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手拿开! 第23节
作者:
提笼遛龙      更新:2025-11-03 17:51      字数:2653
 
  “这他妈,不科学…”
  江荻跟着看去,只见球案之上,猴子所剩的花球几乎全被陆是闻的纯色球包围。
  要知道在台球规则中,击球时,母球绝不能碰到对方的球,否则视为犯规,对方将获得自由球资格,就是可以把母球放在任意位置进行击打,大大提高进球率。
  眼下整个球案仿佛形成一个巨大棋盘,属于陆是闻的每一颗纯色球,都以一种极为精密刁钻的角度,将花球困死其中,形成难以攻克的障碍。
  “他从开球的时候,就已经在布局了。”廖北说,“台球打到最后,拼的不是准头,是计算。”
  由于障碍球太多,猴子接下来几杆,不是碰到陆是闻的球被判犯规,就是好不容易绕开障碍,却没能入袋。
  陈大宝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台球室上空,一次比一次洪亮。
  “城南犯规,城北自由球!”
  “犯规,城北自由球!”
  “城北自由球!”
  “自由球!”
  在陆是闻将最后一枚黑8精准击打入袋后,猴子重重一拳砸向球案。
  “操!!”
  猴子抬手,胡乱一通甩,黏在他袖子上的口香糖却像狗皮膏药般怎么也甩不掉。
  “第一局,城北获胜!”
  “啊啊啊啊啊啊啊!!!”城北众人抱作一团,陈大宝在比天高、比地阔的脑门上一边重重啵了一口,又要来亲廖北,被笑着推开。
  陈大宝百感交集,转向江荻,热泪盈眶:
  “兄弟,我…”
  江荻:“滚。”
  他掀起眼眸,隔着人群看陆是闻。
  对方也正静静注视着他。
  江荻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避开视线,压了下帽子:“打这么久,看得老子犯困。”
  陆是闻缓步朝他走来,江荻仰头,只觉得帽檐被对方抬手,屈指轻轻叩了下。
  “你特么!”江荻将帽子扶正,见对方还站着不动,抿了抿唇。
  片刻,别过脸很小声地改口,“还挺牛逼。”
  ……
  *
  第二局开始,由胜方开球。
  城南因为上一局失利,士气骤减,尤其是猴子,连拿杆的手都在发抖,严重后悔自己出门前没看黄历。
  一旁的小弟艰难帮他清理着袖子上的口香糖,还在极力安慰。
  小弟甲:“没事没事老大,那小子就是走狗屎运!还有两局,老大一定能赢!”
  小弟乙呈上防滑粉:“哥,出汗了吧?快擦擦!”
  猴子抓起一把防滑粉擦手,越擦汗出得越多——从今天到这里开始,所发生的一切就已全然背离了他的预料,说不慌是假的。
  一些才跟猴子混没多久的人,此时也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看猴子的眼里不禁生出几分质疑。
  甚至有人趁猴子不注意,偷偷跑去城北阵营,跟陈大宝套起近乎。
  “宝哥,其实我姨姥家就住城北……”
  “我姑妈也……”
  “混蛋!”猴子打球失利,但耳朵却灵,顿时青筋暴起,夺过防滑粉快步上前,照着说话的人便当头倒扣下去,登时换来一声惨叫。
  廖北连忙将人挡在身后,冷声道:“自己没本事,拿别个撒什么气?”
  “你他娘的闭嘴!”猴子梗着脖子怒骂,“我城南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行了猴子,你们还比不比?”有人开始催促,“不比就快认输,别浪费大伙时间。”
  “是啊,自己技不如人,难为下面人干嘛?有种赢回来啊。”
  “跟着你的人也是惨,好端端被盖一脸灰,真弄瞎了咋整?”
  指责声越来越大,猴子的心腹见状,连忙将他拉回来,小声劝道:“老大消消气,这么多人看着呢。”
  言下之意,别最后引起众怒,再搞个全员策反,那就真没戏唱了。
  猴子一腔怒火无处宣泄,气得浑身颤抖,又深知心腹说得对,只能用力咬紧牙关。
  ——他堂堂一介城南扛把子,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什么场面没见过!
  不就是输了一球,轻敌罢了,下局一定把丢了的面子通通赢回来!
  还要找机会废了那小子的手,让他一辈子打不了球!
  还要把廖北的头按在地上当炮踩!
  当炮踩!!
  猴子内心戏演了一大通,总算把自己哄好了些。
  他从跟班手上接过杆,来到球案前,嚷嚷着让陆是闻快开球。
  陆是闻正不慌不忙把球摆进三角框,闻言稍抬起眸。
  球被他轻轻一拨,拢入掌心。
  “确定要快?”
  “少他妈废话!快!”
  陆是闻点点头,将最后一颗球摆好,直立拿起球杆。
  在经过猴子跟前时,还很破天荒地主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猴子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热络,有些懵。
  陆是闻此时已俯下身,架好姿势,将杆头指向母球。
  陈大宝一声令下,台球如天女散花般“啪”地散开,只见三颗纯色目标球以极其强劲的速度冲向不同方向,撞击库边,而后同时落入三个不同的球袋。
  现场静了一下。
  炸锅了!
  陆是闻丝毫没有停顿,走向下一位置,站定俯身,利落出杆。
  球再次入袋。
  击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每一杆所带来的,都是比先前更为嘹亮的欢呼。
  一时间,现场气氛如同烧开的茶壶,锐鸣直冲天花板——
  “真他妈牛逼!”
  “这还是比赛嘛!这就是单方面碾压!”
  “哥们儿专业的吧!我看廖北都不见得是对手!”
  “猴子干脆当场吞杆自尽算了。”
  “这根本就没换人的机会!”
  江荻站在人堆里,安静地看着。
  耳边的呐喊声渐渐隐去,余下的就只有台球一次次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转眼间,球案上属于陆是闻的球就只剩下一颗黑8,而猴子那边竟还一个没动。
  猴子只觉得眼前一黑,两腿发软,急忙扶住桌边。
  他怀疑自己在做噩梦,呆呆抬起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疼。
  梦一碰就碎。
  一旁的跟班见猴子状态不对,举手喊停,要求中场休息。
  直到此刻猴子才明白,陆是闻刚刚拍他那一下的重量。
  陆是闻并没急着催促猴子接受现实,在陈大宝征求他意见时,微微颔首同意休息,接着放下球杆,到一旁喝水。
  “矿泉水被宝哥喝没了。”比天高挠头,“宝哥一紧张就口渴。”
  “胡扯!狗才紧张!”陈大宝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给闻哥买新的!”
  “不用。”身后传来淡淡一声,江荻上前,把自己剩下的半瓶水递给陆是闻,“凑合喝。”
  廖北见状,下意识想挡:“那什么,他有洁……”
  “癖”没说完,陆是闻已接过江荻的水,非常自然地拧开瓶盖,仰头喝完。
  “谢谢。”他说。
  廖北愣了愣,心说他这兄弟什么时候变这么不讲究了?自己分明记得他们以前下馆子时,陆是闻连外面消过毒的茶杯都不用。
  陈大宝等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比赛中,一个劲拍陆是闻马屁。
  陆是闻把水瓶还给江荻,江荻伸手拿,陆是闻稍稍用了点力。
  江荻一下没拿走,抬起头。
  陆是闻不语,跟他对视。
  江荻大致读懂对方大概又是在等自己做评价,顿了下说:“还行。”
  “…还行。”陆是闻低喃重复。
  江荻往猴子那边撂了眼,递递下巴:“那傻逼上局可是没少整花活儿,你会不会?”
  话说完,他就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
  打球输赢最重要,姿势什么样无所谓,又不是演杂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