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
南极甜虾      更新:2025-11-03 17:52      字数:3135
 
  裴宴指节屈起,不轻不重地叩了叩桌面。
  裴予没抬头,含糊地应了声:“嗯?”
  “牛奶要凉了。”裴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哦。”裴予敷衍地应着,眼睛还粘在屏幕上,随手去拿杯子,指尖刚碰到杯壁,另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先一步将杯子挪开。
  裴予终于抬起头,对上裴宴深不见底的眼睛,男人面无表情,只是将一杯温水推到他面前,“早上喝凉的伤胃。”
  一种无声的掌控,渗透在每一个细节里。
  裴予撇撇嘴,没争辩,乖乖喝了口水,他看到裴宴的领带似乎有些歪了,几乎是习惯性地站起身,绕到他面前,“哥,领带歪了。”
  裴予低着脑袋专注地替他整理,发顶不经意擦过裴宴的侧脸,沐浴露的清新香气和裴宴身上惯有的冷冽沉香短暂交织。
  整理好,裴予顺手抚平他西装的肩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哥,今天宗沈他们去新赛道,我就去看看,保证不上去开,行吗?”
  说着,他还伸出三根手指,眼神亮晶晶地保证,“我发誓,就在旁边看看!”
  裴宴垂眸看着他,包裹住他发誓的手指,缓缓拉下来,握在掌心,力道不容挣脱,“不行。”
  他的语气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阿予,别的事都可以,赛车不行。”
  又是这样。
  裴予眼底的光黯了下去,一股混合着委屈和叛逆的火气窜上来,他抽回手,声音带上了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去谈恋爱总行了吧?找个女朋友天天去酒吧,你同意吗?”
  空气瞬间凝固。
  “阿予!”裴宴的眼神骤然变冷,像是被触怒了逆鳞的猛兽,但他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令人心悸的弧度,他起身逼近,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你再说一遍?”
  裴予被他看得脊背发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想起了上次车祸后裴宴连续一周的噩梦和手抖,他哽住,所有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手臂垂到身侧,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
  裴宴这才缓和了神色,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小动物,“晚上哥哥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裴予没什么兴致地问。
  “去了就知道。”裴宴卖了个关子,指尖在他发梢流连一瞬,才转身拿起外套,“听话。”
  裴宴走后,裴予唉声叹气地窝回沙发,在群里回复了宗沈的邀约。
  【裴予:不去了,我哥晚上有事。】
  【宗沈:?你哥有事跟你来不来有什么关系?】
  【裴予:我得听话啊】
  【宗沈: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听你哥的话…】
  【裴予:自拍jpg.】
  【裴予:困着呢,不说了,期待晚上】
  宗沈看到裴予给他发的自拍照,心里嘀嘀咕咕,这要是被裴宴知道了,不敢想不敢想,他本想略过这张照片的时候,又想到昨天自己看到的场景,点开了照片,眼尖地看到裴予脖颈上的不正常。
  有吻痕!
  他尝试隐晦地提醒。
  【宗沈:哟,我们裴小少爷有情况啊,脖子上都有吻痕了】
  裴予一愣,猛地跳起来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扯开领口——一道暧昧的红痕清晰地印在锁骨上方!
  他脑子里“嗡”一声,下意识想的是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他哥有没有看到?会不会生气?不过转眼一想,怎么可能呢,这两天他就在他哥的眼皮子下面过着呢,很有可能是昆虫咬的。
  【裴予:蚊子!】
  【宗沈:……睡吧。】
  裴予觉得宗沈今天莫名奇妙,也懒得再回,打了一个哈欠去房间睡了回笼觉,昨天晚上喝了酒再加上做了噩梦,一夜没睡好,这次补觉就睡得很沉很久。
  *
  裴氏集团
  助理汇报完工作,迟疑了一下:“裴总,周日去桐泰乡的行程已安排好,只是那边环境复杂,何家人也……您确定要亲自带小少爷去?”
  裴宴语气淡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小羊钥匙扣,是小时候裴予去玩游戏给他赢的,“嗯。”
  “确保万无一失。”他要带裴予去直面某些真相,彻底斩断他某些不切实际的念想,让他明白,唯有待在自己羽翼之下,才是他唯一的归宿。
  这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裴予探进脑袋,“哥……忙完了吗?”
  裴宴敛起所有情绪,恢复一贯的沉稳:“进来吧。”
  助理识趣地退下。
  裴予蹭进来,心里还想着今天晚上的事,终于等到了下班,看着车子驶出市区,窗外的风景越来越陌生,并非通往任何一个他知道的赛车场,裴予心里的好奇越来越重,“哥,我们这是去哪?”
  “到了就知道。”裴宴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冷硬。
  直到车子盘山而上,停在一处僻静的山顶平台,天还不是特别黑,只是微微擦黑,景色特别美。
  “下车吧。”
  裴予茫然地跟着下车,晚风吹来,带着山间的凉意,眼前除了一览无余的夜景,什么都没有。
  “哥?”他完全不明白裴宴的用意。
  裴宴握着裴予爬了几个台阶,“不是想玩刺激项目吗?今天玩过山车,从山顶到山脚下。”
  “过山车?”裴予持有怀疑态度地看着裴宴,“俯冲?”
  等裴予坐上车之后,才知道这确实是名副其实“过山车”,穿过两座山,从山顶到山腰再到山顶,冲到山脚下,车是一辆车,两个座位,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只有一个控制器,往前是加速,往后是减速。
  裴予第一次玩这种,也来了兴趣,他坐在前面,裴宴坐在后面,就像是裴宴从后面环抱住了裴予,两人的手都握着两侧的控制器拉杆。
  “三二一……”
  “啊啊啊——”
  小车忽地从山顶开下去,不是直接的俯冲,还带着各种的转弯设计,简单又刺激。
  凉风呼在脸上,裴宴眼眸低垂,往前坐了坐,使得两人的距离更近,而裴予的尖叫声还在继续。
  裴宴忽地低声说了一句,“阿予,我喜欢你。”
  声音很小,来不及进入裴予的耳朵就被风吹散,而裴予只是模糊感受到他哥说了什么,“怎么了哥?”
  裴宴的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开心吗?”
  裴予眼睛很亮,“开心!”
  虽然没能玩上心心念念的赛车,但山顶的夜风和辽阔的视野,奇异地抚平了裴予心底的躁动,晚风带着凉意灌入车内,也吹散了些许之前的憋闷。
  返程途中,裴予半躺在副驾驶座上,歪着头看驾驶座上的裴宴。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和窗外流转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勾勒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他专注地看着前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姿态沉稳可靠。
  裴予看着看着,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名门闺秀、财经杂志都会把他哥评为“最想嫁的人”,这不仅仅是因为裴家泼天的财富和权势,更因为裴宴本身就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自带一种令人心安的魅力。
  在他18岁前的人生里,其实很少有机会能和裴宴这样平静地相处,父亲早逝,裴宴几乎是瞬间就被迫长大,扛起了摇摇欲坠的裴家。
  裴予还记得那段时间,哥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情绪,变得异常沉默和忙碌,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们兄弟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生疏了许多,再后来,就是他无尽的叛逆,每一次见面几乎都伴随着争吵、训斥和短暂的、不愉快的碰面。
  像今晚这样带着些许纵容和温和的相处,实属罕见。
  车窗开了一条缝,晚风温柔地拂过脸颊,裴予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种柔软的情绪促使他开口,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轻:“哥。”
  裴宴抽空瞥了他一眼,唇角似乎弯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裴予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就想喊喊你,不行啊?”
  裴宴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纵容,语气却依旧平森*晚*整*理稳:“行。”
  他不知道,他此刻看向裴宴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不自知的眷恋,那种专注的神情,几乎让人想俯身亲吻他的眼眸。
  “哥。”他又喊了一声,像是得了什么趣。
  “嗯。”裴宴应着。
  “哥。”
  “嗯?”
  晚风温柔,夜色醉人,裴予被这种氛围蛊惑,一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话脱口而出,“你会是我一辈子的哥哥,对吗?”
  车内有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安静,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低鸣。
  裴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他侧过头,深深地看了裴予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裴予有些看不懂,然后,他转回头看向前方,声音低沉而郑重,像是在许下一个极其重要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