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作者:云深处见月      更新:2025-11-08 16:49      字数:3063
  不过这件事终此一生,白雪柔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怎么会, 嫂嫂聪慧, 而且思虑周全, 这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凌峋说, 他是真的这样觉得的。
  这些年凌峋有意探查过往,从那些信息中抽丝剥茧, 隐约察觉到那段过往。
  原来,白雪柔对魏毅有救命之恩。
  后来成婚,更是从落水后有所准备,让魏毅入镇北军, 找他母亲要毒,做好了尽可能的准备。
  悄无声息就完成了计划, 没有牵连到任何人。
  还有,照顾他。
  凌峋回忆这件事只有庆幸,庆幸白雪柔来到他身边, 庆幸能遇到她。
  才有如今这般美满。
  至于别的,都不重要。
  “你总是夸我,我哪有这么好。”白雪柔被他真挚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凌峋轻轻吻了她一下,说,“对我来说,姐姐是时间最好之人。若无姐姐,我想不出此生有何趣味。”
  “你呀。”白雪柔无奈,笑着道,“你只是习惯我们相伴罢了。”
  她从不觉得活在世上,谁真的缺不了谁。
  凌峋知道不是,当然不会是。
  没有人知道白雪柔对他意味着什么,就连白雪柔自己也不知道——
  在那段被生母厌恶,被生父忽视,被欺负打压忽视的灰暗时光里,她是多么的温暖明亮。
  凌峋不在意天下人,但白雪柔在意,所以他也愿意为了她去在意。
  但在他内心深处,从来只有一个念头。
  天下人不曾在他苦痛时帮助,那天下人的苦痛,又与他何干。
  “不是的,姐姐。”凌峋温柔反驳,却没有多说。
  他知道姐姐是怎么看他的,并且那些看法也都是他刻意为之,因为姐姐喜欢。
  如果知道他真正的性格想法,姐姐会疏离的吧。
  所以凌峋用了许多年的时间,一点点让自己装成白雪柔最喜欢的样子。
  所谓的沉静内敛,不过是冷漠的掩饰。
  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姐姐在,凌峋可以装一辈子。
  他的语气平和随意,似乎只是随口一说,白雪柔自然没能听出其中深意,紧跟着凌峋说起别的,她便就自然而然的转移了心神。
  谁也没提起年后的那场战争。
  凌峋也有意趁这个将白雪柔带离长安的时机,拿下吴地。
  不然她在长安,他还真不放心。
  汤山行宫所在,这几年凌峋一直经营,本就是前线和长安中周转之地,如今内外都被镇北军接手,几乎如铁桶一般。
  白雪柔在这里比在长安更让他放心。
  汤山这边安安生生的过年,另外几方却不由都提高了警惕。
  凌峋用兵奇诡,常常趁人不备动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出乎预料的是,这次凌峋始终没动手,一整个年节都安安生生度过。
  直到二月,镇北军三方齐动,向吴地压进。
  而所有人下意识以为会前往战场的凌峋,依然停留在汤山行宫。
  自凌峋名声鹊起的时候,每战都会前往军中坐镇,久而久之,大家都习以为常。
  这次他忽然没这样做,众人先是不习惯,又觉君子不立危墙,镇北王如今身份贵重,不去战场是正常的,当然,也有人说,镇北王这是被温柔乡泡软了骨头,不愿辜负美人恩。
  镇北军和吴王对峙两年,早已熟悉彼此,镇北军动了真格后,一开始还算顺利,吴王方丢盔弃甲,地盘层层缩减。
  与此同时,汤山行宫。
  在所有人意识中,白雪柔有孕六月的时候,她在汤山行宫,经历了两天的挣扎,顺利诞下一个女儿。
  之后时隔许多年,白雪柔都还记得当时凌峋眼中的惊惧慌乱。
  那是许多年来,她唯一一次看到他身上出现害怕的情绪。
  即使是记忆中医学高度发达的上辈子,女子产育都伴随着巨大的危险,更何况是古代,女子生产,几乎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中。
  白雪柔这次便极其危险。
  胎位不正,急坏了大夫和产婆,她竭力配合,但慢慢的也因为疼痛失去了力气。
  在挣扎了一天后,更是几乎撑不住,要晕死过去——
  “若王妃出了事,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昏昏沉沉中,白雪柔听到凌峋的声音,冰冷阴郁,几乎不像她记忆里总是温和含笑的那个人。
  她莫名有些忐忑不安,强打起精神挣扎着醒来。
  “姐姐。”凌峋一直坐在床边陪她,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她醒来,立即唤道。
  “夫君。”她唤。
  声音很轻,可殿内众人屏息,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的一片死寂中,凌峋还是清晰的听到了。
  “我在,我在。”凌峋说。
  白雪柔看他,恍惚中竟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水色。
  她迷迷糊糊的想肯定是自己看错了,凌峋怎么会哭呢。
  “别怕。”她说。
  白雪柔想说很多,不要迁怒别人,不要这么紧张,但最后出口的却是这一句。
  哪怕精疲力尽,神思恍惚时,她也感受到了凌峋的慌乱不安。
  她本来也是害怕的,甚至不由迁怒,若非凌峋,如何会如此。
  可看凌峋这样,心中竟还是生出了酸软。
  她也不是恋爱脑啊。
  怎么会这样?
  乱七八糟中,白雪柔还有心思生出这个念头。
  凌峋紧紧握住白雪柔的手,试图将自己的力气分给她一些,没有否认自己的害怕,说,“姐姐,你不要有事。”
  “你要有事,我会疯的。”他说。
  白雪柔微微笑着,心想怎么会呢,时间会不停向前,说不定什么时候凌峋就会忘了她。
  这么一想她忽然很不甘心。
  她想说话,却已经没有力气,只是对凌峋勾起一个笑,轻轻嗯了一声。
  参汤已经熬好,端上来白雪柔喝了口,总算又有了力气。
  白雪柔原本被疼痛和疲倦弄得麻木的思维渐渐活动起来,开始思考。
  比如,她如果出事,之后会发生什么。
  凌峋的话白雪柔并不会当做一个玩笑,你不能指望一个人永远冷静理智,从不冲动。
  特别是当这个人身处高危,并且拥有权力,可以轻而易举做成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
  许多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还有她的亲朋,以及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白雪柔便就只剩下满心的不放心和惦念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白雪柔鼓着一股劲,疼痛和疲倦到最后几乎麻木,只知道跟着产婆的话活动。
  终于,伴随着微弱的啼哭,孩子出生了。
  白雪柔也已经失去了力气,闭目彻彻底底的昏睡过去。
  “姐姐?快来看看王妃如何?”凌峋立即道,边把脉确定白雪柔的脉搏呼吸正常,才放下心。
  大夫立即上前。
  “是女孩儿。”产婆欢喜的声音响起,但无人应声,她心里一个咯噔看向凌峋,却见这位王爷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王妃额上的汗水,将碎发整理到耳后,全然没有理会自己。
  她一时间有些无措。
  金桃几个婢女一直守着白雪柔,见白雪柔昏睡过去也都提起了心,只银桂还算冷静,过去叫产婆把孩子打理好,用红色的小被子包裹起来。
  那边大夫说白雪柔没事,只是力竭昏睡过去,凌峋身边沉凝的气势一散,屋内众人紧绷的心弦这才一松——
  凌峋的怒气引而不发,却若乌云般压在众人头顶,叫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神,惊惧于那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的雷霆。
  她们不是昏迷的白雪柔,刚刚看的分明,因此也更加清楚,凌峋刚刚所说,王妃一旦出事,让所有人陪葬的话,是真的。
  银桂接过襁褓站在一旁,眼看着凌峋小心翼翼为白雪柔掖好被子,才抱着孩子上前,说,“王爷,是小郡主。”
  凌峋没有理会。
  银桂垂眸,全然当做没发现凌峋对这个险些要去母亲性命的孩子的迁怒,继续道,“王爷您看看吧,说不得一会儿王妃醒了,要问您呢。”
  凌峋微顿,这才回头,看了眼孩子。
  新生的孩子又红又皱,实在好看不到哪儿去,他几乎是有些嫌弃的打量着孩子的五官,试图一会儿白雪柔问起的时候,能答得上来。
  但几眼过后,眸光终究有了些柔和。
  这是他和姐姐的孩子。
  凌峋冷静下来,又披上了精心描绘而成的画皮,面上甚至又有了些笑意,周到的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
  孩子就放在一旁的婴儿床里,这还是白雪柔特地叫人打的,所有人都有赏,而且是重赏以做安抚。
  严防一切信息外传,里外筛查一遍,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白雪柔为了这个孩子吃了这么多的苦,凌峋不想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