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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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一枚月亮 更新:2025-11-06 17:08 字数:3127
像敲坏猫得意洋洋、正盯着他偷笑的脑门。
女警试图解释:“天气太冷了,冰下的湍流很急,打捞队尝试过再次下水,但不可能做到,那不是人类能存活的……”
“知道了。”迟灼生硬打断,“用不着说细节,我不关心。”
他为自己的不绅士在心里忏悔——但他的确有点失控,有点生气,他捏着钢笔,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得杀回卧室,好好问、问、靳雪至。
刚见面的时候靳大检查官那一身湿淋淋的海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灼深呼吸,长长吐出,他埋头签字,视线飘来飘去,试图绕开那个可恨的很不吉利的破红戳,笔尖却在一份“检察署身份信息验证正式注销”的文件上。
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
迟灼攥着钢笔,猝然回神,凝固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轰隆冲过干瘪血管。
所以这些人是以为靳雪至——以为靳雪至被害了吗?他在急个什么,这太好了,简直绝妙——妙不可言!
这岂不就是说,靳雪至可以完美地彻底摆脱现在的身份,彻底“消失”,和他去自由的地方?
对。
他不如也去死一下好了。
就这么办!
迟灼攥着挂件的手终于开始微微发抖,他在心里大声嘲笑自己后知后觉、迟钝至极,简直愚蠢!怪不得靳雪至总是踹他。
近乎疯狂的念头从每个骨头缝里争先恐后冲出来,几秒里席卷全身,烧得他喉咙冒火、眼睛生疼,脊背控制不住地微微打颤。
什么死亡证明?这些人知道什么?靳雪至是自由了!
靳雪至一个人苦苦熬了这么久,终于自由了。
那个被政敌疯狂泼脏水、污蔑、羞辱,被媒体生吞活剥,被他保护的混账诋毁和辜负……被榨干了血肉的检察官。
从今往后,他的阿雪就可以干干净净的消失,至于联邦和检查署,出于体面,多半甚至还会抹掉“罪行”、“丑闻”,给靳雪至一个不错的“毕生表彰”。
多讽刺的风光game over!
至于他,一个树敌无数的刻薄银行家,不小心死了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吗?迟灼至少能想起几十号人因为这个消息彻夜狂欢开香槟。
迟灼现在也想开一瓶爆炸的香槟了。
他们只要换换名字、变一张脸,就能高枕无忧、得意洋洋地逃出生天……
他们终于甩脱命运这个阴魂不散的混账窃贼。
他要带靳雪至去骑摩托车!
西装革履的银行家恶狠狠地想,他要把油门拧到极限,听靳雪至趴在他后背上死死抱着他大声骂他不要命,他们要去热带,他要在太阳落下的时候,抱着靳雪至跳到温暖的海水里去。
迟灼已经可以想象那样的靳雪至——穿着他的t恤,完全被海水打湿了,像只火冒三丈的落汤猫,瞪圆了灰眼睛,往他脸上狠狠泼水。
他们要游到精疲力尽,瘫在被晒得又暖又烫的沙滩上,为了“晚上吃凉拌海鲜还是喝热腾腾海鲜浓汤”这种无聊的事吵架,然后还睡一个被窝。
他要让靳雪至把手和腿都霸道地放在自己身上。
这些念头像滚烫的蜜糖灌进他肋骨缝里,滋滋作响,在每一处冒着幸福到无法想象的、温热柔软的泡泡,充斥他的胸腔和骨缝。
迟灼把那个狂跳的心脏狠狠咽回去,他几乎要笑出声了,但不行,他得忍住,不能露馅。
再忍忍。
忍一会儿,只要一会儿,他就能冲回卧室去抱他的猫了。
他要把好消息讲给靳雪至。
他们要上天堂。
迟灼垂下视线,喉结重重滚了滚,捏着钢笔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他完全不是在逢场作戏,他是真的在和自己搏斗,忍住关门反锁回去狂吻靳雪至的冲动,他要咬着靳雪至的耳朵宣布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
这让女警的神情变得更复杂、不忍和欲言又止。
“迟先生。”
女警低声说:“我们知道,靳检察官,他可能……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您的事。”
“嗯?哦。”迟灼回过神,随便乱答应,“是啊,对。”
他是挺惨的,在旁人眼里——迟灼早已经习惯了,他是靳雪至跻身权贵的台阶,靳雪至放在祭坛上的牺牲品,是个被无情野心家玩弄于股掌之间、用完就抛的可怜虫。
离婚,公开决裂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靳雪至榨干了迟灼的利用价值,亲手把迟灼推落深渊。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不是秘密。
他们那点破事至今还是三流媒体最爱炒的冷饭。
迟灼就是在这些冷嘲热讽里一步步爬回去,身上带着敲不掉的“靳雪至前夫”的烙印,撕碎那些说风凉话的愚蠢东西,回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这故事挺老掉牙的了。”迟灼尽力让自己显得符合这个可怜虫身份,露出破罐子破摔、无所谓的表情,“所以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掺进不耐烦,像每个被咄咄逼问、揭开伤疤,十分不悦的“上流人士”那样。
女警看起来十分挣扎,似乎并不清楚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她打量着这个深冬还固执窝在寒酸旧房里的顶级富豪。
女警的褐色眼睛里透出不忍。
为那位殒命的检察官。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政治家的谎言和媒体愚弄,越是身在其中,看得越清楚,很多警察至少知道,媒体说的都是颠倒黑白的鬼话。
那个自诩“英雄”的,恶狠狠诅咒联邦官员每个都该死、至今还在监牢里大肆宣扬所谓复仇精神的愚蠢流浪汉……杀错了人。
他们杀了唯一为他们执剑的检察官。
而现在,靳雪至的前夫,唯一可能出席他葬礼的人,露出这种强行压抑的狂喜表情。
“迟先生。”女警的语气都变得低哑柔和,“靳检察官是您的担保人。”
迟灼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下。
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逸待劳,打好腹稿,为了应付任何意想不到的盘问手段,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银行流水……可什么?
什么担保人?
“按照联邦法院修改的最新版法律,经济罪犯五年内不允许继续从事金融类工作,除非有人担保……”
迟灼匪夷所思地盯着女警。
开玩笑吧?
什么时候出的鬼法律?!?
不,不用外行给他解释,迟灼止住女警的话,抓起他刚才签的那些文件疯狂翻看——明白了,又一个“博弈游戏”,借着反垄断浪潮修改法律,只有检查署和联邦法院有资格担保,这样那条冰冷的精巧镣铐,就能握在白手套里,牢牢拴住金融猎犬们的脖子。
他盯着靳雪至在那些文件上的签名,每三个月一次的“审查通过”,靳雪至的政治信用,名声,前程……轻飘飘押上去。
靳雪至的签名。
和离婚协议上的没差,还是那样锋利、傲慢又漂亮,末笔凌厉不知收敛。
靳雪至这个笨蛋甚至不知道他可能干出什么,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东山再起,会不会去碰不该碰的东西……就这么愚蠢的签了字。
靳雪至甚至一个字都没和他提过!
靳雪至的脑袋不是世界第一聪明吗?!
怎么不想想,要是他疯了怎么办?要是他不择手段越界呢?要是他像身体里的脏血那样,像他父亲那样操纵市场、囤积居奇,像他二叔那样拿人命当耗材燃料……
要是他又去做迟家做过的事,走那条老路呢?
他不是没动过心思,怎么可能不受诱惑?在那些屡屡碰壁、头破血流,在别人脚下不如一条狗的狼狈深夜,在输红了眼的时候——靳雪至到底想没想过!
要是他一念之差走歪了,要是他走歪了……
他们绑在一起。
靳雪至就完了。
“……我没做过。”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遥远,干涩:“我没做过……不合规的事。”
迟灼捏着那一摞文件,尝到齿关的血腥气,他的确下手颇狠,不留余地,刀刀见血,但至少……
没有给靳雪至抹黑。
对吧?
对吧!?
他急切地绞尽脑汁反思,确认,是这样,毕竟他宁死也不想被混账绝情前夫再亲手抓住一次,毕竟他……他被靳雪至教好了。
灰眼睛的坏猫捧着关东煮的纸杯,坐在便利店里,被他围上围巾,看着下不完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