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作者:
椒蛮箶 更新:2025-11-08 16:55 字数:3088
服色不同,干的事儿也大相径庭。只见那小郎君手拽一柄木槌,反复捶打着案上生绢,捶打得累了时,又转头去在一旁的生绢绢面上涂抹那发黄的药水。
便这般往复着来回操作,看得外头的二皇子也跟着觉出辛苦来。
晨间的日光从禅房窗格射入进去,给徐公子身上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二皇子怔怔看着她,只觉得那小郎君一身的弧度好生柔和,柔和得入了他眼便掉落进了心。
正满心怔忪时,徐公子又转身进了里间,只听咯啷啷一阵东西掉落的声音、和徐公子低低的一声惊呼,二皇子便如听到了召唤一般,两步抢入进去。
便见里间的置物架上一片凌乱,落了些物件下地,徐公子在一旁轻轻跺脚,嘴里“嘶嘶”有声,显是被个物件砸到了脚面。
徐菀音正疼着,突见外间有个人影闯入,定睛一看,竟是二皇子殿下。来不及反应怎的二皇子到了此处,只是觉着自己碰翻了禅院之物,闯了祸,立时就被个皇子抓了现行,是否算个罪过呢?
正犹疑着心想要不要跪下请罪,那二皇子已大步走到身前,离自己那般近,直瞪瞪地看着自己,似有话要说。
心中便有一阵烦恶之意涌出,不顾自己脚痛,蹬蹬蹬倒退几步,就退到了置物架靠墙一边。
嘴里一边说着“殿下,晚庭无心之过……”,刚要跪下来,就感到眼前一暗,那二皇子殿下竟一路逼过来,伸手便握住她两肩,不令她下跪,却将她困于置物架和墙壁之间的夹角内。
徐菀音脑中电光火石闪过那日在宫中蹲于墙根下时,听到二皇子在墙内对那“莹莹”所做的那起子恶事、所说的那一堆或软或硬的虎狼之词,一颗心都拎到了脑门上,又是害怕又是情急,便高声唤道“殿下恕罪……”
那二皇子将徐公子两个柔嫩细薄的肩膀抓于手里,确是觉着软玉温香在手,真真有那般心醉之感,心中也是惶然,心想难不成自己也能从了男风?立时便想将手里这徐公子的领口扒开来,看看她颈喉处究竟是何光景。便听徐公子已高喊起“殿下恕罪”来。
那边厢画室里的几人倒也反应甚快,当即便有回应:“徐公子,怎的了?……没事吧?”只听咚咚脚步声起,已有人推门而入。
二皇子沉眸放开徐菀音,退后一步,又看一眼刚刚进了屋门的几人,道:
“徐公子须得小心才是,这处禅房怎的竟是个库房么?摆了这么些物事……”他将眼神定在那几名已深深揖拜下去的如意馆人等身上,“如意馆此番来的人手这般缺的么?要令徐公子独自一人在此,做这些使蛮力的杂务!孤可是听说,调徐公子过来,是因了她擅长线绘之故。”
说完这话,便是一阵慑人的沉默。
那赵翼大人本是行的揖拜之礼,听完二皇子这般问话,头上冒汗,忙一头跪倒下来,话都有些说不利落了。
原来他确是给徐晚庭安排了各色杂务。只因如意馆来人实在少,到得这皇家寺院,又实在不敢指派寺中和尚做事,偏生杂务着实太多,连他在内真正能做临摹工作的,也就三人,只得将徐公子调做杂役。
心知若被“上头”那人知道了,自己万万得不着好,却只被临摹佛图的任务压得毫无他法,只能如此。
哪知那边那位“上头”人物倒是还未来过问徐公子的事,竟又来了这头这位“上头”人物。
赵翼大人心中只是哀叹,心道这徐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怎的有如许多的“上头”人物,冷不丁的就要来过问她的事呢?
待他将头磕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完诸般情由时,却听徐晚庭在头顶轻声说道:“赵大人……请起,二皇子殿下已经离开了。”
却说那二皇子将一番质问抛出去,牢牢压服了几名如意馆画匠后,也不欲多留,毕竟今日的“金经入藏”仪式,自己还需站到太子身边协理。
侧脸看一眼徐菀音,见她低眉顺眼立于一旁,心中未尽之事虽仍是撩得他有些心痒难搔,却知此刻已无暇再询,便一甩袍袖,不再管那地上跪伏的几人,离了洗笔禅院而去。
一日无话。
暮鼓声里,大荐福寺的灯火渐起。
寺内东侧的菩提院内,二皇子李诀的湛然阁几处檐角下的风灯已燃。
心腹太监王德运急匆匆而来,直接便进了二皇子禅房,跪下便报:
“殿下,太子召了徐公子去藏经阁小礼堂,说是要一同作画……”这王德运显是兴奋,因他已盯了好几日,总算盯出了些眉目。
二皇子眉宇间一紧,问道:“徐公子去了吗?”
王德运:“去了,奴才见徐公子走进那小礼堂大门,才奔回来禀告的。”
二皇子瞳孔微微收缩。
王德运:“藏经阁廊灯,奴才已备了两盏,殿下您看,奴才要不现下便将廊灯送至掌灯沙弥处?那边厢是时候掌灯了……”
二皇子禁不住闭了眼,脑中泛出那徐晚庭被自己抓握住双肩时,那张美目泫然的脸……自己离她那般近,近得都能嗅到她身上那息幽然清泠的馨香……徐公子,怎会散发出那般勾魂摄魄的……女儿香?
王德运准备的廊灯,灯台底下黏了一个小小的西域秘药药包,遇热便会挥发出无色无味的药气,毁神催情。便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能被那药气扰得乱了神智,欲行苟且。更何况是对那小郎君本就爱得深切的太子,就便是他抵受得住徐公子之色,又如何扛得过秘药之力?
这原是二皇子早就谋定之事。
皇家寺院大荐福寺的藏经阁遍藏佛经,若太子与徐晚庭在那处行了秽乱之事……他几乎能看到明日早朝时,御史们弹劾“储君亵渎佛法”的奏疏如雪片般飞来的场景。
王德运心中狐疑,跪候着二皇子殿下。
那殿下却已站起身来,推开朝西那扇窗牖,朝着藏经阁方向望过去。
暮色沉沉,藏经阁廊灯一向掌灯较晚,此刻望将过去,只见那座高大威严的楼阁黑影,印在紫黑色的天穹之上,一派幽寂沉肃。也不知那二人所处的小礼堂又在阁内何处,竟一丝灯火也未见透出来。
王德运迟迟未得二皇子片言只语,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殿下,那掌灯沙弥就快要动身了,再不将灯送去,怕是就赶不上了……”
藏经阁后的小礼堂内,沉水香的气息裹挟着陈年经卷的墨香,在氤氲暮色中缓缓浮动。
徐菀音跟在瓦儿身后,见这小公公伸手推开那扇雕了“□□常转”纹样的檀木门,最后一缕黄昏的霞光穿过高高的棂窗,将斑驳的光影投入堂中。
“禀太子殿下,徐公子到了。”瓦儿低声禀报,随即退到门边的阴影中。
第69章 太子发狠
藏经阁礼堂正中, 摆放了一台巨大的画案,六尺长的澄心堂纸铺陈其上。那般严整威重的模样,若要将洗笔禅院内的画室与之相比, 直是小巫见大巫。
将个刚刚跨入门槛的小郎君镇住了一息, 便有些呆呆地踯躅在门口。
太子李琼俊执笔立于案左, 身着月白圆领袍, 玉冠不知何时已取下, 几缕散发垂在额前,被汗水浸得微湿。
赵翼大人侍立于右侧,正用一柄象牙柄的小刀刮着石青颜料, 袖口沾满了斑斓色渍。
见徐菀音走入, 太子那张俊髦的脸上绽出灿烂笑容, 他拿着笔就要走过来,一旁的赵翼大人尽显伶俐, 竟立时举了台砚盘跟上,一壁小声道:“殿下当心滴墨……”
太子这才意识到手中尚有画笔,不在意地将笔放到赵翼大人一路举过来的砚盘上。几步便走到徐菀音身边,接过她肩上挎的书袋,里面放了几样她自己携带的画具。
因那瓦儿公公前来相邀时,说道太子殿下与赵翼大人邀徐公子前去作画,徐菀音便将刚来大荐福寺那日,赵翼大人分派给自己的那几样画具装书袋里带上了。
见太子神飞气扬地过来, 那般自然地就要将自己肩上书袋接过去,徐菀音好生惶恐, 一把抓住书袋不令他拿走,一边悄悄往赵翼大人那头望过去,却见那赵大人躬身向里, 背对着这边厢,恨不得隐了身去,哪里敢看过来半眼?
太子倒也不强拿她书袋,爽朗笑道:“徐公子,你来得正好,孤与赵大人这幅《文殊问疾图》,正需要个第三人来评一评……”
引着徐菀音走至画案侧边。
那缩在辅案侍画区的赵翼忙道:“殿下言重了,下官岂敢与太子殿下同案施笔?只在此做些调色之事而已。”
徐菀音悄悄上前几步,看清了那画作《文殊图》方才完成小半,那文殊菩萨的轮廓还停留在炭稿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