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如何驯服器宗天才 第10节
作者:
溪不言 更新:2025-11-06 17:14 字数:4757
萧老拄着一根沉木拐杖,一道刀疤自额角斜劈而下,其中一只眼窝空空荡荡,独眼深陷,目光冰冷锐利地扫过他:“你回来,就为了这个?”
萧景泽笑意不变:“这都什么年月了,祖父怎么还如此迂腐,更何况,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萧老走到他的跟前,拐杖“笃笃”敲击地面:“你可知这纸婚书是如何定下的?”
萧景泽目光和他对视:“当今帝君重文轻武,萧氏无金氏那般四海通达,又于朝堂上受到沈氏打压,明氏虽避世,几十年间优秀子弟辈出,而萧氏里里外外却是一潭死水,为了维系世家的权势与荣耀,只能牺牲我去捧明氏那个凡人神女。”
“你竟是这般想的?”
萧景泽眼神嘲弄:“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萧老摇了摇头:“若是如此,就凭你,明氏又为何会答应将他们的神女嫁到萧家?”
“哈,明氏那个病秧子,也就只有他们才像个宝捧着。”
“你见过她了,还是这般想吗?”
萧景泽顿了一下,抬起眼帘:“是。”
萧老望着祠堂的排位,声音嘶哑干涩:“也罢,我便告诉你吧,国师当年的预言世人只知一半,却不知另一半。”
他回头看向摇曳的烛火念道:“十载倾覆,哀鸿遍宇;明启神谕,救世者生。璇玑宿命,因果寂灭;乾坤复苏,春回大地——这便是国师完整的预言。”
萧景泽却不以为意,笑道:“您信了?”
“信也罢,不信也罢,国师境界已是大乘期,距离璇玑殿的座位,也只有一步之遥了,而仙尊……”
见萧老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萧景泽扬了扬眉毛,端正地行了个礼:“夜深了,祖父保重身体,我改日再行请安。”
他说完便从须弥戒中掏出疾风符,沉重的拐杖发出闷响,以落点为中心阵法显现将他拦下,萧老语调不急不缓:“既然回来了,就先住下吧。”
卯时三刻,天光乍亮,仆役井然有序地端上托盘,萧侯一脸肃穆地向主位的父亲请安,却发现下方的位置上歪歪斜斜地坐着他那个不孝子。
不孝子衣着招摇,手中把玩着一柄银匙,见他来了连眼皮都没抬。
他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训斥,萧老睁开眼:“先坐。”
萧侯默不作声地坐下,祖孙三代沉默地用完早饭,萧老拄着拐杖离开,屋内只剩两人。
萧侯最看不惯萧景泽在哪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萧景泽也懒得应付他,伸了个懒腰便往外走,萧侯拍桌怒斥:“站住!你这什么态度!”
萧景泽步伐停下,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我有学宫要务在身,今日怕是不能同父亲追忆往昔了。”
萧侯指着他的鼻子便骂:“竖子!你这般行事放浪,目空四海,藐视长辈,亵渎家规,老爷子还道你堪当萧家重任?我看他也是看走眼了!你就与那帮狐朋鼠辈烂在一处吧,免得污了萧家门楣!”
萧景泽听都懒得听,推门便走:“既然这样,我便不碍父亲的眼了。”
他神色漠然,萧府的仆役各司其职,规行矩步,并没给他们这对父子多余的眼神。
萧景泽站在庭中,觉得无聊透了。他敲了敲手上的扳指,那纸婚书静静地躺在须弥戒中,他才想起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也不知那个凡人能不能拿到天火。
明盈一个人坐紫霄云车,手臂撑在窗框上,看着飞鸟与她并行,心里倒是不害怕,只是觉得有些无聊,她在云川的时候,明氏总是很热闹的。
她伸手向它们挥了挥:“你们当中会不会藏着一只明燕呢?”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口气,她先前就向云川寄了好几封信,因为怕途中有诸多变数,要到沈家才能取得回信。
沈家人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过来,自己说不定会给祖母一个大惊喜
。
想到这里,明盈情绪上扬,开始琢磨自己到时候要说什么,她前年还寄了几包种子给表哥,也不知如何了。
紫霄云车缓缓落地,明盈觉得它似乎比上次更稳了些,她跳下车也不觉得脑袋晕。
将手放在车上的符文上,紫霄云车化为木盒,明盈把它捡起来,身后有人唤她:“满满。”
明盈惊喜地转过身,笑眯眯地回道:“表哥。”
沈亦川站在马车前方,长身玉立,风姿卓然,清贵天成,抬眼望来,眼尾的泪痣勾人心魄。他的目光落在明盈手上的木盒,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这就是那位萧世子赠予你的法器?”
明盈蹦哒到他旁边,边走边说:“是他借给我的,你怎知我今日会来,我还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沈亦川掀开车帘扶她登上马车,笑意如春风:“这马车在驿站等你有几日了,再不来祖母都要担心了。”
沈家的马车从外看着低调,内部铺着鹿皮绒毯,案上放着一只紫砂小壶,三层点心盒中堆叠着不同的干果蜜饯。
多年未见,明盈也不拘束,拿起一块桃干嚼了嚼,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沈亦川看着熟悉的动作,摇头失笑:“满满真是一点没变。”
他端起茶盏又问:“不过怎么只有你一人前来,明氏竟未派人护送么?”
明盈摆了摆手:“是我自己的意思,原本堂姐与我同行,但我来淮江前她就同我分别了。”
沈亦川动作一滞,将茶盏轻轻放下:“满满。”
“唔?”
明盈捧着茶盏,疑惑地抬头看他。
沈亦川见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温声提醒:“你是神女,凡事应当以你为先,明燕既领了护卫之责,若是对你多有冒犯,甚至中途置你于险境,你也……”
“表哥不必再说。”
明盈打断他,眼神认真:“我知表哥是为我着想,可我并非什么高高在上的神女,明燕是我的姐姐,我还是缠着她来的,和你说的护卫之责没有一点关系,我能来到这里,很大一部分还是靠她的帮助。况且她本就有要务在身,四方灵脉受损并非小事,我前来也是要向祖母告知此事的。”
沈亦川顿了一下,眉目舒展开来:“是我想得不对,这盏茶给满满赔罪了。”
明盈爽快地和他碰了下杯:“表哥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种话今后别在说了。”
沈亦川喝了口茶:“你说的四方灵脉又是怎么回事?”
明盈把这几日的事讲了一遍,沈亦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她手上的木盒:“你说,这便是凡人也能使用的法器?”
“对呀对呀。”
明盈将紫霄云车递过去:“表哥也可以试试,可好玩了!”
沈亦川端过来细细端详了一番,手指拂过表面的符文。
萧景泽脚步微顿,手上的扳指闪了下,千机引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第10章 落雨时节又逢君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停在沈府大门,两名仆妇含笑上前:“明姑娘可算来了,老夫人刚刚还念叨着呢。”
明盈第一次来到沈家,沈家与明氏不同,沈亦川怕她不习惯,细心向她介绍府中事物:“府里人口不多,规矩也少,满满只当是自己家便成。父亲督修河防,日夜未归,离去前嘱我好生照应,事毕后必亲设家宴为你接风洗尘。”
明盈笑着应下,穿过层层飞檐画栋,好奇地左顾右盼。窗扇在地面漏光成影,庭院曲廊回环,连接东西;翠竹倚墙,疏影摇动。
正厅内檀香幽微,正中榻上端坐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人,明盈刚进门她便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摸着她的头发细细端详:“好满满,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明盈抬起脑袋,笑眯眯地唤了声祖母。
吴令侍立在一旁,她上回见这个侄女还是十年前,一张苍白的小脸躺在床上,好似不久便要撒手人寰,如今见她如新荷初绽,明眸皓齿,活泼灵秀,容光照人,心也放下了一大半,轻言细语地提醒道:“老夫人快坐下说话才好,明姑娘一路风尘,先歇歇脚罢。”
明盈转过头冲她一笑:“舅母好。”
老夫人拉着明盈的手让她紧挨着自己坐下,又给她把了脉:“你母亲寄来书信便不管了,让我这些日子都提心吊胆的,今儿可算把你盼来了。”
沈亦川在一旁负手而立,见状也笑道:“满满还想着给您一个惊喜呢,霞光引路,归鸟投林,沈家所有人都知你要来了。”
明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换了个话题,将她前几日的经历讲了一遍。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此事我知道了,既然到家你便只管安心住下,沈家又不是没有修士,再大的事也轮不到你上场。”
说到修士,明盈又问道:“知意表姐呢,我去年便收不到她的来信了,还是远行未归么?”
吴令无奈地摇了摇头:“难为你还想着她,她只说她要云游四方,也不知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只是偶尔给家里寄信,你怕是见不到了。”
明盈有些遗憾地应了声,又凑到老夫人身边:“祖母,我来还有一事相求。”
沈亦川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和母亲向老夫人告退,老夫人心里倒是有些猜想,听明盈将取天火烧婚书的想法说了一通,训斥她一声:“简直胡闹。”
明盈笑嘻嘻地晃了晃老夫人的手臂:“祖母,你肯定也不舍得我嫁入萧家的对不对?”
老夫人好气又好笑:“你又知道了?有祖母给你当靠山,你在萧家可是能横着走。”
“我在萧家横着走干嘛呀,萧家连侯府世子都不想待,而且都是长辈,我也总不能天天和他们唱反调,到时候我们几人都互相被气死了,那也太惨了吧。”
“你啊你,为了不成婚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还唱反调,你现在可是在跟仙尊唱反调。”
“仙尊自有天下大事要忙,又怎会在意这点小事。”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这个婚约当年为何定下。”
明盈眨了眨眼睛:“为何?不是因为帝君不满大权旁落,修士附庸于世家,在朝堂要先拿世家开刀么?原本四大世家少有往来,为了打破僵持的局面选择联姻,先是萧、金两家联姻,又是明、沈两家联姻,现在轮到我和萧景泽了。”
见老夫人没说话,明盈继续缠着他:“祖母,无论当初为何定下,当年你们也未想到我活不过三十,这样的婚约又有何延续的意义呢?”
老夫人不赞同地瞥她一眼:“有祖母在,我们满满何至于只能活三十?”
明盈把头抵在她的膝上撒娇:“总之我不喜欢萧景泽,不喜欢成婚,萧景泽也是和我一般想的,这都什么年月了,您就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小辈的想法罢——”
老夫人被她一磨,哭笑不得:“就算祖母现在答应你了,如今天火沈家另有他用,也不是想拿便能随便拿出来的。”
明盈抬头笑道:“祖母答应我便好,明盈也是想出来看看,就在沈家多叨唠祖母了。”
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个小鬼头,说话一套一套的,淮江你先前没来过,这几日出门让你表哥多多带你。”
“表哥不是在准备春闱么?我自己也可以的。”
“他的脑子你放心好了,祖母还嫌他在家闷坏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多走出去看看,他们两兄妹就是性子太静,你来了正好热闹热闹。”
老夫人医体双修,年轻时就不是个娴静安分的性子,明盈性格合她心意身子又弱,这些年她也就更偏爱这个外孙女一些。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丫鬟敲了敲门提醒老夫人按时歇息,祖孙分别的时候还依依不舍了一会。
吴令看着好笑,老夫人向来说一不二,在明姑娘面前反倒这也成那也行,去田里可以,种药草也可以,不说是世家贵女,还以为是村里长大的呢。
这位明姑娘也是极会捧场,几句话把老夫人哄得心花怒放。她领着明盈到她安排的房间,明盈面带笑意,一会夸她年轻,一会夸她将沈家管理得好,又问她煎药在何处,明日吃什么,吴令也笑着一一答
了,难怪老夫人惦记着这个外孙女,这般人物又有谁不喜呢。
明盈与沈知意的屋子就隔了一堵墙,两个房间是一样的布局,前些日子打扫装饰了一番,东西墙分别挂着两幅写意山水画,屏风后是一张青纱帐幔的架子床,窗下一张梨木书案,案头放着一只素瓷瓶,斜斜供着两只初绽的白玉兰。吴令不知她这个侄女的喜好,离开的时候让她需要什么吩咐丫鬟便是。
明盈笑眯眯地应下来,好奇地在屋子里乱转,沈知意于医术一道极有天分,房间里有许多书籍,明盈选了一本打开,果然是本包着医书皮的话本子。她兴奋地倒在床上看,翻着翻着便困了,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听祖母说她寄来的种子也有成果了,明日她要去看看才好。
明盈睡得早起得也早,茯苓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看见坐在镜前的姑娘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接过梳子,给明盈梳了个飞仙髻。
明盈对着镜子摸了摸,有点不太适应,在明氏这些都要自己来,她家中只有娘亲身边有从小陪伴的白姨,白姨也只有在逢年过节娘亲才会让她给自己梳头。
世家间风俗习惯不同,沈家甚至都不一起吃饭。明盈在房间无聊地扒着毫无荤腥的菜式,心里想着下回一定要让祖母答应自己过去陪她,起码自己还能闻闻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