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秋秋会啾啾      更新:2025-11-06 17:04      字数:3088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虚空,仿佛指着那个她不愿回忆的婴儿:
  “那孩子…那阿影…他根本就是个怪物!非男非女,是个阴阳同体的怪胎!”
  “这样的孩子,你叫我怎么留?我怎么敢留?!若是传出一星半点,旭家百年清誉就要毁于一旦!你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此?!”
  闻言,旭东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踉跄着倒退两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脸上的怒意、不甘、震惊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颓然和难以置信的空洞。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嗬嗬的怪响,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声漫长而沉重的叹息:
  “原来…竟是因为…如此…”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个灯花,映得他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脸庞明灭不定。
  书房内只剩下柔夫人压抑不住的啜泣声,一声声。
  然而,下一秒,旭东那里面颓丧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算计所取代。
  他缓缓坐在房间内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太师椅扶手上冰冷的玉石镶嵌,视线看着哭泣的柔夫人卫。
  “怪物…残缺…?”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却扯出一丝扭曲的弧度,
  “那又如何?只要他身体里流着我旭东的血,只要他还能握紧剑,就够了。”
  柔夫人止住哭泣,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他:“夫君…你…你这是何意?”
  “何意?”
  旭东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隼,
  “贺邢是什么人?剑阁阁主,手握重兵,势力遍布江湖。”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如今他明显对这影卫另眼相看,宠爱非常。”
  “若能借此机会,让那孩子认祖归宗,他旭家血脉的身份,再加上贺邢的这份‘偏爱’,岂不是一座现成的桥梁?”
  他越说越快,再也没有往日的稳重,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野心的光芒:
  “辉儿体弱,荟儿无能,我旭家正需强援!若能将阿影牢牢握在手中,再通过他牵住贺邢,那长生烟的生意,乃至更多…日后在这江湖之上,谁还敢小觑我旭东?”
  柔夫人被他话中的疯狂所震惊,颤声道:“可…可那孩子他会愿意吗?他若恨我们遗弃他……”
  “恨?”
  旭东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冷酷,
  “由得他恨吗?他是旭家的血脉,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能认祖归宗,摆脱影卫的卑贱身份,成为旭家的公子,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恩典!他有什么理由拒绝?更何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更何况,他不是正得贺邢的宠爱吗?若他成了旭家名正言顺的儿子,与贺邢的关系岂不是更顺理成章?”
  “这对贺邢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剑阁阁主的情人,总不能永远是个见不得光的影卫。”
  他走到柔夫人面前,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听着,收起你的眼泪和恐惧。过去的事,谁也不准再提,尤其是他的怪物一样的身体,那根本无关紧要。”
  “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就是做一个‘意外’找回爱子、悲喜交加、满怀愧疚的母亲。”
  “你要让他感受到家族的温暖,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我旭家所用,明白吗?”
  柔夫人被他眼中冰冷的杀意吓得浑身发抖,只能讷讷地点头:“妾身明…明白了…”
  旭东松开手,瞥了她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又恢复了那副道貌岸然的世家家主模样。
  他走到窗边,望着贺邢一行人下榻的流水丹鹤院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仿佛已经看到了借助阿影捆绑剑阁,势力蒸蒸日上的未来。
  原本长生烟的生意,他心里还有些犹疑,只怕是拉不拢贺邢,但现在胜算又多了几分,只要让阿影引吹吹枕头风,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明日…不,就现在,”
  略微有些苍老和驼背的旭东忽然转身,对门外扬声道,
  “来人!去库房,将那盒百年老参,还有前日得的那对东海明珠取来。再备上几匹最新的苏绣,要最时兴的花样。”
  他要对贺邢示好,更要开始布局,一步步地将那把锋利的、属于贺邢的剑,巧妙地、不露痕迹地,收到自己的剑鞘中来。
  而第一步,就是要让阿影感受到“家族”的“关怀”与“重视”。
  他虽然不太好出面,但是柔夫人是最好出面的了。
  这一计,当真是天赐良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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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入v[抱抱]请大家多多支持,国庆会多写一点,是第一单元的剧情高潮,带球跑!然后被追回来!
  第16章 到访
  夜色浓稠如墨,将旭家山庄重重包裹。
  流水丹鹤院内,只闻流水沙沙细响,以及更遥远的梆子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阿影独坐窗边,并未点灯,任由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沉默的侧影。
  他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小腹,那里近日来的微妙变化只有他自己知晓,像是一个揣在怀里的、随时会引爆的秘密。
  他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主人,好在贺邢被旭东以商议要事为由请去,此刻院内格外空寂。
  忽然,院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阿影大人。”
  丹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恭敬中带着谨慎,“柔夫人来访。”
  阿影应了一声。
  门被轻轻推开。柔夫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目的侍女,手中捧着数个沉甸甸的锦盒。
  丹云守在门边,并未入内,但也并未离开。
  柔夫人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云纹锦袍,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碧玉簪,与白日的华贵相比,显得格外柔和,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低调与哀婉。
  她示意侍女将东西放下。锦盒开启,露出里面的百年老参,参须虬结,形态宛如人形;东海明珠颗颗圆润,足有龙眼大小,莹光流转;还有那几匹云锦苏绣,在微弱的光线下也能看出其上的缠枝牡丹纹样栩栩如生,价值不菲。
  “你们都退下吧。”柔夫人轻声吩咐。
  侍女们无声退去,丹云也躬身行礼,退至外间,细心地将门虚掩,留有一条缝隙,足够她在需要时能及时察觉里面的动静。
  贺邢离开之前,嘱咐她要好好看着阿影,万万不可出任何闪失。
  室内只剩下两人。
  烛台上噼啪作响,火光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柔夫人向前一步,目光落在阿影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虚伪的哀伤,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对于身有异样者的本能审视,最终都被一种刻意营造的慈母柔情所覆盖。
  “好孩子…”
  她未语泪先流,用一方丝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哽咽。
  柔夫人走近两步,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眼中水光渐盈:
  “孩子…你…你这些年,可曾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曾怨恨过他们为何将你遗弃?”
  “说来也怕你见笑,实在是让你久等了。”
  “这些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必定吃了许多苦吧?”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暗示,
  “这世上,骨肉亲情是割不断的。或许,或许你的生身父母是有天大的苦衷,又或许你是被贼人抢走的——”
  阿影静立原地,身形挺拔如孤松,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和昂贵礼物,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他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在那堆礼物上停留片刻。
  金玉于他不过是身外之物。
  “夫人言重了。”
  阿影的声音平稳无波,像深潭静水,不起微澜,
  “影卫生来无父无母,唯有主人。前尘往事,与我无关。”
  他的冷静和拒绝像一堵冰墙,瞬间撞碎了柔夫人精心准备的戏码。
  她似乎被这毫不留情的否认刺痛,情绪陡然激动起来,眼泪涌得更凶,身体微微发抖:
  “不…不是这样的!你有的!你有的!”
  她又上前一步,试图去抓阿影的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冰冷的衣袖,声音里充满了戏剧性的痛苦和忏悔:
  “孩子,看着我!你看看我!我…我就是你的娘亲啊!是娘对不起你!是娘亲把你弄丢了!”
  然而,阿影在她指尖碰到之前,已悄无声息地后退半步,恰好避开了她的触碰。
  这个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影卫特有的警惕与疏离。
  阿影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在柔夫人脸上,那眼神深处却只有一片冰冷的荒漠:
  “夫人。”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不过是个影卫而已,您,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