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
喝月狮 更新:2025-11-04 16:56 字数:2902
你别让李盛等你啊!城里话讲,饮食规律,羊的饮食也要规律啊!你不起来吃不着早饭了!
给李盛带个豆包呀?我新蒸的!
六点零三,李家淙看着外面没亮的天,怀疑了一分钟人生,六点零四,下炕倒了一盆凉水,洗把脸,拿着两个热热乎乎的豆包向房后走去。
又是那条长路,两面苞米,向北通往山里。天都还没亮。李家淙迷迷蒙蒙地往里走,直到翻过小山包,视线豁然开朗
原野宽阔,白色的、软绵绵的羊在莽撞地奔跑,不远处有河泡,小镜面似的倒影着深蓝天空,少年站在一片荒草之中,面容沉静,像是流落人间的晚星。
李家淙在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个孤独的梦境,他可能真的还没睡醒。
梦中的人抬起头看见了他,忽然笑了,眼睛弯弯的:起这么早啊。
啊,有些好看。李家淙找回呼吸,愣了好一阵说:吃早饭吗?
嗯?
我有豆包。
李盛把羊赶到了一块草肥的地方,李家淙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坐,背靠着树。李盛穿着自己昨天给的衣服,肩袖都正好,轰完羊,慢慢走过来,瘦高的身形,却坐到他旁边矮一点的石头上,咬起豆包。
李盛察觉他视线的跟踪,眼睛微微圆起来,问:怎么了吗?
李家淙直接地问:你爸妈还没来?
他忽然想到的,从李盛他爷走后,他家里好像一直没有人,可他奶说他不是孤儿。这句话似乎给李盛问懵了,他半晌转过头看他,反问:小时候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李家淙:什么事?
我说,我们见过。
李家淙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李盛眼底有些什么情绪,没有显露:好吧,他也把目光投远,淡淡地说,我爸不在了,我妈可能活着,但我没有消息。
李家淙顿住了,原来是这样的不是孤儿,其实这和孤儿也没什么两样。他沉吟一下说:如果你想找到她,应该可以,你有没有住址?
李盛立刻道:不了!
李家淙愣了愣。
李盛语气缓和了一下:我我不太想找她。
李家淙猜想,可能是被抛弃让李盛憎恨吧,他没再提,向树后一靠:好吧,不过现在发展得真的很快。
他仰头看天:bb机快慢慢没人用了,手机也出了彩屏的,还有和弦铃声,那东西拿在手里的质感太棒了以后找人肯定会越来越方便。
会吧,李盛也跟着抬起头,云漫长过天边,他说,如果那个人不藏起来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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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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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洲酒店在城中心,李盛准时到了,在一楼大厅的座位上等着,四处看,两点过十分钟。
他到前台询问是否有姓李的客人,前台小姐姐笑着说:不能透露客人的隐私呢。
李盛点头抱歉,有些着急地抬眼看酒店大厅的时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或许那么荒唐地答应李家淙来当伴郎其实是个错误。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正想着要不要走,忽然背后有个声音叫住他:你来得这么准时。
李盛转过头,看见了李家淙。他穿一件咖色薄夹克,很休闲,可脸上戴着银边眼镜,架在细挺的鼻梁上,模样斯文,怀里抱着几套黑西装。
李家淙:跟我上楼吧。
两个人进入狭窄的电梯,刚一进,身后跟着一起挤进来很多人,李盛一步一步向后退,最后靠在了李家淙的身上。
隔着那几套西装的距离,很清晰的呼吸扫在他的脖颈,让李盛汗毛战栗,同时他闻到一股古龙水也遮不住的烟味,从李家淙身上飘来。
电梯终于行驶到他们要去的楼层,李盛快速拨开人群,挤了下去,一条长廊,向右侧看了一眼,正要过去。
这边。李家淙却说,他慢悠悠地走过来,指着反方向。
李盛皱着眉折返回去。推开门,是一间大落地窗的开间,壁纸是雅黄色,精致的壁灯,一铺蓝绒床被和沙发,无处不显示着昂贵,但房间里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新婚布置。
李盛在沙发前站住脚:李艾呢?
李家淙走进去,把西装扔在床上,翻动腕子,看了眼手表:没来呢。新娘很忙的。
李盛转身向门口走:那我等她来,再进来。
老毛病还没改好么?李家淙悠闲地拧开房间的一瓶水,咕咚喝下一口,清了嗓音,玩笑着说,没有主人的邀请,不能进入房间。你不觉得自己很像影片里的吸血鬼吗?有魔咒。
李盛脚步一顿是,他被那个魔咒困得时间太久,已经成为了习惯。
李家淙继续说:门是我开的,我带你进来的,这样不行么?我们不算闯空门。
李家淙的语气让人不舒服,仿佛他走了,就是懦夫。李盛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回来。
挑一套伴郎服吧,看看合不合身。
李盛随手拿了一件,走去卫生间更换。
看着他背影,李家淙又笑又惊:不是吧!
李盛压着眉。换好出来,李家淙已经点了一根烟,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毫不避讳地在他身上逡巡。
李盛的身材真好,衣架子的形体,姿态挺拔,脖颈纤长,那套西装穿在他身上,被挑得像是橱窗里定制,他手指卷着黑色领带,并没有系他不太会。
李家淙叼着烟,走到他面前,拿下他手上的领带:我帮你。
李盛像是赌气一样的没躲他,站在李家淙面前,他两个人身高一样,甚至没有任何毫厘的差距。李盛可以平视着李家淙的眼睛,往上看一点点,是他的浅眼窝,往下是刚刚好的颧骨,如果李家淙抬起眸,也可以正好望进他眼里。
领带被打好了,李盛像是换了个人,一丝不苟的西装太端正,反而衬出李盛身上,似乎有一种衣冠勒不住的野性。
李家淙掐灭了烟,却又迫不及待地点上另一根,仿佛想要在人造迷雾中欣赏眼前的人。李盛看到他点第二根,忍不住说:你抽得太勤了。
嗯,我往死抽。
李盛皱起眉头。
李家淙玩味地说:你关心我?
李盛错开身,扫了眼李家淙,上次来,他没戴眼镜,这次戴得不伦不类,李盛开口问:你在做什么工作?
我啊,老师!大学的,是不是很不适合?
李盛看了看他说:挺好的。符合李家淙被安排好的、完美一生。
好?李家淙笑了,好在哪?
李盛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冷声说:好在不用为活着乞讨。
似乎是李家淙的讽意让李盛变了脸色,可他的话一出,李家淙的神色一动,霎那刺穿了他的外壳。调笑、戏谑,不和谐的剑拔弩张都没了,他拽着那领带的边缘,很突然也很轻地说:是吗?为了活着,我也曾乞讨过。
李盛微微一愣。
李家淙像是在回忆什么,嘴唇动了动:我在找你,真的很久向每个人乞讨着你的踪迹。
李盛不知道,分开后的那一年,李家淙没有完成高中学业,他的人生也没有真正的走向一条通途,李家淙沉浸在了一场迷失之中,将近四年的时间,他一直在试着走出分别那天的迷雾。
清醒的时候,他就拿着看爷爷奶奶的借口回老家,每一次都到李盛家院子去张望,探问邻居。他去讨好每个能帮到他的人,甚至去求村里的人安装门口的监控,他接近疯狂。
直到村头小卖部的二大娘说,在山上见到了李盛。那是李家淙得到他消息最准确,最及时的一次。于是他当日就跑遍了村里荒山,想寻得一丝李盛曾真的来过的痕迹,证明这一切不是一场幻觉。
终于,他在山上找到了一个新坟,坟上的名字,是李盛的妈妈,旁边一束鲜花。他终于找到了他的线索,这个人仍然存在,不是他的一场幻觉。
李家淙问眼前的人:你明明知道,你知道我在找你,你为什么要藏起来?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
没有藏。李盛正视李家淙薄镜片后的眼睛,回叫他的名字,李家淙,你找到我,又能怎么样?
李家淙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在颤抖。能怎么样?现在他终于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