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作者:椒蛮箶      更新:2025-11-08 16:56      字数:3135
  又道友铭说王爷近日里甚忙,或将于三五日后来谷中探望王妃。
  徐菀音闻言,呆怔一息,心想宁王以往皆是突然便出现在自己面前,何曾令人传过话来?他必是还因了那夜二人之间那份芥蒂,一直到现下还解之不开。又想自己那夜里,该解释的话,也都尽自己所能解释过了,那番话,自己此刻想来,仍是觉得皆出自肺腑,他竟还是无法接受么?
  一时间小性子又拧巴起来,便对柳妈妈说了句:“我并无他话要带;我这处所有物资,皆出自王爷赠赐,一时也想不出有何物可带给王爷。”
  柳妈妈脸上笑容凝结起来,忙过来抚住徐菀音的手,说道:
  “小姐,你这话是没错,这灰鹄谷中所有物事,哪样不是王爷所有,但小姐的一番心意,才是王爷最想要的啊……那日老身见小姐闲来无事时画的那幅小画儿,若再写上几个字,令友铭带给王爷,王爷必会喜欢……”
  却是那日,徐菀音不知为何突然信笔由墨,画出一幅宁王骑着马儿在草原上驰骋的画儿来,柳妈妈见了,喜欢得了不得,当下就撺掇着要找辎重营的人,趁着运送物资去前方军营时,将这画儿给王爷送过去。徐菀音却哪里肯答应,硬将那画儿藏了起来。
  此时听柳妈妈又提起那画儿,徐菀音便板了小脸说道:“我这随手画得几笔,哪里做得礼物?没得让王爷笑话……”
  却听友铭在外头接道:“娘娘,王爷喜欢您的画儿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笑话……您先前画的那些幸运小图,被小的截了一幅留给王爷,王爷将它贴在床帐上日日夜夜看着。换地扎营时,也没忘了单收起来,如今都又换两回营帐了,那小画儿还在王爷床帐上呢……”
  徐菀音见自己的话竟被友铭听了去,脸一红,起身出到外帐。
  友铭见王妃出来,忙恭恭敬敬下跪问安,又说道:
  “娘娘,王爷近日里也不知是怎的了,每日扑在那军务上,这秃鲁部酋领莫咄虽则确实不好对付,小的觉着也不至于能将王爷的心思牵扯成那般……小的好多次见王爷到深夜时,仍又起身去书房里看那地图……”
  徐菀音听得心中一惊,问道:“这仗打得可是危险?我上回在医营里听闻,那秃鲁部擅使毒箭,军中受箭伤折损了几十人,王爷可得做好防护……”
  “娘娘,小的是觉着,那秃鲁部虽是难打些,却也不至于令王爷伤神。王爷或是因了觉着闲下来时难过,便总也不给自己个儿闲暇。……王爷好几回深夜里起来去书房,虽是坐在那地图跟前,眼睛却没在看地图,也不知看的何方……小的想,王爷怕是想念娘娘……只不知,王爷为何不令小的带话给娘娘……恐是怕娘娘担心罢!”
  徐菀音听友铭说的那般情形,眼前浮现出宁王呆呆坐于地图前的模样,胸中涌出一阵又忧又怜的情绪来,心下一热,问出句:“真的么?”
  那友铭看一眼柳妈妈,被徐菀音这声“真的么”问得又忧又疑,心想这两位新婚夫妻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生分到,一个想念得夜不成眠,也不愿捎带句话;另一个更是连幅画儿也不给,甚而要质疑对方那想念是真是假……
  友铭忙答道:“娘娘啊,自然是真的,今日小的来之前,王爷有事无事将小的唤过去好几回。现下小的该回了,我敢打包票,王爷必定没睡,等着小的带娘娘消息回去呢……若娘娘又没个物件……或连话也没让小的捎上一句,王爷今晚怕是又睡不成了……”
  柳妈妈也抓住友铭的话头,在一旁劝道:“小姐啊,王爷是要打硬仗之人,可不能这般夜夜不好睡的,您明明也想念王爷的,要不然也不会画了王爷的画像……”
  友铭一听,喜上眉梢道:“娘娘……竟画了王爷的画像么?这……王爷若知道此事,后面多日的心事便都能消掉了……”
  柳妈妈也即跟上:“瞧瞧,小姐一幅画儿,王爷要开心那么久呢,关键是没了那不开心的心事,打起仗来也更顺手不是……”
  友铭在一旁筛糠般点头,满脸乞求之意地看着徐菀音。
  徐菀音此时已是觉着,再要拒绝下去,便实在不懂事更不合时宜了。
  只好折回内里,找出那画儿来,本想如柳妈妈所说,写上几个字儿,却思索了好一阵,想不起该写些什么,见已耽误友铭太久,便拿了画儿出去交于友铭,说了句:
  “王爷身系北疆安危,菀菀不欲令王爷分神,只愿王爷食安寝稳。谷中诸事俱安,菀菀总归在此处,静候王爷凯旋……”
  友铭走后,柳妈妈惦记着他说王爷三五日便会过来,便忙着琢磨要备下哪样的菜肴;又是将上回友铭交给她的宁王衣包,妥妥地收到菀菀帐中衣箱里。
  柳妈妈想着上回,那宁王进帐后一声不吭,自己也不敢过去伺候,直到第二日清晨,见他又穿了昨日那身衣裳出来,深觉自己这个王妃身边的老妈妈,没将王爷伺候妥帖,实在惭愧得紧。
  于是又在浴房那头,令人直接开了处帐帘,方便直接进入,好替王爷王妃备水。
  徐菀音见柳妈妈兴冲冲地为迎接宁王而诸般准备,心中也是隐隐盼望他来。
  上回二人一番言语生出好大芥蒂,她自己也是后悔未曾回答宁王所提的问题,想想沉默不语实则也能伤人不浅。便打算这回宁王再来时,若他仍要将心中疑问抛将出来,自己便该抛却那些不合当的羞怯,老实诚恳地回答他才好。
  哪知一连十来日过去,宁王始终没来。非但宁王没来,连那友铭也未曾露面。
  灰鹄谷内,药气日渐浓重。后撤至此的伤兵络绎不绝、越来越多,医营内几无虚席。
  徐菀音日日过去探视,眼见伤情愈发纷繁复杂,毒箭伤、刀伤、还有很多摔跌伤……她心下渐沉。
  有那些尚能言语的伤兵说道,那秃鲁部军众极是彪悍,其特有的毒箭,一伤及皮肉便能致人丧失战斗能力;
  且每每一个战斗队伍里,总有几把神级弯刀,锋锐无匹,我军兵刃迎之常如朽木,几无抵挡;
  至于那许多筋断骨折、内腑震伤者,乃是因了秃鲁部族人极擅攀援,惯能履险如夷,常将征北将士引至山崖深壁,借地势之利,或推落巨石,或近身搏杀,致我将士失足坠崖者,十有二三难全性命。
  徐菀音眼见伤兵众多,且知灰鹄谷只不过是几处医营当中的一处而已,可知此番与秃鲁部之间的鏖战着实艰难凶险,禁不住对宁王的安危越发关切上心。
  她数日前没等来宁王,本一直心想,必是因了他军务繁忙,难以抽身之故。便时常旁敲侧击地去询那刘将军,刘将军只一个滴水不漏,其它玄衣卫也和刘将军学得一个模样,木讷嘴紧,令人无计可施。
  却随着从前方撤来的伤兵增多,终于隐约听来个消息,道是主帅宁王多日未出帅帐,不知是否受伤……
  徐菀音终是有些坐不住了。
  第159章 孟先生
  这日, 徐菀音有些气鼓鼓地在医营外徘徊。
  她方才与刘将军商量,希望和下一拨辎重营运送物资去前方的车队同行,去往征北军营。好说歹说, 刘将军只一个恭敬又冷硬, 说道:
  “王妃娘娘, 王爷军令如山。末将接到的将令, 是护卫娘娘坐镇灰鹄谷, 确保万无一失。未有王爷新的钧旨,末将不敢,也绝不能放娘娘涉足前线半步。”
  玄衣卫队长顾和在一旁听刘将军言语过硬, 见王妃面色不虞, 补充道:
  “狼山战局诡变多端, 王爷之所以未下令接娘娘过去,正是深知其中险恶, 不愿娘娘有丝毫涉险。此乃王爷对娘娘的爱护之意,还望娘娘体谅。”
  刘将军也是缓了些语气,说道:“娘娘之意,末将即刻便派人去往狼山禀报王爷,一切但凭王爷裁夺。在王爷谕令抵达之前,还请娘娘安心留在谷中。若有闪失,末将万死难赎!”
  徐菀音忍不住将从伤兵处听来的传言问将出来,道是多日未见宁王出帅帐, 疑似主帅受伤。她甫一问出此话,只见两位将领俱有些呐然, 似是不知此事、又似是不敢说起此事的模样。
  过得一息,却听刘将军森然说道:“王爷万金之躯,自有天佑。岂能容军中妄议主帅安危?”侧头对顾和言道, “传令下去,自此刻起,凡有私下议论、危言耸听者,一律按扰乱军心论处,伤兵同处!”
  徐菀音在一旁悚然自立,不便多言。默默出来后,对宁王在狼山的情形更感不安,却又毫无他法,在谷中一处林边空地上转来转去,不知不觉间,担忧又恐惧的眼泪便流了满脸。
  独自一人泣涕了一会儿,忽听谷口车马喧嚣,忙擦干泪水,平息了一番心绪,快步走向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