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仓鼠皇帝      更新:2025-11-04 16:38      字数:3096
  “那人,正是陈家之子,陈冲。”
  堂内依旧无人敢言,静得落针可闻。
  符鸣环顾一圈,那位跑路速度极快的玄罗宗管事正跪在地上,骨头很硬,半个字也不肯说。
  除却来此开会的天衍宗高层,厅室中还有几个被制住的矿工,照样也是审不出什么。
  贪生怕死的家伙怎么可能忽然转性死守秘密,符鸣走前去扼住管事的下颚,果不其然,他的舌上有微不可查的禁言符纹。
  一旦泄露秘辛就会爆体而亡,魔修常用的手段。
  姜还是老的辣,幕后主使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现场也只搜出管事向矿场通风报信的信件,其中并未提及任何与陈家有关的事情。
  “呵。”
  陈姓长老见符鸣陷入沉思,终是冷笑出声。他面上的皱纹挤在一块,恍若毒蛇吐信,与那日欲以入魔加害于他的陈冲,气质颇为类似。
  “就算是掌门的爱徒,说话也得有分寸,不可凭空污人清白啊,明小友。”
  “哦哦,受教了。”
  符鸣那张苍白而锐利的脸上涌现出一种了悟的神情,眉头却挑得很高,不像示弱,倒像是憋着什么坏。
  “证据当然有,长老你等着就是了。”
  只见他当即转身扭头,朝萧怀远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冲去。
  在外人看来,他俩的距离绝对近得不正常,符鸣侧头与萧怀远咬耳朵不说,还弯下腰去他袖里摸索。
  萧怀远的耳廓被他温热的鼻息一吹,略有泛红。
  他低声回应符鸣:“想要什么?”
  可惜符鸣这个铁杆直男太过不解风情,完全没有听出萧怀远朝他示好的言下之意。
  “把那两个东西给我。”
  “还有,陈冲那把剑还在你的芥子囊里么?”
  符鸣的猜想有二,其一,魔界裂隙的存在是陈家刻意为之,只因魔气能激发乌金矿结晶生长。
  他们自暗河进入矿洞时,那两个惨死在箭下的矿工曾急忙收起石片,却仍有漏网之鱼。
  为何要特地在洞中铺设如此之多的石片,正是因为有利可图。
  一块漆黑石片与一枚乌黑带金的乌金矿碎片分别放在符鸣的左右手中,两相辉映,显出极为相仿的质地。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石片上魔气散溢,而另一头的乌金矿碎片中的金色沙尘因之快速流转,晶体缓慢增长,如活物一般如饥似渴地吞吃魔气。
  新长的矿晶虽只有毫厘,但经年累月地生长下去,也算一笔极为客观的财富了。
  “陈长老,我没冤枉你吧?”
  符鸣高举着矿晶兜了一圈,让所有人都有机会过目,包括玄罗宗管事与炼器峰长老。前者的眼神不自然地闪烁,而后者神色如常。
  “的确有理,但这只是手下人被猪油蒙了心干出的错事,与陈家和炼器峰何干?”
  “长老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啊——”
  他将食指置于唇上,以示噤声。
  “若陈冲泉下有知,听到你这么急着把他与陈家撇清关系,恐怕会化作厉鬼回来日日缠着你呢。”
  其二,陈冲当时虽改换了容貌,连尸身都坠入岩浆化为飞灰,但他依然留下了一些东西,譬如,他的血。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陈冲自是不知道,他将石片插在符鸣的脖颈上,最后这石片却溅上了他自己的血。
  更妙的是,他那柄宝剑到符鸣手中后很快被萧怀远收缴,并未解除认主状态,恰巧可用来检验血迹来源。
  宝剑有灵,纵是主人身死也能识得其主。
  符鸣将带血石片凑近宝剑,果然逼出哀切的嗡鸣。
  他又用此剑在自个儿手腕上划了一记,尚还流淌的鲜血滴在剑身上,并没有生出任何异动。
  “若你真不知情,为何要将被逐出天衍宗的陈冲安排至魔界裂隙处,为此不惜让他入魔?”
  “你敢对天发誓吗,陈长老。”
  寒光四射的剑锋忽地在陈长老面前一闪,吓得他踉跄倒地,而后符鸣速度极快地将剑抽了回去,仿佛只是给他看看。
  本就看陈长老不爽的寒门出身长老直接箭步上前,将这老儿拎着领口提起。器修的战斗力之低在仙界也是出了名的,要是真拼命起来,陈长老恐怕连筑基期的符鸣分身都打不过。他当即死瞪双目,梗着脖子向还算好说话的萧怀远求援。
  “我,并非,掌门你听我……”
  ……
  “魔界裂缝是你派人去维持的吗?”
  “是我做的。”
  陈长老那双浑浊灰青的小眼忽而变得无神,他张嘴本是想辩驳几句,却不慎吐出了真心话语。
  一枚灿金法印悬浮于半空中,徐徐旋转,粲然若刺破黑夜的晨曦。
  “是你让陈冲去玄罗宗秘密参与此事?”
  “是。”
  "太玄山矿洞里的化神期木系法修是谁?"
  “是云……”
  这法印与萧怀远本命法印的外观略有不同,尺寸更小巧,名曰真言印。
  正在萧怀远审讯陈长老的时候,符鸣还在往萧怀远神识中传音,他早就馋师弟这真言印好久了,却一直没见他用过。
  “有这等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条件苛刻,需对方心神防御薄弱,若此人被下了禁言咒就会……”
  “就会?”
  轰隆!
  刺目强光自前方荡开,饶是萧怀远及时撑起了真元护盾庇护符鸣,仅剩半格血的符鸣还是受其冲击,身形踉跄了一阵。
  陈长老大张着嘴,舌头却被炸没了,徒留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望之甚是可怖。
  “会爆炸。”
  “……好不用解释我知道了。”
  修为最低也是元婴中期的长老们尚有余力保全自己,可怜底下跪着的玄罗宗管事半条线索都没透露,却不幸在爆炸余波中一命呜呼。
  话又说回来,陈长老好歹也在天衍宗做了多年主峰长老,怎么会沦落到,被人下禁言咒的境地呢。
  他背后究竟有谁?
  虽说是找出了太玄山魔界裂缝的幕后主使,站立在爆破现场的众人却表情凝重,愁云久久未曾散去。
  回峰路上,他们与徐岩正好有一段路可以同行,徐岩紧急为他恶补了一番天衍宗寒门子弟与世家的斗争史。
  “要我说,咱们寒门之人的日子,还是符鸣还在时更好过。”
  “……哦,忘了你不知道这人。”
  符鸣怎会不知道,他不过是想听曾经的同门如何评价自己罢了。
  “他是个能压萧怀远一头的怪才,入门才十年就打遍门内弟子无敌手的人物,说话也和你一样气人,可惜后来。”
  “后来如何?”
  不料带着符鸣御剑的萧怀远忽然提速,把聒噪的徐岩远远甩在后头。
  他将手按在符鸣肩上,低沉嗓音听着竟有些瘆人。
  “你若想知道,我说与你听。”
  第18章
  红蜡在夜色中缓慢烧融,落下点点烛泪。萧怀远执剪裁去棉芯,见烛光归于稳定,他转头问道。
  “你呢,你对符鸣有何评价?”
  “嗯……”
  符鸣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中指不太安分地轻叩桌台。
  实话说,萧怀远的叙述意外地还挺平和。幼时拜入天衍宗,年少扬名,青年堕魔,近来成为魔尊,他的前半生大抵都讲到了。
  只是为何每说两句,就要让他发表听后感啊?
  这未免也太过古怪。
  “符鸣堕魔后,我曾循着他的踪迹追去,却见他与魔尊举止亲密,你觉得这是何故呢?”萧怀远看他迟迟不语,又下一剂猛药。
  符鸣打了个哈哈。
  “这我哪知道,他不是后来还杀了魔尊么,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
  “那他抛弃师门又如何解释?”
  ……少来这套,他们师门满打满算就仨人,师父那个老头子早五十年就开始闭关,知不知道这回事还不一定呢。
  夸自己也不是,骂自己又不爽,正当符鸣还在脑内搜寻不会暴露身份的话术时,他忽然发现,萧怀远与他的距离已拉近到咫尺之间。
  师弟的眼瞳极黑,好似一潭沉了上百年的死水,难以从中看出具体的情绪。
  好,他承认,当年他一走了之是不大对得起师弟。
  但他也不能明说啊,堂堂魔尊潜入天衍宗做掌门弟子,这是要干嘛来了。若要把系统的存在交代出去,恐怕还得被人吊起来研究研究。
  许是心虚感作祟,符鸣蓦地向旁退开。可好巧不巧,一滴艳红烛泪恰好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当即从榻上弹起。
  紧接着,萧怀远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便握了上来,微凉灵力自交叠之处缓缓流至符鸣周身,抚平灼热痛感,又卷起几分困倦之意。
  两人对坐于罗汉榻上剪烛夜谈,不觉间夜已深。符鸣困得呵欠连天,头也渐渐低垂下去,唯有一只手依然与萧怀远交握着,衬得烛泪愈红,肌肤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