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
我送你一枚月亮 更新:2025-11-06 17:07 字数:3114
“他们给我打针,是为我好。”牧川意识到他在看什么,轻声解释,“我生了病,会意识不清,怕有危险……”
“嗯。”周骁野懂,“我爸想打死我,也是为了我好。”
牧川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苍白的唇角抿平——周骁野一般也不用这个办法,除非他哥说的太离谱,不然他一般也不会咬他哥的手腕。
周骁野抱着牧川的手腕,下不去口。
那上面全是交错的暗红血痕。
十九岁的少年alpha喉结滚动,还是压下爆烈恨意,像只被驯服的年轻猛兽,蜷伏着把牧川护在自己怀中,低头让手指触摸睫毛。
“……破了。”他低头,用鼻尖轻轻蹭这些血痕,“哥你告诉我,说实话,疼不疼。”
温热的呼吸洒在手腕上,牧川的手指微弱地颤了下,却没有抽开。
“要是不疼。”周骁野说,“我也和哥学,以后伤了,挨打了,都忍着,再也不跟哥说了。”
牧川躺在他用膝盖和手臂絮成的窝里,月光描摹着过分清瘦的轮廓,哥微仰着头,喉咙轻轻滚动,抿起唇,脸上是一点温柔到叫人心口发疼的无奈纵容。
周骁野故意把肿着的嘴角贴在哥掌心,这种伎俩直白、拙劣、一眼就能看穿,他知道。
他知道。
牧川会上当的,哥就是这么心软的脾气,会把别人说的话都当真。
“……疼。”牧川最后轻声开口,嗓音里浸过一点把他五脏六腑油煎了的微弱悸栗,“弟弟,我很疼,很难过,我不想……”
周骁野收紧手臂,不住追问,可牧川说到这里就不再有声音,只是嘴唇无声开合,像被迫搁浅的鱼。
牧川说不出话。
周骁野想,果然还是应该找机会撞死裴疏。
“不想留下是不是?”他急急地接话,嗓子发哑,“不想回家,不想再想以前的事了,哥你教我的,人难过了就要抬头向前看……”
他拉开自己的衣服,把牧川裹住,他用手和脚把牧川绑架了,睡袋在仓库角落,他就这么胡乱滚着去拿睡袋,哥大概没这么不体面过,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锁骨。
周骁野掰一点压缩饼干给牧川吃,打开一罐甜牛奶,倒进杯子里用瓦斯炉煮热给哥喝。
“我们去看烟花吧,哥,去海边,是我把你绑架扛走了,你也不想的。”
周骁野告诉他:“你要先吃饭、吃药,然后什么都别想地饱饱睡一觉,听我的哥,我是邪恶超级绑匪。”
在这留一晚,周骁野轻声哄他哥睡觉,他要他哥睡个好觉。
然后明天就出发。
……
所以他们现在暂时在这个不起眼的廉价小旅馆。
周骁野在查路线、看天气、做计划,盘腿坐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眉骨胡乱拍上的创可贴。
他嫌小旅馆的床品太差,连夜下单买了舒服的枕头,还有绷带和消炎药、止疼药。
他的睡袋足够舒服,本来就是被营销广告洗脑得疯狂心动,买了想送给哥当礼物的。
新换的改装越野是黑市车,不是他的名字,累死裴疏也找不到。手机导航显示路上有七个收费站、海滨城市本周天气晴朗,他在备忘录里敲字:买二十套哥喜欢的衣服(大声喊好看),找家哥有兴趣的餐厅(提前做攻略,口味要偏甜,不辣,环境安静,提供热牛奶)。
再用假名租个房子,能看见海,能打滚,能晒太阳。
他看中一套有温泉的。
他查了,那个温泉促进伤口愈合,还能舒缓身心。
哥的伤口被好好裹起来了,用干净的热水洗了脸,洗了手和脚,喂好了药,睡得很沉……他以为哥这一宿都不会再醒。
周骁野慢慢攥紧那个手机。
他忽然觉得紧张,把正在三倍速放的攻略视频藏在背后,摸索着用力按了好几次,才让热情介绍当地特色炭烤鳄鱼肉的解说闭嘴。
……深夜,人很容易改主意。
周骁野自己都是这样的,好几次他想给他哥打那种深夜擦边的奇怪视频,真到了半夜,又退缩了。
“哥。”周骁野蹲下来,小声问,“怎么了,要上厕所还是喝水?”
牧川半撑起身,扣子坏掉的衬衫像层撕烂的茧,悄然脱落,露出缠着新绷带的脖颈和锁骨。
周骁野连忙用手臂和胸膛裹住他,太乱来了,哥的身体太差,这样忽然坐起来会一过性失明。
牧川靠在他的肩头,胸口轻轻起伏,额间碎发被薄汗浸湿,浅色的眼睛被雾遮着,还慢慢弯起来,模模糊糊映出少年烫红的耳廓。
“天……亮了吗?”
牧川轻声问。
周骁野愣了下,小心握住哥覆在膝头的手,少年alpha的掌心也是烫的,熨着冰冷苍白的手指,很老实地低低摇头:“还没有。”
手机显示还有一小时四十七分日出,月亮倒是提前下班了,窗外还很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牧川的手被捧起来。
苍白清瘦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摸弟弟的鼻梁和睫毛,指尖沾到一点滚热的濡湿。
“怕黑吗?”牧川问。
周骁野在他的指尖用力摇头。
牧川闭上眼睛,很奇怪,弟弟总喜欢像福利院里刚长牙那些小孩子一样啃他,但力道没那么重,轻轻的,咬一咬腕骨,含一含指节。
他也没见过海,没看过烟花——如果那个紧急抛离爆炸的幺动拐号发动机不算的话。
牧川也没有见过炭烤鳄鱼肉。
“那……”牧川仔细想了一下,“弟弟,你开慢一点。”
“不要按喇叭。”
他说:“小鸟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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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更!晚上还有if线和谢总,这个世界就真正结束啦
第24章 一些治愈
另一个平行世界。
小枕头, 暖烘烘。
「麻烦了。」
「怎么没拦住他?!他究竟急什么,要找谁?他刚做完手术!」
「疯了吗?把他追回来!他不能这就出院……」
谢抵霄出院那天还是在下雨。
天气差得离谱,雷鸣电闪, 黑压压看不清路,亮闪劈进高耸着的大厦楼群, 像是要把那一片浓重的铅灰色撕开。
很碍事。
锈金色的瞳孔缓缓转动。
他不需要医生,需要一个优秀的维修工,雨雾把义眼弄得看不清……很碍事。
送他出院的护理人员战战兢兢, 徒劳地追着他, 看着渗血的绷带, 和那副泛着冷光的暗银面具。
……谢抵霄不该这就出院。
应该再多在治疗舱里躺几个月,最好一两年。
现在的进度堪堪过了65%,那些在爆炸里彻底损坏的皮肤才长到不渗血, 需要强力拘束避免撕裂,混乱的激素也需要调节。
但谢抵霄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自从那个囚犯护工离开,谢抵霄就不再和什么人说话, 那之后的治疗说实话极不顺利……谢抵霄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谢抵霄不再沟通, 不再说话,哪怕严重损毁的声带已经被修复到可以发声, 一批又一批心理专家束手无策, 除了询问那个护工的下落,谢抵霄没有别的要交流。
既然都说“不知道”,那他出院。
他自己去找。
谢抵霄给自己戴上颈环,风衣领口竖到遮住下颌的伤疤。
护理人员停在台阶上,迟疑着,没有追进这场雨。
谢抵霄抬起右手,抹了下面具上的水渍, 义眼不停显示对焦丢失,频繁自动调整焦距,令人厌烦的雨却让一切都更加模糊。
这具身体令他不堪忍受,皮肤会渗血,义眼会进水,勒紧的皮质束缚带下,新生的脆弱肌肉纤维正发出撕裂的呻吟。
但他走得很快,快到不像个活死人,快到好像小枕头就在下个街角等他,被他轻轻拍一下肩膀,就会茫然地回头。
然后一下子认出他……扑过来,眼睛亮亮地朝他笑。
谢抵霄无数次想象“小枕头”可能的样子。
他靠这个熬过很多夜晚,他想,等他能从治疗舱里出来,他们该怎么庆祝?
他要给小枕头买个奶油堆得高高的蛋糕。
……
帝都实在很大。
谢抵霄想。
他在治疗舱里躺了几年,已经快忘记外面的样子,令人生厌的雨……他还不能完美操控这具身体,摔倒是自然而然的事。
义肢和身体的接驳处一跳一跳地疼痛,膝盖砸进积水里,渗出一些红色的润滑液。
谢抵霄慢慢撑起身体,锈金色的瞳孔反复对焦,远处铅灰色的楼群模糊成新的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