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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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一枚月亮 更新:2025-11-06 17:08 字数:3083
像是有冰冷的海水,灌进他的血管。
手机损坏严重,还在数据恢复,希望渺茫,但公文包里的东西被防水的密封袋裹着,还保留着原状。
一张拙劣的、是个人都知道绝对是圈套的、廉价到可笑的贺卡。
迟灼把那张照片放大,不停放大,有人拓印了他的字,铺在上面。
「靳雪至」
贺卡问:「和好吧?」
第42章 命运
迟灼低着头, 攥着这部正在发烫的手机,像徒手伸进钢炉,握住一把燃烧的沸红铁水。
他相当不屑地嗤了一声, 视线死死钉在这个可笑的、可耻的、可憎的拙劣圈套上——开玩笑。
这种拙劣得令人发指的玩意,还想骗到靳雪至?
那可是靳雪至。
世界上第一聪明的脑袋, 第一狡猾的坏猫。
迟灼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下,像是咽进一块烙铁、一把海沙,肋骨下的某处返出尖锐刺痛。
“……不是我写的。”他低声说, “我没写。”
得知靳大检察官流年不利、倒霉栽了以后, 他的确十万火急地做了一些小事——比如疯狂砸钱给靳雪至四处疏通关系, 比如找走线的蛇头,比如开始找能在哪买一座岛。
岛上最好有个别墅,不是别墅也无所谓, 重点是安全,与世隔绝……不用太大,够两个人住。
但迟灼没联系靳雪至。
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 不论他洗多少次, 他都还是污点资本,还是不干净的脏兮兮的猎犬。
不能让靳雪至冒这个险, 不能联系靳雪至。
看着一条比一条严峻的新闻, 迟灼心里多火烧火燎,面上多尽力镇定,他一遍遍模拟靳雪至会在这时候怎么抉择——没关系,冷静下来,事态严峻,但没那么紧急。
检查署的动作没那么快。
靳雪至只是倒了霉,失势而已, 且不说能不能东山再起,就算不能……清算也必须走流程。
这是联邦检查署那可笑的、不容亵渎的“体面”。
所以他们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只要运作得当,甚至是一年、三年,就算靳雪至真被捏住什么把柄,暂时进了监狱其实也没关系。
都是有转机的。
迟灼逼迫自己以靳雪至的视角和思维方式权衡利弊。
当然绝对不能在这个敏感到要命的节骨眼和靳雪至扯上关系,不论多想,多蠢蠢欲动都不行。
他没那么蠢——是,当年迟灼会这么做,但那时候他是个废物富二代,除了冲动什么都没有。
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帮靳雪至吗?那是生怕那些人把柄不够,给检察署送套上靳雪至脖子的绞索!
……迟灼甚至连绑架和偷渡都考虑了。
迟灼想过潜入靳大检察官的住处把人绑走,靳雪至可能会不满意,可能会呵斥他不懂事。
可能还会用那种叫他难受得要命的态度对他……但管他呢。
绑走再说。
为此他需要大量的资金,他需要钱,他疯狂敛财,像个不知收敛的贪婪怪物那样鲸吞资本,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狠狠嚼那些发苦的烟蒂,在尼古丁的眩晕里打开窗户,对着那片铅灰色的海湾发呆。
靳雪至。
他独自忍受几乎要吞没他的思念,想着那张苍白冷漠的脸,狠狠咀嚼这三个最甜蜜、最苦涩的字。
靳雪至。
……
卧室里突然“咚”的一声。
女警愣了下,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抱歉,您家还有其他人吗?”女警下意识起身,资料显示迟灼一直是单身独居,从不和任何人接近,他们没料到这个,“如果……”
迟灼回神,把手机推回去,低声说:“我家的猫。”
“跑丢了好些年,刚找回来,还不老实。”迟灼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压下回去狠狠咬靳雪至一口,把所有事问清楚的冲动,“抱歉。”
女警连忙表示理解。
“我们只是……例行通知。”
意识到停留的时间过久,女警也识趣地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迟先生,靳检察官他——”
迟灼送过去:“嗯?”
“……他是好人。”女警张了张口,半晌,还是只能这么苍白地说,“我们……很遗憾。”
她又徒劳地强调了一遍:“他是个很好的人。”
很多底层人,本来熬不过冬天,因为靳雪至的存在得以活命。
迟灼轻轻笑了下。
女警愣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警看着这位声名狼藉的银行家、被抛弃的可怜人、靳雪至名声里唯一的真实污点……迟灼的那个笑很温柔。
像被友善的邻居夸了自家的好猫。
“谢谢您。”迟灼的声音居然也温和下来,“今天就到这吧,后续的流程我的律师会跟进。”
女警礼节性地虚抱了下他——对“遇害者家属”的常规流程——迟灼无声向某只猫预先保证,他可没勾肩搭背,配合只是为了做戏做全套。
迟灼连手都背在身后了。
他把女警送出门,反锁,晃了几次确认没问题……迟灼打起精神,扯出个兴奋的笑容,回头想要去找靳雪至宣布这个好消息,一阵剧烈的眩晕却猝然袭上脑海。
耳边开始尖鸣。
迅速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摔倒在门上,攥着那个猫头挂件,发现自己正颤抖得像只被丢进冰海的鹌鹑。
挂件被溜出来的猫叼走了。
迟灼狠狠打了个激灵,猝然回神,他想要迈步,腿居然根本不听使唤,嘴也发不出声音,再挣扎了下,硬邦邦一头栽倒。
瘦削的手臂用力抱住他。
靳雪至什么时候这么有力气?
脑子里嗡嗡作响,迟灼索性用力咬了下舌头,铁锈味的腥甜迅速蔓延,在剧痛里恢复了点清醒。
冰凉的手指抹掉淌进他眼睛里的冷汗。
迟灼的视野恢复。
靳雪至。
靳雪至。
迟灼吃力喘着气,他就这么跪在地板上,像个垂死的绝望信徒,眼前是不放心他、从卧室里溜出来看他的猫。
靳雪至就抱着膝盖,一只手抓着那个挂件,蹲在他眼前。
眼前。
一伸手就抓得住。
迟灼猛地伸出手,握紧靳雪至的手臂,另一只手也追上去,不住地发了疯地摸索,不够,不够,他发着抖摸靳雪至苍白漂亮的脸。
靳雪至被摸得不太高兴,皱着眉,小声嘟囔了几句,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大方地原谅他,主动依偎进他的怀里:“阿灼。”
迟灼哀求靳雪至吻他。
这个可以,好猫愿意,靳雪至凑上他的发抖的嘴唇,碰碰贴贴,很快就变成没什么章法的啃咬。
不能等,迟灼动不了,不能抱靳雪至去床上,甚至沙发都够不着——但不行,不能等。
迟灼粗暴地把靳雪至拽到自己身上,他听见自己的后脑勺砸在地板上异常响亮的“咚”一声,靳雪至没见过人脑袋这么快起鼓起大包,有点好奇,想去摸一摸,被攥住那只手,迟灼胡乱把它往自己的嘴唇上压。
靳雪至就这么被拽趴到了他的身上。
但好猫没有生气,调整了下姿势,两条长腿挤进他双腿的空档里,伏在他身上,轻轻摸他的脸。
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像被从冷汗里捞出来的迟灼。
像宽容的、好脾气的猫,微微偏着头,研究它不太聪明的人类。
迟灼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靳,雪,至……”
靳雪至低低“唔”了一声。
他握起迟灼的一只手,作为回应,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脸整个埋进去,用鼻尖轻轻碰迟灼的手指。
这像是个亲昵游戏,靳雪至挨个碰了他的五个指头,又伸出舌尖,轻轻舔他的掌心。
迟灼触电一样重重打了个哆嗦,像是猝然挣脱了什么看不见的桎梏。
他猛地伸出手,把这个全世界最好的混账紧紧按在怀里。迟灼剧烈发抖,一只手狠狠把靳雪至的脑袋搂在胸口,发出哭不出声的、绝望到极点的恐惧喘息。
“靳雪至。”迟灼沙哑着嗓子一遍遍地喊,“靳雪至,靳雪至……”
靳雪至没挣扎,嘀咕得很小声,这次迟灼听清了:“吵死了。”
迟灼短促地笑了一声,他今天大概要被靳雪至踹下床去睡地板了,没关系,他喜欢睡地板。
他用发抖的手摸靳雪至的眉弓……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