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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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一枚月亮 更新:2025-11-06 17:08 字数:3145
贺鸣蝉先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大不了:「知道了嘛,你和他没关系,不闹了,今天回家,二哥你吃油焖大虾吗?」
司柏谦那边沉默的时间很久,不知道是因为开会不方便动手机,还是因为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过了十几分钟,司柏谦的消息才又陆续出现:「不是开玩笑。」
「贺鸣蝉,我目前没法负担你的情绪,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处理你制造的麻烦。」
「我们都理智一点不好吗?」
「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我认为你也该试着独立生活了。」
贺鸣蝉的头埋的很低,蹲在树下,抱着那个破破烂烂的手机,反复修改对话框里的字。
于是司柏谦那一边,聊天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也就闪现又消失,消失又冒出。
最后贺鸣蝉问:「油焖大虾……少油少辣,低脂的那种也不行吗?」
……
司柏谦没再回复。
倒是那三万块,越过微信,直接转进了他的银行-卡。
贺鸣蝉又不死心地等了几十分钟,完蛋,彻底没戏。
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就这么垂头丧气朝他的车走,像被霜打了的小苗,树叶子缝里的阳光刺眼,空气也热,吸到肺里都是烫的。
贺鸣蝉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小电驴坏,烫他的屁股。
银行也坏,他说要收了吗?贺鸣蝉没想过要钱,他要钱可以自己挣,司柏谦给他钱干什么?
贺鸣蝉坐在烫屁股的车上,攥着烫手的车把,还是不死心地琢磨,那白灼虾呢?清清淡淡,沾点酱油……
应该也不行。
他心不在焉地胡乱绕了一阵,打开抢单大厅,一口气随便接了五、六单,贺鸣蝉这次不太有精神,骑得挺慢的,也没抢红绿灯,但今天就是轮到他流年不利。
还是撞了一辆车标长翅膀的车的屁股。
摔得挺惨的。
一头扎进绿化带简直狼狈得要命,贺鸣蝉的右腿别在了车架里,胳膊火辣辣的疼,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紧张恐慌,整个胃都缩成一块——他不会又被送到医院去吧??
医院不会又自作主张,给司柏谦打电话吧???
千万别去医院!千万别通知司柏谦!
贺鸣蝉用力咬着嘴唇,他顾不上站起来,先摸出手机,慌乱删掉司柏谦所有的联系方式,看见有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脸都白了。
“我没事!”他急着喊,有点错愕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要命,“对不起,能不能,能不能我自己处理,我赔……”
有人把他从绿化带里抱出来。
是开那个翅膀车的人。
……
抱住他的人身上还沾着空调过头的凉气。
驼色薄风衣,有很淡的檀木香,那双手臂稳稳当当、像抱小孩似的把他从一堆冬青球里搂出来,模糊视线里晃过金边眼镜。
“怪我,刚才没突然刹车就好了。”对方问,“要不要紧?”
听声音三十出头,嗓音温润,咬字也柔和敦厚:“有没有哪疼,靠着我,腿还能动吗?”
贺鸣蝉愣了愣。
只有笔茧的干净手掌轻轻擦他的脸,贺鸣蝉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满是汗水草屑,那只手忽然停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中暑了?这么烫……”
交警也赶到了,宾利车主叫原青枫,是蓝石投行的资深md兼首席分析师,今天恰好来这片区考察新项目,不熟悉路。
他一边扶着贺鸣蝉的背,一边出示证件:“我不常自己开车,开得不好,急刹了,不怪他……”
原青枫愣了下,低头,他怀里年轻过头的小外卖员忽然抿紧了嘴,别开脸,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第51章 真好
丢死人了。
贺鸣蝉死死咬着嘴唇, 痛骂自己没出息,可眼泪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劲自己往外冒,停不住, 是不是他中暑了?
太阳太毒,眼睛晒冒水了吗?
贺鸣蝉挣扎着爬起来, 顾不上胳膊膝盖都火辣辣一片,先给人家鞠躬道歉,人家这是给他台阶下。
就算是倒车突然, 他也跟得太近了, 是他走神。
他没保持车距。
他看见漆黑锃亮的车漆被他蹭花了一大片。
“我赔, 您放心,我有钱。”贺鸣蝉立刻掏出手机,自己爬起来拍土站得笔直, 他不是那种人,他不耍赖,讲道理, 有错就认, “对不起。”
原青枫刚和交警解释完,收起驾照, 扶了下眼镜, 望着眼前精瘦的小外卖员。
很年轻——有二十岁吗?像匹刚从野地里冒冒失失闯进城的懵懂小马驹,浑身冒着热气,混着青草味儿、微苦的中药香和薄荷冰片。
一身压不住的蓬勃劲儿,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被晒得泛红,胳膊和膝盖的擦伤不停渗血,还像不知道疼一样站得笔直……汗湿的黑发黏在额头上,还沾着几片小小的、深绿色的冬青叶子。
琥珀色的圆眼睛亮得惊人, 被眼泪淹了就更亮,浓深睫毛都湿透黏着,高鼻梁,一口整整齐齐的小白牙。
就是整张脸热得通红,胸口也起伏急促得不正常。
但即使这样,也还是咬牙坚持站得挺胸抬头,一边小孩子一样不停拿手狠狠抹眼泪,把脸蹭得像小花猫,一边一板一眼地握着碎得更厉害了的破手机问:“对,对不起……您说,要多少钱?”
……十二万八,算了。
原青枫很难张口说得出这个数。
什么神经病车漆要十二万八,又不是给车屁股镶钻,这是万恶的资本主义无脑抬升奢侈服务价格宰人。
原青枫正在学习很多年轻人的处理方式:往那个地方贴卡通贴纸,比如一只惨兮兮的叮当猫,比划着那个掉漆的地方,飙泪跪地大哭:“我车刮花了”。
他看好像还有一整个系列,什么“擦不掉了”、“又刮花了”……
嗯,原青枫一直在等待一个使用贴纸的契机。
应该感谢贺鸣蝉。
“我有保险,不要你赔。”原青枫抬手,帮他轻轻摘掉那几片冬青叶子,硬扎扎的发茬发烫,“是我该给医药费,走吧,先去医院——”
话没说完,身前的小外卖员脸色就变得苍白。
“不……不用了。”贺鸣蝉磕磕巴巴地说,“我没事,这小伤,一点没事。”
贺鸣蝉还有两个单子要送呢。
一份汉堡、一盒炒饭,还好都不是汤汤水水的东西,翻了车影响也不大。
贺鸣蝉扶起他的宝贝小电驴,迅速远离了要抓他去医院的原青枫,火速检查了一遍车,没事,磕坏了两个灯泡,好修。
车没事就行。
摔疼了的腿有点吃不住力,这不是大问题,他皮实,人摔坏了自己还能长好,东西可没这本事。
贺鸣蝉弯腰,心疼地摸了摸变形的保险杠,安慰好兄弟小电驴今晚就找个最好的修车铺……他打开保温箱,再挨个检查外卖,完美,都没事。
贺鸣蝉深呼吸,用力晃了晃脑袋。
总之现在先送餐,超时了就又要罚钱了,还可能有可怜的期末补论文的大学生活活饿死……冷静贺知了,冷静。
他记了原青枫的车牌号,回头去查一下,把钱给人家打过去。
贺鸣蝉不去医院。
死也不去。
去医院等于挨骂,贺鸣蝉其实也委屈,他一直想找机会和司柏谦解释的,可司柏谦工作太忙,回家也根本不说话,说太累了,要私人空间……他很久没怎么和司柏谦说得上话了。
贺鸣蝉遵守交规的。
他刚进城的时候不懂规矩,让交警抓了,给司柏谦添了麻烦……后来他就再也不那样了,现在他认识一半的交警,有一次他还骑他的小电驴载着交警抓逃逸的酒驾司机呢。
他特别规矩,多热也不摘头盔,不让超速的路口他从来不超速,也不逆行,宁可多绕个大圈子,他还专门骂那些飞车党。
他就是半夜在没人、没路灯、附近也没居民区的宽阔国道上一边玩他的镭射灯一边风驰电掣大声唱歌而已。
上次摔车,也根本不是他的问题,是因为当时贺鸣蝉急着躲一个忽然冲到马路中间捡气球的小屁孩。
不是像司柏谦说的那样:“不用说了,猜也知道你又飙车,发疯,不要命。”
“疯吧。”
“你想找死没人拦得住你。”
脑子里的声音和画面都真切,司柏谦的影子逆光,声音疲倦,麻木,已经对他彻底失望,几乎要忍耐到极限。
司柏谦问他:“你到底还要给我添多少麻烦才满意?”
贺鸣蝉坐在床上,一条腿上了夹板被吊着,不会动,不敢张嘴,嘴里小心翼翼藏着隔壁床婆婆给的桃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