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
我送你一枚月亮 更新:2025-11-06 17:07 字数:3098
——在不同的故事和剧情里,有些角色死遁下线的时间,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却被规定得极为苛刻。
必须卡在那一天,不能早,也不能晚。
不能自由发挥。
所以他们部的工作也有自己的难度,必须严格按照预定计划,精心把控好死亡进度、死亡场景,不是乱七八糟反正死了就行的。
沈不弃:「啊。」
系统:「…………」
「啊」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不是开玩笑。」系统自己的提成和年终绩效全靠这个了,它勤勤恳恳这么久,只要再升一级,就可以拥有梦寐以求专属私统数据带宽,不用再和其他几千个系统一起挤老旧失修的破电梯。
「我们精诚合作,共同努力,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撑到七天。」
系统拉着沈不弃絮叨:「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还有一些治疗卡……你现在怎么样了?」
沈不弃:「死了。」
「哦哦哦好我这就找……」系统埋头翻卡,「?」
系统:「?????」
「别急,我在缝呢。」沈不弃安慰它,这次的确有些意外情况,但并不是个人能力的问题,天要下雪,人要猝死,任务做得多了,不测风云也都是寻常小事。
沈不弃咬断一股线,把自己的动脉暂时缝上,不用太精致,才七天,差不多能用就行。
他给系统缝了个小幽灵布套,拍一拍,戳两下,按好创可贴翘起的边。
「有办法的。」
沈不弃说。
这里的工作不难做,一心十几用也能应付,他在这个世界已经顺手做了十来年。
……
靳雪至是有名的“白鬣狗”。
知道的人都这么说——他干过的事迹在融金城这种浮华之下一片恶堕的地方都出名。
最有名的故事当然就是他的发家史:一个西装都要租的穷学生,靠着给人当翻译挤进金融峰会,硬攀上了高枝,疯狂追求迟家那位独子,在候机厅、高档酒吧、私人艺术馆……甚至某场相当惨烈的车祸现场,苦心制造了无数次“偶遇”。
靳雪至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所有迟灼失意的场合。
十九岁的迟灼和父亲在家族会议撕破脸,去地下拳场发泄,离场时碰到靳雪至在喂野猫。
二十一岁的迟灼,付出全部心血的并购案被内鬼做局夺走,在酒吧喝到凌晨,离店时看到靳雪至独自趴在吧台睡觉,合上的本夹写着“反商业欺诈案件汇编”。
二十三岁,迟灼的跑车被仇家恶意追堵,撞失控烂护栏翻下山路,不知滚了几个圈,车厢几乎压瘪。
安全气囊炸开的浓烟里,有人砸窗户,叫他“迟灼”。睁开眼睛,染红视野的猩红浸泡着的,是靳雪至那辆寒酸的二手车,死死掰着变形的车门、被划得鲜血淋漓的手。
……就这样。
从法学院的图书馆,到专为豪门提供私密服务的律师事务所。
从“下三滥滚远点”到“迟先生要求靳律师必须陪同”。
五年。
嗤之以鼻的人没想到,靠这一手,这个曾经被保安拿警棍抵着胸口往外轰的货色,居然硬是挤进了过去根本不正眼看他的圈子。
靳雪至甚至和迟灼领了证。
当然,他们的婚姻存续不过短短三个月十七天——那之后迟家开始倒霉,股价断崖下跌,多个产品线暴雷,家族丑闻沸沸扬扬……
迟家求过靳雪至。
迟灼也去求过,那时候的靳雪至已经是联邦副检察官了。
那天的雪不比今天的小,迟灼等了三个小时,靳雪至的秘书来领他上楼,那间办公室装修得很有格调,布置讲究,铺着很厚的地毯。
那扇窗户几乎能俯瞰整个融金城,灯火璀璨,永不熄灭,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昂贵夜景。
窗户开着,有零星雪片落进来,靳雪至的办公室冷得像冰窖。
新上任的副检察官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靠在昂贵的真皮座椅里,指尖抵着一份文件……他站在刺眼的灯光下,听了十几分钟的钢笔书写的沙沙声。
终于,靳雪至合上文件,抬眸。
他看着靳雪至的眼睛,阴影下,那是种无法判断冷暖的灰。
像融金城冬季不下雪的天空,没有云,没有波动,没有温度,好像有点光,不确定是不是太阳。
“站那么远干什么。”靳雪至扣上钢笔,把文件推远,随手捧过一旁的咖啡,“怕我?”
迟灼看着靳雪至。
靳雪至的问法不是要人回答,新晋的副检察官已经明确自己的办案习惯,经手的几个案子一鸣惊人,最跋扈嚣张的财阀也开始约束手下、自查账本、紧锣密鼓打扫门庭。
迟灼也看新闻,他看了那个靳雪至声名鹊起的白鹭案。
跨境资本妄图逃逸,深藏的匿名账户在最后三分钟被锁死,那群走投无路的高管已经准备了私人飞机,却还是在咫尺之遥被法警的红色激光点狙瞄钉住。
摄像机的边缘,靳雪至就站在跑道上,背着手,雪白的检察官制服被引擎气流吹得猎猎。
……现在,靳雪至垂着眼,捧着冷透咖啡吹了吹,慢慢啜饮。
杯沿几粒未化的白雪,被淡色的唇濡湿,融化。
迟灼也看到两份文件——离婚协议书,资产保全协议,靳雪至把婚后财产分得很清晰,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房子估价兑换等额资产,戒指也可以切割,这上面甚至打算拿走他给靳雪至买的那辆跑车的四个轮胎。
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轮胎也要?”
“嗯。”靳雪至说,“好看。”
这大概是靳雪至说的、最后还有点人味儿的一句话。
接下来他们公事公办,他签字,靳雪至靠在椅子里,慢吞吞喝完那杯咖啡。他没怎么细看那些财产分割,靳雪至有手腕,分走的那部分资产都卡在迟家全面冻结前。
迟灼合上笔帽,那个人才像被他惊醒似的,眼睫动了动,抬起来。
“放那儿吧。”靳雪至说,“你们家的问题很大。”
迟灼打算讲个笑话:“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靳雪至露出了个他看不懂的笑容,很短促,像是除了弧度没有其他任何一丁点内容。
迟灼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交给这张红木办公桌。
迟家好查,好办,因为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内幕秘密,都是迟灼亲自送到靳雪至手上的。
迟灼想过要重新整顿这个烂透的家族,想过剔除腐肉、刮骨疗毒,整体换血砍掉所有盘根错节的利益链,他需要靳雪至的合力,就像那么多次……靳律师在胜诉方,轻轻扬起不含温度的笑容。
迟灼曾经想重塑迟家。
现在不必了。
迟灼走过去,帮他把窗户关上:“把我妈的墓地护住吧,行吗?”
靳雪至依旧在那份文件上写写画画,笔尖发出沙沙声。迟灼没再多说,他以为那大概是种默认,因为迟灼去年过世的母亲是真的对靳雪至不错。
迟灼曾经带着靳雪至去病房里看她。
迟灼告诉母亲,他找到了喜欢的人,要结婚、成家。
迟灼的母亲还送了靳雪至一件亲手织的毛衣,有很幼稚的图案,灰色,和他那件深棕色的一对……母亲拖着重病的身体,很期待地等他们的婚礼,等了半年。
没有等到。
靳雪至并没去半年后的葬礼。
那天是靳雪至一个很重要的案子出庭,靳雪至准备了很久,很重要,不能错过,迟灼知道。
迟灼站在窗口,看着被靳雪至避嫌快速合上的文件。
……他的视线在桌面那张意气风发的、靳雪至和联邦司法总检查长握手的照上停了一阵,这两个人站在检查署猎鹰徽章下的台阶上,像两柄华丽的礼仪佩剑。
最近有些胆大包天的八卦小报,暗戳戳暗示这两个人“私交甚密”、“形影不离”。
他们的婚姻其实从一开始就名存实亡——婚礼后靳雪至有了异常宝贵的机会,从一个无权无势、律师出身的众议员一跃成为烫手新秀,有了人脉,有了资金,于是也就开始有了影响力。
靳雪至是有本事的,走到副检察官这一步,实至名归,不止是靠着他的托举。
迟灼承认靳雪至很有本事。
“靳雪至。”出门前,他还是没能忍得住,问出了那个其实压根不必问也不该问的、其实很自取其辱的问题,“我也是你的台阶吗?”
靳雪至低头整理文件,钢笔尖在纸上轻轻一划。
那声音实在很轻飘,不仔细听,近乎温柔:“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