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词眯起眼眸，冷冷盯着楚浩，他忽然住口，其他人面色各异。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害的楚浩被学校孤立，究竟做了什么，即使考上京大，也让父母抬不起头？
  楚宁避开楚词的眼神，似有愧疚。
  徐云华一脸怒容，不愿看她，只心疼地摸着儿子方才挨巴掌的脖子。
  至于楚松柏，似有难堪，更有厌恶，对楚词的厌恶。
  楚浩没说后面的事，只咬牙切齿，“楚词，你就是个祸害。”
  祸害。
  在小区院子里，刘凤芹就当众说出‘她是你们家的祸害’，呵。
  她忽然握住霍隽衍的手，抬眸看着他，“对不起，我后悔了。”后悔来这一趟，更后悔带你来。
  霍隽衍感觉到她极力压制发抖的身体，手上的力道加重，拉着她转身就走。
  “诶楚词，”楚宁一个箭步冲过来，拦住他们，满脸焦急，低声劝慰，“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爸妈准备了一上午，怎么也要吃完饭再走。”
  “是啊楚词，吃过饭再走吧，都几年不回来了，你妈想起你就哭……”
  楚松柏小声附和。
  方希月笑着上前，“你不知道，爸妈早上接到电话后开始忙活辣椒酱，说你以前最喜欢吃，这是妈祖传的手艺，好多人跟妈学过这门手艺，有人还用它开饭店呢。”
  楚词淡淡道：“真的有事。”
  她轻轻推了下楚宁，开门，身后一阵窸窣，除了楚浩，其余人都追下楼，方希月提着两罐辣椒酱，又从楚松柏手里接过保温盒。
  “爸妈一早准备的。”
  徐云华走在最后，满眼失望，又似真的伤心了，“那是红糖糍粑，以前买油饼那家的，又不干净，你还老爱吃。”
  “卖油饼那家早不做生意了，爸早上打电话请陈叔叔特意开火做的，你以前说爱吃焦糊的味道，那是炸完油饼的油做的，现在味道可能不一样了。”
  楚宁从方希月手里拿过袋子和保温盒，递给楚词。
  她没接。
  心里刚刚砌起的冰墙轻而易举就出现裂纹。
  霍隽衍看了楚词一眼，接过袋子和保温盒，“谢谢。”
  楚词心头忽然一轻，转过脸不去看他们。
  楚宁皱着眉，“你别怪浩浩，因为你的事，他工作调动被卡，爸妈退休了，以前的关系，”
  她被楚词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然，“你还在为当年的事记恨爸妈？他们当时又不知道，再说了，是你自己不去上学，爸妈只能给你办休学，后来爸妈不是托关系让你回学校了吗，这些你都觉得自己没问题，那打破舅舅的头总该是你的错吧。”
  楚词敛眸，一瞬不瞬盯着楚宁。
  这是她五年来养成的习惯，对于过去的事情，不接话，不反驳，不表态，让人猜不出她的想法。
  实际上，她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的态度却惹怒了徐云华，她厉声说道：“别管她。”
  楚宁用眼神制止母亲，又拉着欲走的楚词，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金锁吊坠，“不知道你儿子属相，我就买了个平安锁。”
  楚松柏像是想到什么，摸了下口袋，又回头，“你买的项链呢。”
  “什么项链，”徐云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个礼盒，“宁宁在市里买平安锁，我就出去买菜的功夫，哪有时间慢慢挑。”
  楚宁打开，是一对小孩富贵金手镯。
  楚词眼睛生疼，胸口堵的难受，整个后脑勺像是严重睡眠不足一般的昏沉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你常回来。”楚宁拉起楚词的手，将平安锁和礼盒放她手里。
  手里的东西仿佛有千斤重，楚词闷着头，感觉到他们都跟着，她硬是没回头，一直到上车，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后视镜。
  父母姐姐都站在黄角树下。
  霍隽衍闻了闻辣椒酱，“这肯定是特级辣椒。”
  楚词一愣，沉闷压抑的情绪瞬间抽离，嗔了他一眼，“谁让你拿的。”
  “某人想吃。”
  “我才没有。”车子启动，后视镜里的人转身，她降下车窗，忽然看到一人，浑身僵住，大脑的云雾散开，记忆涌现，“停车。”
  第29章
  无数记忆碎片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刺破血肉，在她脑海里拼凑。
  头痛欲裂, 楚词死死摁着太阳穴。
  霍隽衍一脚刹车，未及开口，眼见她打开车门，跌跌撞撞下车。
  他从车头跑过去，抱着站立不稳，还要奋力走向人行道的楚词，只见她双手痛苦地抓着脑袋, 又一个劲指着一个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从商店出来, 看到楚词, 拆烟的动作顿了顿, 往他们这边走了几步，忽然面露惊恐, 转身加紧脚步, 最后直接跑起来。
  “赵，赵, ”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 楚词急出眼泪, 拼命挤出声音，“我……”
  身体软软倒下，再次醒来时, 是在山城霍家私人医院。
  窗外有栾树，一簇簇黄花，一枚枚红果。
  楚词挣扎着起身，浑身绵软脱力，像脱水了一样, 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火燎过，“…咳，”只咳一声，就疼的眼泪都流出来。
  动静惊动了歪在沙发上睡着的霍隽衍。
  他倏地过来摸她额头 ，又拿起体温仪测量，“退烧了。”
  “我发烧了？”楚词捂嘴轻咳了下，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才感觉好些，慢慢坐起来，看着窗外，不确定时间，“几点了？”
  “两点。”
  “第二天了？”
  霍隽衍叫了餐，“先吃饭。”
  楚词突然晕厥，霍隽衍忙将人送到县城医院，没检查出问题，只能开车到山城，平时两个小时的车程，只走了54分钟。
  私人医院检查结果与县城差不多，有专家根据她之前的病历提出“bci”。
  简单来说就是用头戴式仪器连接大脑神经元，通过微电极监测大脑，目前这项技术还处于科研阶段。
  但当时楚词犹如陷入梦魇，拳头攥紧，似乎要找人决斗，怎么都叫不醒。
  霍隽衍只能让医院试一试，结果连接上仪器后，专家神奇地发现她受损的脑内神经元在传导连接，重新形成庞大的神经网络。
  之前会诊，楚词大脑皮层内侧颞叶受损严重，基本不可能恢复。
  而这次检查，却看到她大脑“杏仁核”异常活跃。“杏仁核”负责情绪记忆，也是刺激恢复记忆最主要的手段。
  楚词边吃东西边看检查报告，“这款仪器特别适合线上ai。”
  “医疗是很严谨的领域，这项技术还处于开发阶段，短期内很难上线。”
  他收走报告，“专心吃饭。”
  手一空，楚词小小不满，拿起手机，边看边吃东西，“我想起一点事。”
  “赵峰是谁？”
  吧嗒！
  汤勺掉碗里，溅起水花。
  楚词一帧一帧看过去，“你，查了他？”
  “他看到你撒腿就跑，你看到他，直接气晕了。”
  楚词：……
  “…我是因为药物，卢院长的开的药影响我情绪。”嘴里嘟哝，脸上火辣辣的，被气晕了，也够丢脸的。
  五年前，因为她怀孕，不能用药物，而是借助其他类似催眠类的手段治疗。
  这一个多月服用卢万臻医生开的药，她自己感觉情绪波动很大，即暴躁又压抑，即亢奋又悲伤，反反复复。
  但所有的情绪都被她隐藏的很好，没想到积压到一定程度的爆发是直接把自己气晕。
  “他性骚扰过我。”
  楚词抬眸，竟在他错开的眼里看到了森冷的杀意，尽管一闪而过，还是感觉寒意从脊背爬上，那是掉入冰冷的海水中才有过的恐惧。
  “我现在知道我的家人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楚词从小就是个漂亮的孩子，只是她性格桀骜，从小又在农村野惯了，上中学以后，文能替学校拿全县第一，武是球类田径单双杠运动会样样能上场，还能安定班级半壁纪律，是老师最最喜欢的学生，是校领导眼里的宝贝。
  但在楚家——
  楚宁，学习好，乖巧懂事，从小替父母帮衬家务，长大后听话选了父母要求的专业，考上了父母希望的单位，嫁了父母介绍的相亲对象，和和美美。
  楚浩，学习好，自带身份属性。
  是以，楚词只是学习更好，没什么突出的，反而因为她不乖巧，不听话，与楚浩争吵而经常受责备。
  楚词上到高三，楚浩上高一，课程有点吃力，但楚词给他辅导，两人常常三言两语就吵，父母决定请家教，周末来家里补课。
  楚浩的英语老师赵峰也兼职做课外辅导。
  那时对在职老师周末或寒暑假在外代课好像管的不严，父母考虑到赵峰本身就带楚浩，了解他的进度，就请他做家教。
  有次周末，赵峰照例上门给楚浩辅导功课，中途去洗手间，看到楚词站在镜子扎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