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秋秋会啾啾      更新:2025-11-06 17:04      字数:2996
  三十影卫,只回来了他一个。
  雨幕如瀑,阿影下马,怀中的墨血剑泛着妖异的红光,剑身缠绕着丝丝血气,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震颤。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雨水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却仍挺直脊背。
  “放肆!谁准你直闯主阁的?阁主去了青峰会,你就敢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吗!”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闻言,贺邢猛地转头。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只见旭荟站在廊下,一脸嫌恶地盯着阿影,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就好像在可惜,血鸦谷的任务居然没能杀了阿影。
  “废物!”
  杀堂堂主张老跟在旭荟后面,怒喝一声,指着阿影骂道,
  “三十个影卫,就活着回来你一个?剑阁培养你们多年,就养出你这样的废物?”
  阿影沉默地跪在雨里,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伤口,血水混着雨水,在他脚下汇成一片暗红的溪流。
  “跪着!”
  张老厉声道,“好好反省你的无能!”
  贺邢眼睁睁地看着阿影被罚跪在雨中。
  雨水冲刷着阿影身上的血迹,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
  可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责罚。
  ……
  贺邢猛地惊醒,额间冷汗涔涔。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寝殿的床榻上,而阿影……阿影跪在床边,一直给贺邢输送内力,见他醒来,立刻松手低头:
  “主人,您醒了。”
  贺邢盯着他,胸口那股闷痛仍未消散。
  梦中的画面挥之不去——阿影浑身是血的模样、旭荟的嘴脸、张老的怒斥……这一切,真实得不像梦境,反而像是……
  预知。
  这一切,真的会发生吗?
  “阿影。”
  贺邢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剑阁近日,可有什么任务派给你?”
  “血鸦谷有任务?”
  阿影一怔,随即垂眸:“……大抵,是。”
  贺邢的手指骤然收紧。
  “你接了?”
  阿影垂眸:“未曾。”
  贺邢眼神一冷,胸口那股闷痛又来了。
  他猛地将阿影拽到身前,咬牙道:“不管什么破任务,我让你别去。”
  阿影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却听贺邢又道:“过来,靠近点。”
  他迟疑一瞬,还是膝行至贺邢床边。
  下一秒,贺邢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阿影,你听好了。”
  贺邢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血鸦谷的任务,你不准去。”
  阿影茫然。
  贺邢松开手,转而抚上他的后颈,语气忽然柔和下来:
  “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动。”
  “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
  贺邢这个人,骨子里就刻着“傲慢”二字。
  他生来就是剑阁少主,天赋卓绝,年纪轻轻便武功大成。
  江湖上人人敬畏,连老一辈的高手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称一声“少阁主”。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实力,他凭什么不高傲?
  ——他其实看不起所有人。
  武林盟主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也不过是些墨守成规的庸才。
  就连剑阁里的长老们,在他眼里也只是一群倚老卖老的废物,若不是念在他们是父亲的旧部,他早把他们全踢出去了。
  贺邢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他活得肆意,死也死得痛快,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他小心翼翼的东西。
  他自认为,他不在乎阿影。
  阿影对他来说是什么?
  一个听话的影卫,一把趁手的兵器,一个可以随意把玩的玩具。
  高兴了,就逗弄两下,看影卫隐忍克制却不得不顺从的模样;不高兴了,就随手丢开,甚至踩在脚下碾两下,反正阿影也不会反抗。
  他还真就从未想过阿影会痛,会难过。
  玩具而已,何必在意?
  可偏偏,这颗该死的“琉璃心”,却逼着他在意。
  每次他对阿影过分一点,心口就像被刀绞一样疼。
  ——凭什么?
  他贺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时轮到一颗破心来指手画脚?
  可当他在预知梦里,看到阿影浑身是血跪在雨中的模样时……
  贺邢竟第一次,感到了“后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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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示好
  所以,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贺邢毫不犹豫地出手掐断了血鸦谷的那桩任务。
  他不光严禁阿影前去,更是直接下令,毙掉了那个任务,整个剑阁上下无一人能接。
  这一下,可把旭荟公子气得火冒三丈。
  他在房中摔器砸盏,怒意汹汹,却偏又无可奈何。
  因家中催他回去准备成亲,成亲之事十分的繁琐,得提前几月准备,不过几日,旭荟便只得悻悻提前离去。
  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贺邢暗中推波助澜,轻轻一拨,便让旭荟走得无法拖沓。
  待那烦心的旭荟一走,剑阁仿佛都清净了几分。
  贺邢留意到,旭荟那倒霉玩意一走,阿影似乎比往常舒展了些许。
  虽仍不怎么言语,但眉间那道常年的冷淡,竟似被微风拂淡了几分,偶尔也会露出很柔和的神色。
  虽然这偶尔,是一个月都没一次。
  时值深冬,寒气萧瑟,呵气成霜。
  剑阁内外尽是一片肃杀冷寂,唯有顶楼的寝阁中暖意氤氲、炉火轻燃。
  贺邢近日颇费心思,特地吩咐制衣阁为阿影赶制新衣,从选料到绣纹,无一不是他亲自过目定夺。
  这一日清早,衣物终于制成,整整五大箱由制衣阁的侍从送至顶楼大厅。
  彼时贺邢尚在榻上,怀中正是只穿着里衣、脖子上面点点红痕的影卫阿影。
  侍从们放下衣箱便悄然退去,无人敢出声惊扰。
  剑阁顶楼乃是贺邢独居之处,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擅入,没有他的出声,谁也不敢擅言。
  贺邢醒来时已近晌午。
  冬日赖床本是极惬意的事,更何况怀中尚拥着一人。
  只见贺邢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却不急着起身,反而将怀中人又揽紧了几分。
  “……”
  阿影其实早已醒来,却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身为影卫,他早已习惯了在贺邢醒来之前保持静默,在贺邢入睡之后方能放松。
  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阿影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贺邢垂眸端详怀中人,忽然觉得有趣。
  阿影算不得什么绝世美人,他五官凌厉,眉眼间总是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冷冽杀气。
  作为剑阁最锋利的剑,阿影手中沾染的鲜血早已数不胜数。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影卫,却让贺邢生出了几分打扮他的兴致。
  “醒了就起来吧。”
  贺邢终于懒洋洋地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袍便走向那几口衣箱。
  阿影很自觉地跟随在主人身后,依旧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这是影卫应当恪守的规矩。
  “啪。”
  贺邢打开衣箱,顿时满室生辉。
  箱中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数十套衣裳,从里衣到外袍,从常服到正装,一应俱全。
  用料皆是上乘的云锦、软绸和貂绒,绣纹精致却不张扬,针脚细密得看不出痕迹。
  贺邢随手取出一件墨色长袍,袖口用银线绣着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过来。”
  贺邢招手,阿影顺从地上前。
  贺邢将衣裳在他身上比了比,满意地点点头:
  “倒还合身。”
  他又接连取出几件,一一在阿影身上比对,仿佛在欣赏一件属于自己的玩意。
  最后,他挑出一套鸦青色劲装,递到阿影面前:
  “今日就穿这个。”
  阿影自然不会拒绝。
  若是主人要他去死,他都只会答应,又何况穿几件衣服呢。
  见阿影接过衣服就要退到屏风后更换,贺邢忽然又开口:“就在这里换。”
  阿影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贺邢。
  “是。”
  四目相对片刻,阿影垂下眼帘,依言开始解衣。
  作为影卫,他早已习惯了服从命令,无论那命令是什么。
  冬日的阳光勾勒出阿影劲瘦的腰身和紧实的肌肉,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疤在光线下格外显眼,每一道都是一个生死瞬间的见证。
  贺邢的目光掠过那些伤疤,眼神微暗。
  他指了指那一件里衣:
  “穿这个,新织的软绸,不磨疤。”
  阿影沉默地听话,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