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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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一枚月亮 更新:2025-11-06 17:08 字数:3179
吞噬了阳台防盗窗的巨大花团真的是绣球。
那个探进楼上阳台防盗窗,对着人家窗户开碗口大红花的杆子是蜀葵。
小骑手被夸了,脸立马又红又热乎乎的,低了头不好意思地抿嘴高兴,小麦色的脸颊旋出一小点酒窝:“楼上是阿婆啊,喜欢看花……”
花爆盆太多了,分出去的养不完,根本养不完,一去阳台就是花花花花花……他去年还送上去了好几盆呢。
阿婆高兴得合不拢嘴,把他拉进家,给他吃冰棍、吃西瓜,拉着小知了坐沙发看电视,给小知了开风扇。
贺鸣蝉不好意思,鼻子尖通红,眼睛也红,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出神。
他每次都鼻子酸,想姥姥。
他是不是太没出息了啊又想妈妈又想爸爸又想姥姥还有司叔叔……
小骑手要强,心里难受了也忍着,不能再哭了,贺鸣蝉低头,嘴唇紧抿着犯倔,就是身体下意识地还想要挨着人。
原青枫让他紧紧挨着自己,轻轻摸他的背:“今年呢,种了什么?”
如果也是这个规模,贺鸣蝉想要离家出走,队伍是要壮观些,可能要安排一辆卡车去拉。
贺鸣蝉兴致勃勃的话头顿了下,抿了抿嘴唇,低头一下一下地掰着手指头,小声说:“绿……绿萝。”
去年,前年,贺鸣蝉都种了整整一个阳台的花,开开心心地折腾,扦插、嫁接、花粉杂交实验,玩得乐此不疲,弄出来好多叫花店老板惊掉下巴的新品种。
今年……除了绿萝就没种了。
其实开春那会儿,贺鸣蝉蹲在空花盆前,也犹豫了很久。
他第一次开始想这些问题:这么多花,弄得又是土又是虫子的……二哥是不是不喜欢?
过去贺鸣蝉脑子简单,高高兴兴地想什么就干什么,从没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
今年他长大了,成熟了。
他抠着花盆边干结的土块,严厉责怪自己,太不懂事了,成天就只知道顾着自己高兴喜欢,一点也不体谅二哥的情绪。
像什么样子!这么大人了,还只想着自己吗?
贺鸣蝉决心改。
他今年改了很多了,不和朋友一起去网吧开黑了,打游戏也不开特效声音了,不每天出去陪小狗大狗毛毛狗玩了。
有时候送外卖回来的路上,路过花鸟市场,他实在挪不动脚,就机智聪明地摸出手机翻几下,假装有单子,鬼鬼祟祟钻进去绕一大圈。
闻闻花香,闻闻土味儿。
背着手对某些老板那个蔫吧花摇头唏嘘,他都不想说,种成这样,暴殄天物。
贺鸣蝉知道“暴殄天物”,他今年重新把书捡起来了,想去试试夜校和成人自考,因为他不想给二哥丢人,不想别人提起司柏谦的弟弟,就是“老家辍学、初中学历、惹是生非的混混”。
……
听了他这些“做个成熟懂事的大人”的雄心壮志,原青枫没有赞同,也没有立刻否认,只是温和地提出了一个相对折中的建议。
搬去有院子的地方住几天怎么样?
贺鸣蝉愣住了:“什么?”
“不急着改。”原青枫说,“先搬出去试试。”
贺鸣蝉咬了下吸管,他之前完全没想过,他从记事起就是负责看家的——看家怎么能走呢?
爸爸妈妈在的时候,妈妈是村支书,爸爸是民兵支队长,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负责抱着西瓜看家。
后来和二哥、姥姥一起搬进新家,他报名了村子里的巡逻队,天天瞪大了眼睛狠狠盯着水位线,死死攥着大人给他挂在脖子上的无线电,从河口走到水库,一遍一遍来回巡逻,发誓要保住新家。
再后来姥姥身边不能离人,他就守着姥姥。
二哥太瘦了,他就来照顾二哥。
原青枫摸摸他的头:“你自己的家呢?”
小骑手仰起脸,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第一次听见这几个字。
原青枫陪贺鸣蝉一点点分析,理清思路。
每个人长大后,都要有自己的家。而两个人合住,如果性格、喜好不合拍,就是难免磕磕碰碰,会有一些小摩擦。
原青枫举自己的例子,不要说合住,就算是邻居,住得没那么近,也难免有不好解决的矛盾。
原青枫就不太喜欢他的邻居。
枪很响,原青枫多少觉得吵。
但也不太说得通,毕竟对方有枪。
“这样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原青枫和贺鸣蝉讨论,小骑手喝着牛奶,吸管把脸颊戳起一个小包,“搬去我家住几天。”
原青枫建议他:“把伤养好,不留后患,再出去正式找房子。”
贺鸣蝉担心的问题,也每个都能解决——这样一来,司柏谦也再不需要烦土和虫子,不会再在加班或者补觉的时候被声音吵到。
不会再因为贺鸣蝉和小狗玩得浑身是泥土爪印,和小狗那个浑身肌肉的主人勾肩搭背举着冰镇啤酒干杯,一口一个“好兄弟”就皱眉。
为了司柏谦好。
……贺鸣蝉完全被说服了。
小骑手恍然大悟,眼睛彻底亮起来,一口气喝干了牛奶。
“我跟你走!”小狗气球又鼓胀起来,高高兴兴飘到半空了,原青枫看见门外的影子——有那么一秒,司柏谦看起来似乎要忍无可忍,推门进来。
但没有。
原青枫不想强制贺鸣蝉做选择,留了机会了。
司柏谦并没这么做。
贺鸣蝉紧紧挨着原青枫,声音里带着久违的雀跃,不像是离家出走,倒像是要背起书包去新世界探险。
离家出走的第一站,就去原青枫家!
他不白住。
贺鸣蝉努力推销自己:他不怕吵,他喜欢枪,他跟着民兵训练蹭过八一杠打,可准了,他可以帮忙和邻居交涉……而且他有技术的。
贺鸣蝉固执地要签合同,他去做临时花匠,用劳动换一个星期的借宿。
他看了原青枫展示的花园置景照片,刚才不好意思说,其实他一眼就看出了至少七个毛病。
排水不行,下大雨就要淹,土用的也根本不对,偷工减料,是最差的板结土,只顾着做造型不管花的死活,喜欢光的花被挤到边边角角了,最怕晒的正绝望独自抵抗三年来最热最晒的夏天……一看就是根本不懂植物的二把刀。
贺鸣蝉气得不行,嘀嘀咕咕:“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原青枫于是郑重请他去紧急救援自己家的花。
合同签的很顺利,是传过来的电子版,原青枫加了自己的防伪印章,贺鸣蝉抱着平板电脑,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拿手指头写好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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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青枫还有些事要和医生详谈,拜托英勇的外卖侠、洪水镇守者、花草守卫者在病房等自己,去了医生办公室。
小狗气球快被哄得飘上房顶了。
司柏谦钉在门口,一动不动,盯着晕晕乎乎、乐陶陶自己摸自己发烫的脸,掐自己胳膊的贺鸣蝉。
喉结剧烈滚动,瞳孔翻着骇人的暗潮,深得慑人。
有三次司柏谦像是要忍无可忍推门进来……三次,可偏偏就在第三次,他就要这么干的时候,手机响了。
marcus暴躁地质问他为什么还不交新方案的草拟文档。
司柏谦用力闭上眼睛,他攥着那个手机,胸口剧烈起伏,第一次没立刻回“收到”并道歉,又睁开眼睛,盯着开心到冒泡的贺鸣蝉。
他看上去甚至想狠狠丢掉那个该死的、因为装了太多东西和软件,正烫得要命的手机。
「他好生气啊。」系统小声给沈不弃吐槽,「他这人好爱生气。」
沈不弃背对着门口倒下去,替贺鸣蝉打了个滚,挡住针扎的视线,揉搓系统变成的小毛球。
「主角嘛。」沈不弃枕着胳膊,「苦大仇深一点。」
……唉,系统叹了口气,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猫猫祟祟删掉了那一大堆兄弟部门发来的未读邮件。
剧情线本来其实不是这样。
完全不是——本来司柏谦可能用不着这么生气的。
毕竟本来的剧情,贺鸣蝉应该满心都是司柏谦,被分手了,失魂落魄,根本没心情再去跑什么外卖。
不会意外撞到原青枫的车,不会被完全拐歪了思路,在病床上高兴得滚来滚去。
本来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大半夜,司柏谦疲倦地下班回家,皮鞋踢到走廊里黑咕隆咚的东西,原来是团成一小团、在门外等他,等到不小心睡着了的贺鸣蝉。贺鸣蝉被提着衣领拎起来,吸了吸鼻子,像被轰出家门又被雨淋透的小狗,红着眼圈,手指头小心翼翼地碰着司柏谦的西服袖子,声音小小软软的叫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