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作者:
椒蛮箶 更新:2025-11-08 16:56 字数:3100
身披狼皮大氅、手中仍牢牢握着那把巨大弯刀的叛盟首领库莫伦,此刻已躺倒在地,口中钉着李贽射出的那把三棱破甲箭,双目暴突,双腿在粘稠的血泥上刮擦抽动,面上满是惊骇与不甘的狰狞表情,喉嗓深处发出带着汩汩血涌的“呵……呵……”之声。
库莫伦的喉嗓之声,随着李贽大步走下那高坡,抡起手中横刀划出的弧线,应声而断。
宁王李贽已挑起那颗滴血的头颅,声若滚雷,喊道:
“叛酋伏诛!此乱——已平!”
……
黑风坳的喧嚣终于在夜幕下渐渐沉淀,只余下巡逻士兵的火把在寒风中明灭,以及伤兵营里偶尔传来的压抑呻吟。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
宁王李贽已卸去满是血污的甲胄,换上一身玄色劲装,更显他身形挺拔峻峭。他冷峻的面上看不出大战方歇的疲惫,只有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和压抑至极的急切。
亲卫统领赵擎单膝跪地,复述着他方才的命令:
“库莫伦首级已以生石灰层层腌渍,装入双层铁匣,以火漆封口,由两队兵卫明日启程,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师献俘。”
“契丹降众共三千七百余人,已按殿下吩咐,十人一链,由营州军看管,先行押往营州大营羁押,等候朝廷发落。重伤者……已就地处置。”
“阵亡将士名录,书记官正在连夜勘核,抚恤银两……”
“这些,皆由你与长史共同处置。”李贽打断他,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本王先且离营。剩余军务甚是繁杂,便交付于你了……”
他系好最后一个盘扣,目光扫过案上那卷标志着平叛功成的捷报,抓起一件墨色貂裘披风,大步流星地掀帐而出。
帐外,他的玄霜马儿早已备好,马鞍旁挂着轻简的行囊和水袋。
沿途驿站早已接到军令,备好了快马。每至一站,他可几乎不作停留,换马后即刻再次上路。
他要披星戴月地穿越半壁江山,从苦寒塞北,奔向温湿南国。
他只愿甩开身上那个运筹帷幄、冷血杀伐的宁王,回复到被她温温软软唤作的“阿哥”。
他心神不宁地估算着日子,他的菀菀,此时应已经知道了……那些他不知如何分说与辩解之事。
因而,他必须日夜兼程地去到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看着她的眼睛,再告诉她——“我……只是你的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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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有读者宝宝希望不要虐男女主,我也是只爱甜不爱虐的……宝宝们都有何愿望,请告诉我哈!
第116章 徐小姐……没了!
苍梧郡, 地处西江与桂江交汇处,乃是岭南与中原沟通的咽喉,平日里舟楫往来, 人声喧嚷, 此刻却只剩雨声喧嚣。
迟春季节, 这处本就阴湿迷蒙, 这几日里正逢罕急春雨, 如扯了个雨幕,将个郡驿包裹得水汽蒸腾,只能见到苍梧驿站的青黑色瓦檐在雨中时隐时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快马冲破雨幕, 驮着一个湿透的身影, 直冲向驿站破旧的木门。
从郁林一路赶往此处的暗卫老左,已跑马三日, 依照宁王殿下几日前的鸽传,他估摸着能在这苍梧驿站,迎到宁王李贽。
苍梧的春雨并不寒凉,那跳下马来的老左却浑身颤抖,一张脸上满是焦灼,苍白得几无人色。他来不及管那马儿,踉跄几步扑入驿站,问那驿卒:“从漠北过来的贵客可至?”
驿卒摇头, 他于几日前收到军令,令备好最快的马匹, 等候漠北过来的贵客。算起来,今日那贵客也该到了。
驿站内光线晦暗,潮湿的木头和发霉的草料气味混合着, 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左数度徘徊,似已恐惧不安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他终于还是寻了个角落坐下,目光死死盯着门外那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老左猛地抬头,眼中爆出急切的光芒,瞬间站起迎出。
待驿卒跟着走出时,只见那老左已不顾满地泥水,跪伏在一人一马跟前,干涩嘶哑地说道:“主子爷……徐小姐她……没了……”
马上那人正是日夜兼程、自漠北而来的宁王李贽。
他一身风尘仆仆之气,混合了漠北风沙的粗粝与南方雨水的阴冷,面上不乏疲惫,却依旧锐利。
乍然见到暗卫老左出现在此处,他心中已是一惊,待老左趴跪到泥水中,说出那句“徐小姐没了”,他骑在马上的躯体一晃,深陷的眼神如淬火寒铁,迅速聚出寒光,急问:“你说什么?”
老左满脸已浸入泥水,丝毫不敢抬头:“属下万死……有负主子爷,徐小姐……没了!”他方说完这句,便觉身子已被人从泥水中提起,凑到他眼前的,是他主子爷、年轻的宁王李贽那张俊得令人不敢直视、此刻却已惊骇到扭曲的脸。
李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好似将全身的气力都集注到了双手之上,攥提着老左的脖领。
这老左,几乎是他最为信赖与得力的暗卫头领,他令这老左带领二十人卫队在郁林守护菀菀,便是因了他对老左的信任。迄今为止,老左还未曾办砸过一项差事。
便是这样一名得力之人,此刻仿似要将他自己的命拿出来相抵一般,痛愧着说出那句挖肠剖肝的话——“徐小姐没了”。
是……自己的菀菀……没了?
李贽竟连想,都不敢去想到那个“死”字。
他只是紧紧攥着老左的脖领,要再次向他确认,他到底在说什么?!
老左一向沉稳的脸,此刻已是乱七八糟一片,泥水、鼻涕被雨水冲刷而下,不断地说着“属下该死,愿为徐小姐抵命,求主子爷赐死……”等言语。
就在老左眼皮被雨水冲得迷住一息时,他的主子爷已“噗通”一声巨响,整个人倒在了雨地里。
李贽不眠不休地骑马赶路,已有七个日夜,他一路上满心提吊着琢磨,见到菀菀后要如何与她辩解分说,求得她理解原谅……哪里料得到,那想了一路的人儿,竟已没了!
本就是从战场上下来便急急赶路的人,靠一个念想死死拢着身心,一路赶着过来。此刻那念想乍然失却,那人便如散了架般,再也支撑不住,就此栽倒。
——
原来早先几日,老左带了另几名暗卫一如往常地在徐府外候着,忽见若兮急匆匆地出来,找到老左问道,是不是宁王殿下已娶了宁王妃?
老左等人也是看到抵达郁林的皇诏,才知道了此事。他心知主子爷此时还在漠北平乱,便找话语来说给若兮,想安住她、更安住府里头不知是何反应的徐小姐。没说得几句,那若兮却是气呼呼地丝毫不信,便返了回去。
老左便是犹豫,要不要给主子爷传信,告诉他徐小姐已知晓了宁王娶妃一事。又怕扰了军中主子爷的心。
正烦恼不决时,主子爷鸽传已至,道是宁王已快马驰向岭南,十日左右便至。
老左打消了传信的念头,心想好好守护住徐小姐,待主子爷亲自过来与她分说便了。
过了两日,见徐小姐随阿兄一行出门,连忙带人跟上。跟了大半日,见他们一径去了码头,上了一艘海船。老左直呼糟糕,暗暗责备自己为何不死皮赖脸去抓住那若兮先问个明白。
此时却只好忙忙慌慌地在码头找船,却哪有那么容易。
立等可得的,只是一艘只能坐下二人的小小舢板,老左却是个不会水又不擅划船的,只得派暗卫队里两名会水之人,先划舢板跟上。
余下一众暗卫却是一直等了个把时辰,将个老左急得如热锅蚂蚁般来回转悠,才找下一条堪能坐下众人的海船。
幸喜船老大好似与前船船长相熟,知道那船只的去向,便一路跟过去。
海上风浪甚大,老左等人不惯行船,晕得一塌糊涂、东倒西歪。
也不知行了多久,忽听船头喧哗,忙挣扎过去看时,见先前跟去的舢板就在前方,舢板上的二人急急禀道,前船遭了海匪,匪众先是劫了船里财物,后又登船查看,见徐小姐貌美,便要将她掳过船去。那徐小姐抵死挣扎,一个不慎,自船头掉落入海,几个海浪翻过,便不见了踪影。
老左听得脑中一片空白,忙令船老大开船赶上前船,不顾仍是头晕目眩,登上那徐家人所在的海船,见一干人等乱做一团,徐家阿兄晚庭本就身弱,一惊一吓之间,已是昏倒在舱内,被他那个唤作阿楚的通房带了另几个下人伺候着;徐小姐的丫头若兮哀哀痛哭个不住,见老左登船,如见了救星,忙上来求救,却也知道,自家小姐落入这茫茫大海,哪里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