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作者:椒蛮箶      更新:2025-11-08 16:55      字数:3077
  虽赐婚仪仗臃肿,全程走的又是官道,沿途更免不了会有地方官吏宴饮迎送,会多耽搁些时日。但自己这一行,再如何快速,也比不得那赐婚仪仗的一路畅通,说不得会时常遇到各类封水封路的意外情形。这样一算下来,恐怕也只能与那二皇子大约前后脚到达徐府。
  越是有这般担忧,所忧之事便越是要来。
  一行人抵达邬州码头时,见数百艘客货船只,密密麻麻沿岸停泊着,桅杆上挂满晶莹的冰凌,已被河道内厚厚凝冻上的青灰色冰层,封死了船橛。
  随处可见一块块“停航”的木牌,挂在那些动弹不得的船头。
  猝不及防被封阻在码头的商贾们,在寒风中没头苍蝇般地乱转,四处打探消息。
  有几个财大气粗的凑到一处,商量着要凑银钱请一台破冰船,却又听人说,这片水域的所有破冰船都已被集结到了一处,好像是在等着要为特别重要的船队伺候通行。
  宇文贽知道,那特别重要的船队自然便是二皇子与那赐婚使团的仪仗船队。
  没奈何,宇文贽去打听陆路,却被告知那条路便是在春夏秋三季都不甚好走,如今这深冬时节更是危险难测,若硬是要走的话,怕是比水路要多绕出不下十日的路程去。
  见那些常年在外跑生活的商贾们,日日在码头转悠,也没有转而选择陆路的,宇文贽不愿带同徐菀音一道涉险,只能打消了转行陆路的念头。
  徐菀音见宇文贽眉头锁了半日,便安慰他道:“少主,既是如此,急也急不来,既来之则安之吧。方才从邬州城中过时,我看好长一片花灯已是摆上了,想来今夜有花灯可看。咱们就在此处等一等,等老天爷哪时候开恩放行了再说吧……”
  见他眉头仍未舒展,徐菀音便对他一笑,抬头伸手抚了抚他眉心,带了些羞意地低声说:“反正,我与你总在一处,不就好啦……”
  宇文贽听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心中一热,低头看她时,只见她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刚抚过自己眉心的手指冰冰凉凉,忍不住便握住她小手捂在自己手心,展颜笑道:“既然我菀菀都如此说了,那便等等。”
  邬州的夜,灯如昼。
  虽是天寒地冻,朱雀街上却是人潮如织,檐角连绵的楼阁间悬满彩绸,每一户商铺门前都挑着形态各异的花灯。
  锦绣轩的琉璃走马灯旋转不休,映出西域舞姬的剪影;松墨斋门前悬着数盏青竹灯,灯下垂着诗笺,墨香混着檀香,缕缕飘散;谪仙楼更是豪奢,三层飞檐下挂满金丝灯笼,将雕花栏杆照得流光溢彩,楼上歌姬正弹着琵琶,引得楼下路过的公子后生频频抬头,好些人听看得兴起,干脆便上了楼。
  徐菀音正停在一处卖糖画的摊子前,眼中映着糖浆的金光,看那糖画师傅拿着糖勺的手挥舞翻转,顷刻间便在那木板上化作一只展翅的凤鸟。
  徐菀音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小时候阿娘总不让我吃,说牙里会长虫子。”
  宇文贽默不作声地付钱,接过糖画递给她:“吃吧。”
  她接过那琥珀色的凤鸟,对着一处灯笼光,细细地看。
  那糖画师傅突然在木板上又滴下一撮糖浆,两下便画出一只鸦雀的模样来,递给宇文贽。
  宇文贽乍一惊,立即会意,朝糖画师傅凑近一步,听他低低说道:“爷,太子的人,很可能已到邬州,应是个高手,您千万小心。”
  这糖画沈师傅乃是十六卫府衙不录档的地方暗桩。他原是宇文旧部,战后退去军籍,隐没在地方自行谋生,却因对宇文家的忠诚,选择做了血鸦郎将的地方暗桩,其行动网络并不与京城十六卫府衙相互嵌套,而只与宇文贽单线联系。像沈师傅这样的人,宇文贽在两年多时间里,已发展了千余名,散布于各地。
  此次宇文贽出京护送徐菀音南下岭南,他心知此行必然牵涉到太子与二皇子,甚至皇帝那头是否有赐婚使团之外的人手、或是否有别样考虑,都未可知。于是他便动用了暗卫老左一线,激活了从京城到岭南沿途一路的地方暗桩。
  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欢呼。
  徐菀音兴冲冲地往那头跑去,世子爷给糖画沈师傅交待了几句,转头跟去。
  城隍庙前的空地上,火龙舞正到高潮,十余名赤膊汉子挥舞着铁水泼溅的龙身,金红色的铁花如流星雨般坠落,围观的人群潮水般退开,又爆发出更热烈的喝彩。
  宇文贽伸手护住身前的小女郎,替她将帷帽上的面罩拉上了些。
  黑压压的人群里,好似在闪动着不怀好意的眼神。
  宇文贽思忖着那糖画沈师傅的提醒,他的话并不确切,“太子的人,很可能已到邬州,应是个高手……”,若太子所派之人,在这么快速的时间内到了邬州,太子的目标指向,应是二皇子。
  太子那日被徐菀音打昏后,在极短时间内派人追踪到此,宇文贽猜测,这并非太子有的放矢的行动,而很可能是恰好有一支太子的人马,沿着二皇子的求亲之路进发寻人,竟先行到了邬州。
  若那人预设徐菀音此刻与二皇子在一处,并计划劫人的话,他此刻想必会在赐婚仪仗将要逗留之处,做一些设计甚至陷阱。
  较为危险之处在于,自己与徐菀音一行,于今日入城,随即到码头一番探询,这一日下来,虽始终以面罩遮面,然而若那人有心寻人,怕是已经发现了徐菀音……
  ……
  当徐菀音终于在护城河的冰面上,放下一盏芙蓉灯,又看着那灯火在冰面一直燃尽,她方才快乐地呼出一口气,随着宇文贽回了驿馆。
  然而,宇文贽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入厢房,点上灯烛后,又带她悄悄沿后窗攀援而下,在昏暗的夜色中,从驿馆那狭窄的后院穿过,走出被沈师傅提前开了锁的后门。
  他们的一应行李,已由沈师傅带人悄悄转移到了另一处居屋。
  徐菀音目怔口呆地随世子爷悄没声地从驿馆转移出来,一路疾行,又来到一所不知是何处的民房。
  待她最终被宇文贽拥着进入那间黑黢黢的厢屋,在一方坐榻上坐定后,才心有余悸地问出了那句:
  “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贽坐在她身边,拥着她微微发抖的肩,看入她的眼睛,微微笑着,说:“没事,这里安全些……”
  见她仍是骇异不已地环顾四周,宇文贽起身,晃起火折点燃了身边硬木案几上的烛台。柔和的烛光下,呈现出一间陈设简朴但功能齐全的厢房来。
  “这是我一名旧部的居屋,这里……比驿馆安全。”他轻声对她解释道。
  随即又回到她身边坐下,仍伸手拥住她。
  感觉到她好似也轻轻地靠向了自己,宇文贽心中一动,便低头问她:
  “菀菀放心,好么?”
  见她点头,宇文贽忍不住将头又朝她埋得深一些,问:“你今日说,要与我总在一处,可没有哄我?”
  徐菀音抬头看向他,摇摇头:“我不哄你……”
  宇文贽眸光变得深邃幽黯,眼神在她眼上、鼻上、唇上盘桓,他喉结一阵滑动,声音喑哑地问:“菀菀,我想……亲亲你,可好?”
  有了上次她连踢带打地逃离他的怀抱和强吻,他有些怕了,不敢再自顾自地不告而吻。
  他低沉的、带着些压抑的声音,像有种魔力,温文尔雅的、浓酽醇厚的、诱惑的……
  确是有些将她惑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点头,只是轻轻闭上眼的那一瞬,他温热的、仍是带着那股木香的唇,已含上了她的。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般急不可耐、不可自持的狂乱攫取,而是从容地、细细地轻品着她,用唇舌爱抚她,在她口中轻轻挑弄她小舌,与她交换呼吸与津液,用自己的舌尖,竭尽了他的所能,来舔舐着告诉她,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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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世子爷真的爱惨了他的菀菀……
  第93章 胡文才
  胡文才已经远离江湖很多年了。
  可他觉得, 如今自己淌入的这滩浑水,比江湖还要险恶。
  胡文才是短刀门第七代长子。他祖母说“事不过三、事不过三”,短刀门过了两番, 到胡文才时实在该打住, 于是由祖母亲自起了个“文才”之名, 字“止武”。
  然而胡文才仍被父亲督促练武, 一直练到了他十八岁上, 短刀门被仇家所灭。
  “短刀门”胡家只剩了胡文才一个。
  恰逢战起,胡文才便入了行伍。后来在一次军中比武时,他以一把短刀拔得头筹, 一路升作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