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
思深初至 更新:2025-11-04 16:53 字数:3019
可后来发现,之后的每一本书,他们都挣脱控制、长出血肉,有了自己的想法,每本书的结局都不是我最开始设想的。
我操纵不了书中的人物。
就如同我的人生,一个节点错了,便越错越远。
好的季柃苔,坏的季柃苔,两个人相互斗争,最后的结果是,我一连几天去江边吹了吹风。
所以你说我在看风景,其实不是的。
我是在看能不能攀上栏杆,然后跌落、下沉……江水没接住的季柃苔,却被川流双手捧住。
当时回头看见你,我才知道比阳光还明媚、比湖水还柔和的人会是这么耀眼,从此便让我无法忽视。
但我无依无靠,既无来时,又无去路,与你过多接触,害怕终是一场飞蛾扑火,水中月、镜中花。
可骤然间的心动,我也说不清。
樱花很美,那片樱落更美,我被你那热切的眼神,灼得心口发热。
我想,或许我可以再努力会儿。
结果……还是失败了。
这五年,我添了太多麻烦,一直在折磨你,现在你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卓之川是世界上最好的恋人,可季柃苔不是,对不起,哥忘了我吧。
我可能要睡好久好久了。
真想醒来的时候,我是那山间青苔,生于石缝,长于河流,有水便可活。
但又害怕,再也遇不到为我带来潺潺江水的卓之川了。
季柃苔留。
卓之川看着纸上的字,破声大哭。
所以季柃苔很早前就一心求死了,他却没看出来,可笑,他还以为季柃苔快好了的。
“骗子,苔苔,你可真狠心啊。”
“你以为,你死了,我还会听你的。”
卓之川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去房里、沙发边找四散的东西。
苔苔送的画,撕了。
苔苔的相册集,撕了。
苔苔写他的信件,撕了。
……
卓之川看着满地的碎纸,踉跄跑去抱着季柃苔,他家苔苔身上都是伤口,但没事了,他也满身伤痕,来陪季柃苔了。
没有季柃苔的世界,活着也没意思。
“苔苔,别怕,哥陪着你。”
周肆是当天下午过来的。
他以为给卓之川一天时间调理,能收拾好情绪,把人尽早下葬了,结果他低估卓之川对季柃苔的感情。
以死殉情,真不像卓之川啊。
等警察过来的时候,周肆点了根烟坐在门口,忽明忽暗的火光烫着手都没发觉,只是喃喃自语。
“妈的,两个神经病……”
先去警局、再去殡仪馆。
周肆神情麻木地签下一个又一个文件。
下葬那天,乌云蔽日,大雨之兆。
来了很多人,周肆在送行人群的最前面,一脸漠视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石碑。
等来人走后,整个地方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拿起带来的酒,坐在面前喝起来。
“你们两个,一个喝不了酒,一个不喝酒,那今日就看着我喝。”
“我周肆真心朋友没几个,就佩服你卓之川,说死就死,这口我敬你。”
“还有小季,上次周哥说错了,你们两个人感情,我瞎指挥什么……周哥给你道个歉。”
周肆以为,谁都和他一般,不懂感情。
……
大雨磅礴,周肆坐上车,雨水拍在窗面上,车上的广播声随之响起。
观众朋友晚上好,今日是二oo九年三月二十四日,欢迎来到深市晚播,以下是详细内容。
“本市建筑龙头企业建兴集团原董事长卓之川……”
向叔连忙关掉。
周肆:“继续放吧。”
带有电流感的人声滋滋响起来。
“……于二oo九年三月二十二日家中割腕自杀,目前由该公司联合创始人周肆代理董事长一职。”
“今日上午,书迷为作家伶苔举行追悼会,伶苔作为我市优秀作家和编剧,其代表作《鸟飞》《樱落》《他的桥》深受读者喜爱。
同名电影《樱落》继去年上映后,稳居文艺类影榜第一,获得最佳影片奖称号。
此外,他作为托举孤童成长基金会创始人,将所得稿费百分之八十用于福利院建立与修缮,为推进援孤事业发展做出重要贡献。”
周肆听着广播里一本正经、不带任何情感的腔调,心中有些闷,摇开车窗。
外面雨小了些,风进来,脑子也渐渐清明,周肆闭着眼睛靠在车椅上。
“向叔,你说他们值得吗?”
开车的向叔沉默,许久才说道:“季先生在卓先生心底的分量超过死亡,那便值得。”
周肆看着自己断掉的指头,无声的笑,他从记事起便努力活着,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去死。
第4章 少年时
灰暗的房间,堆积的杂物,充斥着烟味、酒味还有男人的汗臭脚臭味。
卓之川从小长大的地方,一眼望得到尽头,往上爬,往下走,都是杂碎。
渐渐恢复意识时,卓之川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脑袋,蹭了一下,沾了一手掌血。
血糊到眼睛上,看四周都是模糊的重影。
身上躺的地方不能叫床,用着破布、大衣随意盖在木板上面,就成了人休息的地方,上头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卓之川恍惚间,以为在做梦。
十几年了,他都没梦到这个让人作呕的地方。
是不是人死了,都要走马观花过遍记忆,无论好坏。
那什么时候才到遇见季柃苔的时候。
“妈的,又输了,真是养了个扫把星。”门口传来声响,男人边忒口水边破口大骂。
“卓壮德,他不是十年前就喝酒喝死了?怎么活过来了。”
卓之川盯着门口的人渣,神色震惊。
“看什么看,你再怎么瞧不起我,也是老子生的种,那一酒瓶还没分清谁是爹?”
卓壮德说完,又骂骂咧咧地出门。
关门的响声震得卓之川骤然回神。
“艹,小兔崽子下手真狠,老子牙都掉了几颗……”
门外的骂声渐行渐远。
卓之川跌跌撞撞爬下床,在家中到处翻找,终于在犄角旮旯处找到日历,上面还沾着酒水的呕吐物,刺鼻酸腐。
一九八八年。
他重生了。
重生了……
卓之川用力擦掉脸上的血迹,环顾屋子四周,竟然无声笑起来,像个疯子。
真好啊,回来了。
回到别家孩子上学犯浑的年纪,而他在和卓壮德斗智斗勇,不努力跑会被打死的那种。
头上这伤口就是他用酒瓶砸的。
他从小就知道,卓壮德是个人渣。
有着一副好皮囊,年轻那阵儿还能吸引些喜欢他那张脸的女人,现在避他犹如臭沟里的蛆虫。
一个空有其表、里头稻草的花架子。
整个人从头烂到脚。
不喝酒的时候打大牌,喝酒的时候打婆娘,最后婆娘跑了,丢下卓之川一个小拖油瓶,继续被磋磨。
直到他长大些,情况才转变,卓壮德打人,他就还手。
只要不被打死,咬也得咬块肉下来。
后来卓壮德怕他,附近的人也不敢靠近他。
大人说他没教养,小孩儿说他没娘养,但都只敢偷偷说。
没人愿意惹不要命的人。
……
卓之川想着年少的日子,倒也没多大感触,反正这里马上和他没关系了。
他按照前世的记忆,从床底翻出布包的纸钱,里面有三十六元四角三分。
是他从垃圾场捡废铁攒起来的,有零有整。
之所以记得清清楚楚,是因为曾经他拿着这笔钱一路辗转到深市,摸爬滚打往上爬,最后混出个人样,遇见了季柃苔。
卓之川将布包塞进兜里,用水洗了脑袋和脸上的血。
除了三十六块钱和身份证,什么都没带,只身一人往火车站跑。
这次,他要先去找他家小瘸子,不要小瘸子满身伤痕走到他眼前了。
卓之川到站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火车站人流不多,炎热天气下,售票亭的男人眯眼打盹,流了一连串口水。
“买张去江城的火车票。”
被卓之川叫醒的卖票员睁着迷茫的眼睛,陡然回神,拿着桌上的纸张翻起来。
“明早九点钟,只有站票,八元三角。”
卓之川捏着手中的车票,坐在车站空地处,脑海中思绪万千。
季柃苔曾说过他二十岁之前,都待在江城,那里是他外婆的家。
……
席地睡了一夜。
火车到站时,发出刺耳的笛鸣声,卓之川跟着人流涌上火车,随意坐在车厢的地上。
窗外的树木渐渐后退,售货员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小孩吵闹声、男人打呼声、窃窃私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