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东寻西顾      更新:2025-11-04 16:30      字数:3216
  前些日,齐昀上书治理灾民的方案,李庭聿看完眉头大展,觉得时候到了,是该让齐昀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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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情近些日总是焚香祷告,跪拜佛祖,空下来便开始抄佛经,连从前最喜爱的书画都搁置了,问起来便是担忧京城围堵的灾民,自己是在为国家百姓祈福。
  红鸢虽然自己求了一门亲事,但也每日不见笑容,她按部就班的进行府上的工作,只是与人的交流减少了许多,尽管姜蔓枝总是想办法跟她敞开心扉聊天。
  姜蔓枝多次询问李月情红鸢嫁给睿王一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但都被李月情以沉默回绝,二人都明了红鸢不肯松口,更何况此事已经禀报了陛下,出嫁就是既定的结局。
  红鸢出嫁在即,李月情命人送了好些东西到红鸢的卧房,喜庆的红色嫁衣还有足金的头冠,以及成堆的钗环,姜蔓枝看了只觉得刺眼。
  “红鸢,你看着我,你当真愿意嫁给李庭俨。”姜蔓枝此时也顾不上直呼亲王名讳规不规矩了,她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笼罩着她。
  红鸢维持了几日的笑容在此刻熄灭,只剩一片黯然:“我贞洁已失,早已无颜面对家中父母,除了嫁给他我还有的选吗?姜蔓枝,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我就必须像你一样去反抗吗?你对我未免太苛刻了。”
  姜蔓枝十分无措,她拼命地摇着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还请你,不要再劝我了。”红鸢决绝道。
  姜蔓枝只得落寞离开,她蹲在二人初次交心时的海棠树下,数着落在泥间的粉红花瓣,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微雨,李月情也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在她的头顶上撑起一把伞。
  她回头,眼泪倾泻而出:“殿下······”
  李月情摸了摸她的乌发:“为什么要哭?”
  “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红鸢要因为贞洁这种莫须有的东西葬送自己的幸福。”姜蔓枝道。
  李月情眼中闪过迷茫,她第一次听到有女子对贞洁发出这样的疑问,语气中包涵着对贞洁的唾弃,想要开口劝蔓枝慎言,但终究是没有开口,或许潜意识里认为她说的没错。
  姜蔓枝擦干眼泪,站起身道:“百年前王朝的女子离婚、再嫁都是常有之事,是什么时候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成为了规矩?”
  “住口!”李月情呵斥道,随后她叹气一声,充满无可奈何,“蔓枝你向来爱憎分明,可是有些事,退一步红鸢未必不会幸福。你要允许他人有软弱的权力。”
  姜蔓枝没有说话,她低着头,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次日,红鸢出嫁,因为灾民未曾安顿,皇上下令要求全京城朴素节俭,所以并未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睿王看在平阳长公主的面子上迎亲队伍来了十个人,红艳一片,但怎么看着都不喜庆,红鸢盖着盖头,在蔓枝的搀扶下上了花轿,蔓枝思考了一晚上,最终艰涩的开口祝福道:“红鸢,你要幸福。”
  姜蔓枝心道,如果红鸢真的能够开心、幸福,那么退一步又何尝不可呢?一定要像她一样背负仇恨,每天满心算计的活下去吗?也许对于红鸢来说麻木比清醒要幸福呢。直到红鸢上轿,姜蔓枝都在不断努力的说服自己。
  红色的花轿渐渐远去,直到化为一个点,姜蔓枝才回公主府,李月情又去了佛堂,她捻着手上前些日求来的佛珠,心中为红鸢祈福,希望她一世平安,喜乐安康。
  “不好了!大事不好殿下!”一个侍从着急忙慌的闯入佛堂。
  姜蔓枝预感不好,她心脏止不住的狂跳,一时间竟然不敢问究竟是何事不好。
  那侍从苦丧着脸,悲伤道:“红鸢,在花轿里,自杀了。”
  油亮的佛珠砰的一声断了线,一颗颗滚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回绝李月情为婢女红鸢的祝祷。
  第11章 亮刃
  由青灰色构筑成的直街上一格红色格外明显,那是一座花轿,姜蔓枝赶到的时候,一把匕首插在红鸢的心口。
  她小心翼翼的扶起红鸢,去探她的鼻息,意识到什么后骤然回缩,她缓缓摊开双手,一片红艳映入眼帘。
  李月情安葬了红鸢,在京郊十里处,睿王府来讨要过红鸢的牌位,被府上的侍从打了出去。
  姜蔓枝拿着那把刺入红鸢心口的匕首静静地站在墓碑前,突然想起了内句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她语言平静的说道:“公主见过满地的饿殍吗?小时候我们村闹饥荒,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腐臭的气息,从内个时候我就坚信没有什么事情比活着更重要。”
  李月情不禁掉下眼泪:“蔓枝······”
  “我今日对天发誓,哪怕是千夫所指,也绝不自弃!”姜蔓枝眼神笃定道。
  李月情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叹道:"这是红鸢留下来的遗书。"
  蔓枝,我知道你会看这封信,在这个世上我已无牵挂,唯余你,我有些话想说。我知你因为侍从的话而自责,但我从未怪过你,近来对你冷淡,只因你的愧疚让我不知如何面对你,我这一生没做一件坏事,然而天道不公,己身渺小,平白的就将这一生走到了尽头。
  红鸢,绝笔。
  李月情将绝笔信交付后便转身上了马车,姜蔓枝将信护在胸口,喃喃道:“天道不公,那我为你讨一个公道,可好?”
  齐昀回京后,李庭聿任命他为户部尚书,户部是救灾的核心部门,李庭聿将统筹调剂资源的重则全权交给了齐昀负责,因治理长达数月的地方水患,国库很快告罄,齐昀再次上书。
  李庭聿百无聊赖的用膳,宋皇后站在一旁配膳,看其愁眉不展,便露出和煦笑容善解人意的问道:“皇上是在为何事忧心?”
  “朝廷赈灾迫在眉睫,可是国库却快要耗光了。”李庭聿登基前府邸没有妻妾,登基后在大臣们的荐举下册封了端庄温婉的宋氏为皇后。
  皇后贤德淑慎,对于朝廷大臣送入后宫的女子,她用心安顿,李庭聿却一心扑在朝堂,对于后宫女子是漠不关心,对自己多了几个妃嫔,又少了几个妃嫔一概不知,他鲜少去后宫,于是后宫女子便只能主动来叨扰他。胆子大的一来二去能混个脸熟,胆子小的便夜夜都是寂寞空庭。
  宋皇后对于陛下勤政理国、不贪女色的态度倒是十分赞同,她认真道:“臣妾愿为陛下分忧。”
  “你有何法子?”李庭聿拧着眉看着她。
  “臣妾认为,可以让内廷与朝廷一同出力,内廷将除了御赐之物的珍宝首饰捐出当彩头,大臣们用高价购得,其得到的钱财就可以用来救济灾民,陛下还可以接机敲打那些平日里揩取额外油水的大臣,就说只要多捐献,便可既往不咎,君无戏言。”宋皇后道。
  李庭聿摆摆手命人撤下满桌的菜肴不置可否,而后道:“那这件事便交由皇后去办。”
  “臣妾会联络长公主,一同举办这次的募捐集会。”宋皇后道,李庭聿这时抬眸看了她一眼,宋文君从前和平阳长公主是闺中密友,两人一起举办倒也不奇怪。
  “蔓枝,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前些日李月情去皇后宫中做客,宋皇后便提及陛下闷闷不乐应当是为赈灾烦忧一事,回到公主府后,姜蔓枝便献策给李月情,通过募捐集会来筹集赈灾款。
  “皇后娘娘可有邀请公主一同操办?”姜蔓枝问道。
  李月情道:“这是自然,接下来我们需要入宫住几日了。”
  姜蔓枝欠身行礼:“奴才也是想为国家尽一份力,此策略可用,是奴才的荣幸。”
  一转眼就到了快要,紫禁城红墙绿瓦,却挡不住冷气森森,二人乘马车入宫,高墙层层,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姜蔓枝有种一旦进去,就出不来的错觉。
  “来,把灯笼挂这里,这几坛酒放那个铺子,”红袖在空中旋转,姜蔓枝指挥集会的布置。
  她今日一袭红衣,木簪为饰,朴素中不乏喜庆。
  “姑娘,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卖酒吗?”一个老媪小心翼翼的问道。
  姜蔓枝冲她温和笑道:“这虽是御街,但今日是辞秋入冬的重阳节,陛下特准今日允许小贩在此售卖,并且陛下待会儿会在皇城上观看表演与民同乐。”
  姜蔓枝看了眼高墙,对老媪道:“阿婆今日生意会很好的。”
  夜幕将落,白昼消失殆尽,皇城脚下灯火微明,李庭聿提前那些大臣妃嫔站上高墙,他披着大氅里着金丝黑袍,与平日一样端庄肃穆,此时却站在不起眼处看着皇城下的排练,李月情的内个小婢女今日着红衣在御街上奔来走去,时不时眉眼弯起和百姓们交谈逗趣。
  皇后领着一众朝臣妃嫔登上城楼,李庭聿这才走到正中央,霎时间整条御街华灯炫目。
  裴炎清看到底下的姜蔓枝冷脸道:“陛下这是否太过奢侈?”
  谁知李庭聿却不理他,专注的打量着御街上的灯笼,这些灯笼千奇百怪,动物灯、花草灯、人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