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八月熹光      更新:2025-11-04 16:30      字数:3117
  他主持祭祀,每日忙的头沾枕头就睡,沈御医说的对,他前些日子会做那些荒唐梦皆是余毒未清,现在看来应该是毒清完了。
  他去了这么多日再不曾做过那种梦了。
  却没有轻松喜悦,反而是奇怪的失落。
  今日他回府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小思梁,还有思梁身边的她。
  没想到她见到自己是吓得脸色惨白,身子还不停的发抖。
  沈云容看着头上这个变黑了变瘦了的男人,和那日山上男子更是像了八九分,两个再像的人都不可能这么像。
  瞬间恐怖的回忆包裹她,她不敢想那个人若真的是庄王,她该怎么办?
  难不成是自己抓疼了她?赵临漳刚只是虚扶她一把,并没有用力。
  “怎么抖成这样?生病了?”
  在王爷脸上看到疑惑的神情,沈云容心里叫嚷着自己快些冷静下来。
  “奴婢是冷,小公子要折花。”沈云容说了上句忘了下句,只希望庄王赶紧离开。
  看她的确像是冻的,赵临漳很难想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如何带着女儿和母亲生活。
  “听说你还有一个女儿?”
  沈云容心脏一抽,不过他是王爷,想查她祖宗三代易如反掌。
  “是。”
  “你不为她再找个父亲?”赵临漳奇怪问道,大延朝开国皇帝早就准了寡妇再嫁,她一个女子自己养孩子老母是真的辛苦。
  “没有,奴婢生是先夫的人,死是先夫的鬼!”今日不知是不是撞邪了,庄王和刘虎都问她一样的话。
  刘虎意图明显,她能猜出来,那庄王,什么名媛贵女没见过,怎么会肖想她这样一个寡妇?
  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庄王不过一时兴起,就像是人吃多了燕窝鱼刺,偶尔会想吃点野菜换换口味,她不会沉迷在不属于她的富贵里。
  赵临漳自从上次她拼死护住思梁,就觉得她不是一般柔弱的女子,从她口中听到为亡夫守节,倒也没有那么惊奇。
  “好好当差,本王不会亏待你!”只要她做好奶娘的本分,赵临漳不介意做她的后山。
  “是,这是奴婢应该做的。”沈云容规规矩矩回道。
  夜里的风似带着刀,吹得大地冰封一片。
  沈云容和小公子睡得屋子却依旧温暖如春。
  她似在梦中,扒开那片藤蔓,赫然躺着一个男子,那男子弓起身子难受得额头都是汗。
  她转身就要逃,那男人却突然叫一声,她脚步一顿,这山上夜里会变得很冷,这个男人好像受了伤,不管他熬不过今夜。
  扯下那些藤蔓,沈云容急得要大叫,那是有毒的!
  可她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
  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藤蔓砸烂,挤出汁水滴入那男子口中。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不再难受的叫,而是闷哼,她上前摸他滚烫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便准备下山去,再不回天就要黑了,是生是死都是他的命了。
  一股大力将她拉扯住,炙热的唇便覆上她的。
  她不知何时身上一凉,身子被贯穿的疼痛,她咬了那男人的肩膀,换来是他更加勇猛的进攻。
  大汗淋漓的醒来,小公子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小脸通红,她环视了一周,原来是在做梦,已经好久不曾做过这样的梦。
  应该是今日看见黑瘦的庄王,让她内心里最恐惧的那些往事被勾起。
  外面寒风呼呼,她不由得心忧女儿和母亲,这样一个寒冬,不知母亲舍不舍得买好点的炭火。
  小公子的卧房里燃着地龙,外面冰天雪地,里面温暖如春,甚至还热得他额头都是汗湿。
  牵挂家里,她一早和李嬷嬷告假,现在小公子白日会喝点米糊,不怎么喝奶,只有夜里才喝奶,她在天黑之前回来就好。
  李嬷嬷这次让王府里的马车送她回去,在她推辞时说道:“早去早回,别耽误回来带小公子。”
  李嬷嬷说的是,这个天气有可能叫不到马车回来。
  王府里的马车和王爷专坐的一眼看去无甚区别,只是王爷坐的车内无一不精致,这下人的就简单多了,只两排座位相对。
  天上飘着小雪,沈云容赶回家,母亲正在劈柴,女儿穿的滚圆在一旁安静的看。
  没料到这么恶劣的天气,沈云容会回来,沈母忙放下砍刀:“这天寒地冻的,你是咋回来的?”
  “娘,不是让你去街上买砍好的柴火吗?”
  “自己砍能省不少钱,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
  沈云容心疼的抱起穿得像球的女儿,女儿这次没有哭闹,只是征征的看着她,眼神里是好奇又像是不敢置信。
  她摸到女儿冰凉的小手,眼眶酸涩的落下泪来,女儿和上次看到的差不多大,这一个多月,小公子都快是她的两人大。
  “快进屋!”
  沈云容忙擦去脸上泪,怕母亲看到了又得跟着哭。
  屋子里和屋子外一样冷,沈母燃起碳炉,一股黑烟呛得她咳个不停。
  “娘,让你买些好点的炭,现在咱们不用省这两个钱。”沈云容抱着女儿也咳了几声。
  “日后用钱的地方还长,能省就省。”沈母终于不咳了,将没有冒那么多黑烟的炭炉推到了屋子中央。
  很快,屋子里的终于有丝暖意。
  升起的黑烟引来了刘虎的母亲,她也是年轻时丧夫。
  “沈大嫂,你家今日怎么这么早就生起火炭?”从门口探进一个黑瘦的老太,看到沈云容笑道:“原来是容娘回来了。”
  沈云容抱着女儿起身:“刘婶,快进来烤火!”
  刘婶闪身进来,手上还提着一块肉。
  “刘虎那孩子又托人带肉来,我一个老太婆也吃不了那么多,趁新鲜一起分了。”
  沈云容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别说带上什么吃食,就是路上买点吃的都怕耽误了功夫,毕竟天黑前就得回去,她想多和女儿待一会。
  “刘婶,平日里你就对我们照顾许多,这肉您留着吃。”沈云容很感激他们母子,没有他们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带不了孩子和老娘生存下来。
  “不过是点肉,今日难得你回来。”
  刘婶坚持,沈云容不敢推脱,拿了肉,将孩子抱给母亲:“那刘婶就留下一起吃,人多热闹一些。”
  刘婶笑咪咪的应好,和沈母坐一起逗孩子玩。
  看着沈云容手脚麻利的起锅烧水,揉面,把肉切小加入汤里,一份鲜美热气腾腾的面片汤就做好了,大冬日喝上一口,能叫人从头暖到脚。
  沈云容再将锅底余小半碗的面片汤炖得软烂,放温热了再一口一口喂给女儿吃。
  女儿已经忘了怎么喝奶了,她一个多月来一次,索性也不让她喝,免得她想念奶水的滋味,闹起来让母亲为难。
  刘婶越看她越是满意,吃得肚子滚圆,坐着和沈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话锋一转:“容娘,你还年轻,自己一个女人家带孩子太难了,刘婶苦了一辈子最清楚,女人还是得找个男人过日子。”
  沈云容听罢原本坚决不嫁人的心动摇了,看到女儿瘦弱和紧紧拉着她衣摆的小手,默默不语。
  小公子很快就长大了,不用再吃奶了,到时候她就得离开王府。
  真要自己开个店,这世道,她一个弱女子。没有人撑腰,不知能不能开的起来?
  以前总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看着女儿,她不想让女儿一直这样跟着自己吃苦。
  可是嫁人,她抬起水雾朦胧的眼,她能去嫁谁,谁能不会嫌弃她的女儿。
  刘婶跟儿子说要娶妻,就得容娘这样的女子,真让儿子娶个寡妇,她第一个不愿意。
  “这街上那个开酒馆的,那王掌柜,他去年刚死了老婆,想找房续弦。”刘婶看时机差不多了,趁热打铁道。
  “开酒馆?那王掌柜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多了吧!”沈母一听又急又气,今日又是送肉又是留下吃饭,原是打这个主意。
  沈云容听母亲这么一说,也有了印象,每次她路过,那王掌柜总是挪着胖胖的身子到店门口和她打招呼,她人生地不熟,不敢得罪任何人,笑笑点点头就赶紧飞快离开。
  “他这个年纪才知道疼人,前头那位生了两儿一女,俱已成人,你嫁过去就是掌柜娘子,吃香喝辣的。”
  “刘婶,亡夫还未出孝,容娘暂时不想嫁人!”沈云容应该想到的,现在她的身份,哪里能嫁什么好人家。
  这个王掌柜已经是刘婶能认识到的好人家了,可要和一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一起生活,她摇摇头,她不觉得自己就到了这最后一步。
  刘婶看劝说不了,也就懒得再说了,这不过入了王府没几个月,就开了眼界,过了这村没这店,她拍拍手告辞。
  喂好女儿,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送他回来的马夫张老头在门口喊她:“沈奶娘,我们早些回去,风雪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