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喝月狮      更新:2025-11-04 16:56      字数:2946
  然而整件事对李家淙而言,最大的损失和代价就是这个暑假要在这么土不啦叽的地方度过。
  理解不了李厂长的用心,他只想寻开心。
  李家淙撕开烟盒,用嘴唇噙了根烟出来,摸着兜里的火,走到门外。他站了片刻,以防省得路过的老头儿大妈看他像见稀罕的西洋画似的,于是叼着烟绕去了房后。
  后面是一片苞米地,他往地里走了几步,寻了一块平整的地,蹲在垄沟边,搓燃打火机。火光刺眼,李家淙抬起头,夏风拂面,天快黑了
  天快黑了。村里放羊的都在赶羊回圈,山上那一片草长得不茂,绕很大一圈,羊才能吃饱。
  李盛蹬着二八的自行车,从土坡上俯冲下来,溅起的白色的石子,哗啦啦响,蹦到腿上。他穿着宽松的白背心,手臂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后心被汗浸透了。身后一大批羊群,跟着他,从山坡上往下溜。
  沿着路骑下来,他往旁边自家苞米地里一扫,瞄见地头那有一个猩红的点儿,这时节地里种的苞米还熟,没人来偷。
  隐秘的地里,蹲着抽烟,估计是
  李盛骑得飞快,大喊一声:哎!别上我家地里来拉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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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见面啦!把你们都抓来种地!(朴实又邪恶的笑容)
  第2章
  数十只羊挤在狭窄的土路,打着滚向下涌,领头的野小子兜着风往下冲,烟尘四起。
  李家淙老远就看见了,山包冒灰,按照李家淙的判断,下一秒,他就应该看见这野小子车把断了,整个人甩出来,磕满嘴血。但很快,对方喊的那一句,狠狠羞辱了他,李家淙一整个火了,他操了一声,站起身来。
  极短的时间,狂飙的二八大杠飞驰,已经到他眼前,两人对视上一个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
  然而对方在看到他的瞬间,表情闪过了一丝错愕。李家淙脏话刚到嘴边,没等骂,那人竟然没刹闸,反而猛蹬两下,一溜烟地骑跑了!
  李家淙磕绊着爬上地垄,撵了几步,结果刚走到路上去,就被失去领头人的羊群包围了。
  羊都他妈的不要了吗?
  李家淙:擦,你别让我逮着!
  他发完狠话,才发现自己被羊群包围了。一股恐惧感涌上心头。羊在印象里是很温顺的动物,但一群肥胖肮脏的羊发出咩咩叫,这声音过于原始、陌生。张开嘴,下颚齐刷刷的一排牙,个别不良少羊还咬住了他的衣角。
  李家淙慌了,他用大腿在羊群拨开一条缝,慌忙跑回去。
  院门口,李家淙他奶掐着腰正四下张望,看见他狼狈地从房后钻出来,问他:你干什么去啦?怎么啦这是?
  去后面转了一圈,他难掩愠色,谁家放的羊?
  羊群扑腾腾的从后面上来,朝着挨着大地的小道里拐进去。她哈哈一笑:那是李老五家的,你小时候见过那家人吧,是另一支老李家,跟咱家关系远,但按村里的辈分,你管叫五爷,还记得不?
  李家淙不耐烦:不记得!我哪记那么多没用的人,羊也不好好看着。
  他奶垫了垫脚看:应该是他家小盛子放羊下山了,人不在么?
  李家淙皱眉:小剩子?剩?狗剩?李家淙觉得这名挺适合对方的。
  大名叫李盛,正常来说,你们这一辈泛字,他应该叫李家盛,他奶边说边拉着他进屋,但现在谁讲究那么多,族谱都糊窗户了,他家就他和他爷,盛子这孩子命苦呢
  李家淙:够了奶。
  他奶还是滔滔不绝:你是不知道,他呀,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够了,够了秀英。李家淙打断她。
  小犊子!叫谁秀英呢!秀英是你叫的吗!
  李家淙搂住他奶的肩膀,摆手不让她继续说。他由衷地觉得秀英是个好奶奶,但受不了拉开话匣子,能指着一个人跟他普及一百件家长里短他现在突然有点理解他爷为什么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了。
  回屋,饭菜都做好了,白菜炖猪肉粉条,外加菜花炒肉。看上去卖相很差,灰黄灰黄的,味闻着却香,他接过奶奶递过来的筷子和饭,坐在他不得不蜷腿的小桌子面前,一横心,伸了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吃。
  李盛一个漂移刹在了家门口,骑车兜那么大的风,他身上的本来早就散干了,但刚刚看到那人的脸让他窜了一后脖颈的汗。他站了一会儿,看到羊都上了路,没再看见那人,又走回去,把羊都轰进圈里,才推车进家门。
  李盛家是个不大的小院子,两边是地,种了葱,中间搭着葡萄架,爬满了藤,挡出一片绿荫。
  他走到院子旁边的大水缸前面,舀了一瓢清水冲了冲自己的头发,水流滴滴答答的把那些浮汗冲走。盯着脚下流淌进水沟的细流,回想刚才那一幕,李盛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个人不应该会在那儿出吧,可能看错了?
  盛啊,你回来了。从西面的一间小房里传出来他爷颤巍的声音。
  李盛回过神:回来了!
  上地里摘两颗大葱来。
  哎。李盛一脚跨过矮墙,迈进了院子里的菜地,蹲下身拔了两颗葱下来。
  屋里头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响声,李盛从门里进来,径直走到最里头。厨房在屋后头,一长条,没窗户,很黑,点着昏黄的灯,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头在做饭。
  今天有肉?李盛看到菜板上有一块肉,有点兴奋。
  帮修房顶给的,他爷笑着看他一眼,馋吧?
  爬房顶太危险,以后叫我去,李盛回来把葱扔到了案板旁边,不经意地一提,咱家大地那边,是李骏爷家吧?
  李骏?是啊,咋了?他爷笃笃笃地剁菜。
  他他家,那个,李盛犹豫,好像回来人了,我刚下山的时候看见了。
  现在也没过节啊,他爷把锅香了下,你还记得人家都长什么样?
  李盛说:大概记得。
  那可能就是回来了吧,他们一家在城里住,羡了多少人哟。
  呲啦一声,他爷把肉倒入黢黑的锅里。一旁李盛欲言又止,他想说点什么,愣着站了片刻,咽下去了。
  刚卖冰棍儿的来了,我买了两串大白糖。他爷说,在我那屋里桌上呢,去吃吧。
  李盛家只有一个屋,却用隔板分出来两处空间,一大一小,南面大,放一张炕,一张桌,和矮矮的木柜,北面只将将放了一张木床,小窗高高的。
  他拿起大屋桌上的冰棍,一摸已经化得水涝涝的:爷!俩呢,不吃要化了。
  李盛捏着那简陋的包装袋,撕开一角,含过嘴去嘬里面淌出来的甜水,真化了,但还凉,顺着唇角淌,没等他擦,突然碰地一声,厨房里传出来的动静。
  咋啦!李盛慌忙地喊了一嗓子。
  没人回答。
  李盛飞箭似的冲进去厨房,看见他爷躺在地上,爷!他不敢动,他爷一直在抽,像是要倒出一口上不来的气,他掐住他爷的人中,爷!
  猪肉炖粉条。李家淙今天对这道菜有了改观。他餍足地躺在屋里,看着棚顶,听见咚咚的声音,应该是有耗子在跑。
  还有蛐蛐儿叫,在房前后,吵个没完,还有狗叫,这狗叫声是一层荡一层,像是从远处有人挨家挨户惊动了狗,此起彼伏。李家淙捏了捏眉心,评价道:很好,交响乐。
  李家淙从炕上坐起来。饭后馋烟,何况刚刚那根儿还被打断了。这会儿天黢黑,估计没人能看见他,他走出去,坐在家里大门口的石凳子上,又点了根。
  他家院门前的道另一边是堵墙,红砖砌的,上面爬了个蜘蛛一头连着墙沿,一头连着树丛,角度曲折的织网。
  李家淙视力很好,看得清楚蛛丝,他无聊地盯着,猩红的点在唇间,久了就变白灰掉落在大腿上。
  他低头大剌剌地拍裤子,忽然听到一个搓沙子踢踏而来的脚步声,等他一抬头,面前突然多了个人,下一秒,那人跪下了!
  我操!!!李家淙眼神惊恐,何必行此大礼?他认了认,发现这是刚才那放羊的小子。
  对方抬起头,前院漏出的灯照打在他脸上,左侧眼尾上一道斜长地疤,抿着唇角,克制着情绪。
  李家淙怔了怔。
  缓缓地,面前的人朝他磕了个头,说:我爷,我爷走了后面的话音憋着哽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