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作者:土豆烧牛腩      更新:2025-11-03 17:37      字数:3168
  暗夜如长河,窗没关紧,有风吹进来,吹掀开了茶几上赫然摆着的两本结婚证……
  长风起,下雪了,下的很急,很大,如碎琼乱玉般。
  梁靖暄抱着小兔子睡在后座,身上盖着陆绥的羽绒服。陆绥在前面开车,雨刷器轻轻的刮掉窗前的碎雪。养殖场里的猪可以出栏了,贺霆帮他介绍了一个四星级酒店的老板。他刚和酒店老板吃完饭,签了一年的合同。
  本来是打算在市里睡的,梁靖暄两天没见到宋惠子陆军,哭着要回来。来的时候没下雪,到了半路就开始下了。
  梁靖暄很热,额头上冒了一颗又一颗珍珠般大的汗水。小兔子伸出粉粉的舌头舔,梁靖暄咂了咂嘴,嘟嘟囔囔的把它抱得更紧了。
  他又做梦了,梦到了于泽辉。还是在那一大片的金银花里,这一次,于泽辉没有骂他。倒像是在等他,梁靖暄记得他上次说过他要走了的。
  “你怎么还没走?”
  于泽辉笑容僵住,“你就这么盼着我走,是吧?”
  梁靖暄摇头,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不是……谢谢你,我想起来了。”
  梁靖暄以前不懂为什么他这么坏,他还是想要靠近他。在梦里,外婆告诉他,有很多脏东西想要靠近他,伤害他,但因为他手上戴着五帝钱,那些脏东西都被吓跑了。
  他发高烧最严重的那一次,外婆抱着他去公安局。报了于泽辉的名字,还不到半个小时,于泽辉就来了。从外婆手里抱过他,带着他和外婆去了最好的医院。
  烧得浑浑噩噩的时候,他虚虚的睁开了眼睛,于泽辉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人眼睛很好看。于泽辉笑着问那人,“你以后想不想给我生个这样的?”
  那人打了他一巴掌,很凶的骂,“这是医院!再说了,我们俩都是男的,凭什么是我生不是你生?!”
  于泽辉捂着脸,凑上去亲他,“好好好,我生!”
  “别亲,他醒了!”知砚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于泽辉弯下腰去看,梁靖暄打了一针退烧针,药劲上来了,困得不行,迷迷瞪瞪的又闭上了眼。等他再次醒来,于泽辉已经走了。枕头很高,睡得不舒服,他拽了又拽,“啪”的一声,有东西掉下去了。侧过身去看,是好多的钱,铺满了一地……
  外婆捡起来,数了一晚上才数清楚,不多不少整好五万。可他的医药费加上住院费,一千块钱都不到。还回去的时候,于泽辉说什么都不要,还说他不差这点钱。
  一直劝外婆让她拿着钱去给自己买身新衣服,吃顿好吃的,或者是出去玩一趟。
  外婆收下了钱,走的时候,于泽辉把上次没给的成巧克力给了他,一大盒,他要抱着才能拿住。上面全是英文,他看不懂。于泽辉让他乖乖的,不要再生病了。他抱着巧克力重重的点头,于泽辉把他们送出门,站在别墅门口,像在寺庙那次一样,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进去。
  他抱着巧克力,忍到了大巴车上才吃,包装纸金灿灿的,很漂亮,他舍不得扔,折好了放进外婆给他缝的小兔子兜里。
  巧克力吃第一口很苦,嚼了两下很甜。他又剥开了一块儿,给外婆吃,外婆说她不会吃,让他自己吃。巧克力的味道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想再生病,以为生了病就会见到于泽辉,那就有吃不完的巧克力了。
  于泽辉像小时候一样捏他脸,“我倒不希望你想起来……”
  “为什么?”梁靖暄歪着脑袋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做人很累的,糊糊涂涂的过一辈子不好吗?”这话说的很矛盾,于泽辉自己都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他做这一切不是想让梁靖暄为他做什么。
  因为他从头到尾求的都是知砚岁岁平安,无忧无虞。
  “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好好的……”
  梁靖暄拽他衣服,“你是去投胎吗?”
  于泽辉扯了扯嘴角,应该是一个笑,但梁靖暄只看到了满得溢出来的苦涩和苍凉,“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投了只怕也是畜生道……”
  “不会的!你会是人……”
  于泽辉明明知道不能信,可他还是信了。梁靖暄的眼睛太纯粹,太干净了,像一块璞玉,又像神……他不像寺庙里冷冰冰的俯视着众生的佛像,而是有温度的……
  “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会……”后面的话他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梁靖暄有点懵,但很快就懂他的意思了,“那你说了,你也是人。”
  于泽辉笑了,他都忘了,神是爱众生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回去吧,再不回去爱你的人该着急了。”
  “那你呢?你不回去你爱的人不着急吗?”梁靖暄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襟想把他带回去。
  “我不能回去了,他,应该不着急了……”于泽辉借他的眼睛,看到知砚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过得很好,他就已经知足了。只要知道他好,他就放心了,他做那么多就是想让他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好好活下去……
  梁靖暄在颠簸中醒来,雪下的很大车轮陷进了很深的泥潭里,陆绥在后面推车,推了很久都没推出来。
  梁靖暄哭着喊他,他听到了,就那一下他推出来了……
  第166章 真正的死亡是忘记
  陆绥眼神一凛,扶着车走到后座车门,“我在这,不怕。”随后拉开车门,风雪破入,梁靖暄蹬开身上的羽绒服,连滚带爬的哭着扑进他怀里。
  陆绥精悍强壮的身躯笼罩着他,抵挡住了所有的风雪,低声轻哄,“不怕,我刚才在推车。你在睡觉,我就没叫你。”
  梁靖暄抱着他脖子大哭,“我不睡了,你别走!外婆走了,暎哥的哥哥也走了!我只有你和二叔二婶了……”
  外婆明明说她只是去棺材里住一段时间还会回来的。可是棺材没有了,外婆也没有了。于泽辉说是外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也死了,所有东西都会死……
  陆绥眼眸暗了暗低下头,梁靖暄眼睛哭的红肿,纯真清澈的眼眸中尽是绝望和无助,身后风雪如刀,嘶鸣尖叫。他抱着梁靖暄上车,拉关上车门。风雪被抵御在了外面,梁靖暄不哭了,像突然被抽离神魂,死死的抓着他的肩膀。
  以前也有过这种状况,陆绥比前几次冷静沉着,粗粝的手掌摸上他的额头不烫,很冰,“暄宝……暄宝……你怎么了?”
  梁靖暄灰褐色的瞳孔缩了又缩,水雾吞噬了他的视线,陆绥只剩了一双鹰隼的眼眸,“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陆绥把他抱得很紧,吻着他的耳朵,气息沉稳,“我不离开,我在这儿,我和二叔二婶都在,是做噩梦了吗?”
  梁靖暄抽噎的哭,“不是噩梦,是暎哥的哥哥,他死了,他说他再也回不来了。他跟外婆去了同一个地方。他们都回不来了,人为什么要死?我不要他们死!”
  陆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任何东西都会磨灭,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他抵上梁靖暄的额头,“肉身的死,不代表他们就死了,你还想着他们,念着他们。那他们就还活着。真正的死亡是忘记……”
  梁靖暄很懵的看着他,“可是我不能再抱着他们了……”外婆身上很香,只要抱着她,他很快就能睡着。于泽辉能把他举得很高,看着很危险,但他的两只手箍着他的腰,他一点也不怕。
  陆绥不太想让梁靖暄去理解真正的死亡,他想让他无忧无虑的,“你可以想着他们,白天想,晚上做梦就会梦到了。”
  梁靖暄相信他了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不一会儿瓮声瓮气的说,“我现在就开始想……”
  陆绥笑着亲他额头,“好。”
  哄好梁靖暄,路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车开不了了。没多远,陆绥打算背着他走回去。梁靖暄抱起小兔子,“那兔兔怎么办?放哪里呀?”
  陆绥捋了捋他羽绒服的帽子,“放帽子里。”
  梁靖暄指尖捻着小兔子的粉色耳朵,附在陆绥耳朵上,小声的说,“可是兔兔昨天尿了……”天冷了,梁靖暄不想抱,就把小兔子放在帽子里。还没出门,小兔子就尿了他一身。
  陆绥把他头上戴着的白色毛线帽子往下拽,“不会的。尿了的话,我洗衣服。”锁好车门,陆绥扶着膝盖蹲下去,梁靖暄趴在他背上,两只手绞着他脖子。
  雪下的很大,像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梁靖暄伸手去接,还没仔细看就化成了一小滩水。
  陆绥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天不是很暗,加上雪很白。完全不用打手电筒,梁靖暄把手电筒往天上照,雪在光的折射下像一颗颗的珍珠。
  陆绥耳朵没一会儿就冻红了,梁靖暄一口咬上去,陆绥僵了僵,“松开!”
  梁靖暄松开了,“不要!”说完又咬上,含着耳朵,又啃又扯。陆绥刚才还觉得脖子到脸冷的不行,现在烫的碎雪落上去就能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