挺惨的……”马秋说完,张婶更好奇了,“你给我讲讲大概!”
马秋继续说,“讲的是春秋时期晋国上卿赵盾,遭大将军屠岸贾诬陷,全家三百余口被屠,只剩一孤儿苟活。为了保住这最后的赵氏血脉,程婴与公孙杵臼设计……”
黑暗吞吃掉宋惠子一半的脸,没有人看到她揩去脸上的泪,她木木地去抓梁靖暄,“暄宝,我们不看了,回家,快回家!”
很久没人打扫的刘家大院,一下雨湿气更重,空气中有丝丝的霉味。三两只乌鸦,站在房檐上,水珠从羽毛上滚落,像一颗颗眼珠子。
满是褶皱的大床上,有着淡淡的黄垢。刘国庆整张脸瘦成了骷髅,就剩一层皮包着,枯皱爬了些老年斑的手,紧紧拽着满是霉点子的被子。
上次被鬼吓到,现在听着雨声都有后遗症不敢睡死,浑浑噩噩间听到大门好像开了。过了一会儿又没声了,就阖上了眼。
猝然,一阵烟熏火燎的刺鼻气味呛醒了他,猛掀开满是沟壑的眼皮,侧过身。陆军穿着一身孝服,蹲在他床前烧死人纸钱。视线往旁边移,椅子上摆着陆川的黑白遗像。
刘国庆看到陆川遗像大叫一声,“啊……啊……有没有人……来人啊?!!”
刘家附近没住什么人,刘铭去村委会看戏了,离得最近的邵老婆子也是个聋子。
刘国庆抓着被褥爬到床畔,用阴狠的眼神看着面无表情的陆军,“陆军,是你……是你,对吧?我现在这样都是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说你什么都知道了……”
陆军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像一头迟暮的老狼。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陆绥今年三十,他大哥陆川死那年他才七岁,到现在整整二十三年。出门前他撕了今天的日历,那就是八千三百九十五天。
杀兄杀父杀母杀子之仇,他背负了二十三年,他老了,刘国庆也老了。
他没管刘国庆继续烧纸钱,他大哥死那天,他确实是在赌钱。他从早上赌到了晚上,就剩十块钱的时候,他摸到了这一生中最好的一副牌,同花顺……
看着同花顺他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回去给宋惠子买东阿阿胶,给陆绥买条草鱼,给他老爹老娘一人买套新衣服。把剩下的钱给他大哥,他再也不赌了。
可手里的副同花顺还没出,就被人从后面砍了一刀……
第150章 血溅在同花顺上是大凶之兆
血溅在同花顺上,是大凶之兆……
再次醒来,他躺在一条满是死鱼的河滩上。浑浑噩噩记得好像被人扔进了河里,他在水里泡了大半夜,整个人都动不了。捡废品路过的大爷救下了他,用三轮车把他送到医院。
他身上就剩十块钱了,给大爷大爷说不用。最后他用那十块钱麻烦小护士给他哥打个电话。十块钱打完了也没打通。
他不敢给家里打电话,以为昨晚砍他的人是赌场的人,要是让宋惠子知道了,她那么大的月份了一定会出事儿。还有他老爹身体也不好。
身上唯一值钱的也就脖子上的金镶玉项圈了,这项圈是他出生那年他爷爷让宫里的老匠人打的,他和他大哥一人一个。实在是没钱交医疗费了,他就当了,想着等赢了钱再赎回来。
以前他经常这么干。
可这一次,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当就再也赎不回来了。
他在医院躲了半个月,后背上的疤结痂了,才敢趁着天黑偷偷摸摸的回家。他每次一输钱就在外面躲个十几天才回去。已经有四五年没在家里过过年了。他老爹老娘也习惯了。过完年了,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是血红的鞭炮碎屑。
他身上的钱全交医疗费了,兜比脸还干净。绞尽脑汁的想着回去怎么糊弄他老爹老娘,要不然连家门都进不了。离家门口十丈远,只有死了人才挂的经幡,就挂在他家门口……
手心浸出层厚厚的冷汗,再走近些。有断断续续的哭声,是陆绥和于泽暎的……
他们为什么哭?
他惶惶然的往前走,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一地的死人纸钱。院门掩了一条缝,萧条冷清的院子里摆着三口棺材,灵堂上供奉的照片,是他老爹老娘还有他大哥……
七岁的陆绥穿着孝衣跪在灵堂前烧纸钱,于泽暎是最先看到他的。嚎啕大哭的跑上去抱住他,“二叔,你怎么才回来……二叔,你去哪了?二叔……”
陆绥听到声音僵硬麻木的转过身去,冷冷地看着他,含着泪水的眼睛里,除了怨就只有恨。
他跪的地方还有一摊没有干的血……
殷红的很刺眼……
“你二婶呢?”他像是不敢问,声音小的只有凛风能听到。
“在村里的卫生所……二婶生了,是弟弟……弟弟没了……”于泽暎哭着说。
他发了疯的往卫生所跑,宋惠子像是知道他回来了。吊着最后一口气爬起来,不顾医生的劝阻下床,李鹰他奶搀扶着她,奄奄一息的走到卫生所门口。
陆军回来了。
这次不是梦,是真的……
可是……她快不行了。
陆军看着脸色惨白的她和瘪下去的肚子,喉咙里像是有一把钝刀,割着喉管让他说不出来话,“媳妇……媳妇儿,你疼不疼……”
宋惠子红着眼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疼……好疼陆军……”陆军颤着手去拉她的手,也不知道在凛风里站了多久,冰的不像个活人。
李鹰他奶哭着骂,“你怎么才回来……你这个砍脑壳的……”
“回家……陆军……我们回家……”宋惠子不想在冷冰冰的卫生所了,如果要死,她想死在家里。
陆军没有听她的,把她抱回了卫生所。他守在病床前,握着她冰冷的手。听李鹰他的奶跟他讲,他大哥是怎么死的。
“腊月二十七那天,你哥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刘国庆说你大嫂跟人跑了,你大哥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上工,心神不宁,站在架子上没站稳,就摔下去了……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就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