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椒蛮箶      更新:2025-11-08 16:55      字数:3343
  皇帝见得如此,也不愿再逼。又知那少年世子,生得那般风流俊逸,更兼才高意广,要将他栓在个“驸马”笼子里,确也是拴不住,还可惜了。便让林皇后直接驳了淑宁公主之意。
  那李襄儿是个有心眼的,虽然个中过节她未曾一一了然,却也自行捋了个十之八九。对宇文贽的那颗心是万万凉不下去的,便自己暗暗起誓,要徐徐图之。
  这回的伴读学举,父皇将那宇文贽纳入了与太子、二皇子等人同列的王孙公卿行列,李襄儿便琢磨了,自己这个淑宁公主,求嫁不得,去给那宇文世子做个小伴读,该是当得的吧!
  可巧听来点风,说母后派人去请太子,要说伴读之事,她一向与太子哥哥交好,便忙凑上来,要一道去母后那处,求个伴读来当。
  太子李琼俊对自己这个妹子对宇文贽那点心思心知肚明,虽也知道绝无可能,却也秉了对妹子的一腔善意,从不忍拂了她意,更不敢对她明言,反而偶尔拿此事打趣她。却不知,自己的大剌剌,更令得李襄儿对宇文贽情根深种,心道太子哥哥与宇文世子那般要好,定是知晓他心事起底的。这般打趣自己,该是有望。
  “太子哥哥,你走慢些!”
  李襄儿提着裙裾小跑两步,绣鞋尖儿踢到宫道上的碎石子,险些绊了一跤。李琼俊闻声驻足,回身瞧她,唇角已噙了三分笑。
  “我可未曾听说,母后竟也召了淑宁公主。”
  李襄儿一挑眉:“此刻本就是襄儿去凤仪宫给母后请安之时,怎的母后唤了太子哥哥,襄儿便该要回避啦?”
  太子笑道:“怕不是某人听说今日有正事要谈,便要跟过去讨赏?”
  李襄儿:“讨的什么赏?”
  太子促狭一笑:“待我想想,妹子你该对母后如何讲?‘女儿不才,想给宇文世子端茶磨墨去’?”
  太子每每打趣她和宇文贽时,李襄儿只是个偷乐,却要装作气得跺脚,发怒道:“你、你再胡说,我便告诉母后,上月你偷拿父皇的松烟墨竟是去画了什么……”
  太子一愣,想起来自己上月作的那上不得台面的乐子,用了上好的松烟墨去描摹了那江南名笔刻印的独版春宫图。
  忙捂了她嘴,压低声音道:“祖宗,这话可别乱说,那明明是西域舆图的摹本!”
  李襄儿挣开他手,得意地眨眨眼,“我不乱说,你也得帮我想法子!”
  太子无奈摇头:“伴读名录是父皇钦定,排名是詹事府排,后面还得让翰林院那帮老古板复核,别说我,便是母后都插不得手。更何况……”他顿了顿,轻叹道,“你宇文哥哥,怕不是更古板,你便是去了,他也只会板着脸行礼,唤你一声‘殿下’不是?”
  李襄儿有些黯然,却执拗道:“他且那般又如何,我便是我。你就说帮不帮?”
  太子看不得她神伤,嘻嘻一笑,牵她手往前。
  凤仪宫的朱漆殿门就在眼前,檐下铁马叮咚,打断了二人说话。
  内堂的青鸾衔珠帘被宫女轻轻挑起,沉水香的气息裹着暮春的暖意漫出来。
  “儿子、女儿给母后请安。”兄妹俩齐声行礼。
  林皇后正倚在临窗的紫檀榻上翻《女则》,闻声抬眼,见李襄儿跟着一道进了来,便道:“怎的兄妹俩一道过来了?”
  李襄儿起身朝母后贴过去,老大不客气歪了腰臀靠在榻边:“母后吉祥,襄儿听闻太子哥哥和二皇兄、还有……那宇文哥哥要进伴读,母后知道的,襄儿一向也好学的……”
  林皇后瞄她一眼,心知肚明地拿指尖点点她鼻头:“那宇文小公爷的事,你父皇上回说了,任他也好,你也罢,婚姻之事都非能当寻常人家那般作想的,你且好好作你的公主……”
  李襄儿撅嘴道:“母后,襄儿几时又跟您提婚姻之事了?不过是想随了这回伴读的向学之风,跟着一道好好将自己个儿抬举抬举……”
  说着,她又朝地下站着的太子眨了眨眼,太子会意,过来坐在林皇后榻上另一侧,道:“襄儿这般想法也是难得,我那宇文兄文章武功样样了得,本就不需伴读,不如就让襄儿了了愿,去跟着宇文兄提一提她的公主风度,也是无碍……”
  李襄儿听得眉花眼笑,只是点头。
  林皇后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胡闹!”
  太子与李襄儿忙从榻上下来,恭立一旁。
  林皇后:“襄儿先回房歇息吧,母后与你皇兄有话说。”
  李襄儿从八岁时被送到林氏房里,唤了林氏母亲,至如今也有近十年的母女情谊。她知道母亲林氏为人虽宽厚,遇到大事却从不含糊为之,尤其做皇后以来,越发谨言慎行,恩威并施。听母后命自己离开,她只得行了礼离去。
  林皇后起身,看着那沉水香袅袅,伸手往鎏金香炉里拨弄着灰烬,指尖沾上些许香灰也毫不在意。
  太子嘴角挂着些小儿娇态的笑意,看着自己母亲。
  却见林皇后似不经意道:“那徐家的孩子……我倒是想见一见。”
  太子愣了一愣:“母后……”
  林皇后:“哀家听礼部韩墨卿大人言道,此番学举验试,倒是阅到几篇好文章,不次于往年科举。可哀家听来听去,并未听到徐晚庭这个名字……”
  太子头皮一紧,脑门渗出点微汗来。
  林皇后:“詹事府交上来的排名名单里,徐晚庭,可是排了个第一。”
  她看一眼儿子,眼神里带了些愠怒之意:“俊儿,哀家还记得你当年随你父亲在军中,敢战、有谋、军纪整饬,那两年里,你积攒下那样的声名,方令你如今得居此位……”
  听母后又开始作这番教训之言,太子忙在脑瓜里复盘。
  原来那日他见徐晚庭在考场上所写,一派不知所云,心下焦虑。
  因打定了主意要令这徐公子进自己的伴读书房,当下回得东宫,便令东宫洗马袁衡做了一番骚操作,混入阅卷组任“弥封官”,负责糊名誊录。
  不仅如此,还特命袁衡依题卷又答了一份,糊入徐晚庭的卷封内,心想即便有人复核,也不至于核出一份烂糟文来打脸。
  谁知即便如此,那袁衡的手笔还是未能入得礼部韩墨卿大人的眼。
  太子盘算着,这倒不怕,文章无高下,并非韩墨卿大人说好才是好,如今躺在徐晚庭卷封内那篇试卷,虽不见得能被公认为第一,却也不能就被视为覥居其位……
  突又想起,那日异香园雅集上,竟未看到徐晚庭露面,隔日便令暗卫探了探,报曰徐公子未能前往雅集的原因,说是田庄仆人忘性大,竟忘记了将邀帖递至公子手上。
  这话,太子是丝毫不信的,当时就隐隐感觉,必有些与宫里有关的蹊跷。如今听母后这话,竟是连“徐晚庭”的大名都直呼了出来,这徐公子在宫里已挂上了号,是必然的了。
  如此一来,自己想要将徐公子收入囊中的打算,怕是要经历些曲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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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可爱归可爱,可徐公子是世子爷的,对不住啦!
  宝宝们觉得,太子应该争到底么?评论区说说啊……
  第11章 放不下的心头肉
  那太子正核计着,便听他母后道:“……母后与父皇商量过了,勿论詹事府那排名如何得来,便不再重排了。”
  太子指尖微顿,面上仍带着笑:“母后此话……儿子不甚明了。”
  林皇后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将青瓷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道:“琼俊,那岭南郁林都督之子徐晚庭,纵使排了第一,却不宜留在东宫……”
  太子脸上的笑僵住,微微侧身,似要与母后分辩两声,张了张嘴,却又无话。
  他父皇李卓起势前经年为战,一直对他疏于管教。是他母亲林氏,竭尽所能地延请老师,教他经史典籍、诗词文章等入世之学,以及文人学子视作立身处事为人必学的礼仪规范、修身性道等内容。因此上,太子对母亲林皇后怀有的孺慕敬爱之情,更甚于父皇李卓。
  如今听母后这般说到那徐晚庭,知道自己暗地里做下的那些事,该是已被母后知晓。知晓多少,有多明了,还不好判断,却实实在在没得反驳,也不敢反驳。即便对那徐晚庭抱了再多心思,也只能暂时先收拾起来压抑住。
  林皇后并不理他,继续说道:“那徐家孩子,学识究竟如何,眼下且可不论,进入伴学后月月有考核,又将如何?在东宫,目标太大,你能蒙住那许多双眼睛几次?”
  听母后话里意思,并未有往那不堪处深想的意愿,却似在替他后续如何应付打算。便暗暗呼出一口气来,却是好奇母后对那徐公子会作怎样的打算。
  “母后,儿子知错了……可是,那徐晚庭怎生处置是好?”太子嗫嚅道。
  林皇后:“他那排名虽有异论,毕竟出自詹事府,便如此吧。他父亲徐渭乃是从前朝过来的,当年带军投了你父皇,如今又自甘远退,对这等臣子,你父皇是有些意愿和章程的……今日且不与你说那么些。只说你的伴读,苏州知府郭洪之子仲能,这回在考场上写的文章,得了礼部韩大人大赞,夸其理路明澈,论证激切,直指要害。你可知,他师从东林书院大儒,通晓漕运盐政。你父皇近来正要整治江南税赋,有这郭仲能为你伴读,恰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