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作者:老石芭蕉蕉      更新:2025-11-09 20:43      字数:3178
  这也是步琴漪如今可以躲在武馆的原因。他做的这件事对于听风楼来说简直居功至伟,天才如斯。他如今是想执行任务就执行,不爱执行就歇着。
  步琴漪在南理除了带铁胆养伤,也没闲着。南部还有一个听风楼分楼摘月斋么,不过废弃多年,他顺便拿这个名头去招兵买马,防着前方人不够,他随时从南部调过去。
  薛冲的武馆那时候收到了听风楼探子们的密切监护。
  乃至于步琴漪让薛冲于中秋夜去探望他的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她需要明牌把自己和步琴漪三个字拉上关系,才能得到听风楼的保护。
  薛冲看望完步琴漪的母亲,回家时已觉得气氛幽妙,在山林间就看到了数十张西通面孔,登时屏住呼吸,靠近房子时,宁不苦坐在椅子上抱着白发的孩子。
  步琴漪闻此,轻蔑一笑。
  薛冲叹了口气,道:“他吃了很多苦的。”
  步琴漪倚在窗边:“活该。他应该千刀万剐。”
  说不通的……薛冲放弃了。
  宁不苦带孩子,薛冲战战兢兢和胡笳对谈,胡笳没见到步琴漪,似是很失望。
  薛冲比划了一下:“你看,我就没吃你的醋。胡笳那么美丽,你和她生死相依,你还曾经帮她看孩子,我说什么了?”
  步琴漪半眯着眼睛,别过了头。大概意思是说,这能一样吗。
  薛冲手撑着脸颊,回忆起来还是心惊胆战:“她其实……因为你的原因,完全是把我当自己人。你说她有情有义,可她不止于此,堪称至情至性。”
  “不过她真的很任性。”石胡笳与宁不苦谈判,宁不苦武功不佳,照理说,她可以随便拧断他的手脚,但她照样把宁不苦当一回事,很认真地和他谈条件。
  宁不苦道:“这是我给冲冲的聘礼。”
  薛冲脸都绿了,她当着胡笳的面疑似红杏出墙,胡笳还不把她切了做肉臊子?
  可是石胡笳也不是个能拿常理衡量的女人,她从怀中摸出一块玉:“这个是西通的宝物。”
  那玉在灯光下一照,满屋子的人谁不是发出一声惊呼。
  胡笳微微笑道:“听闻是过去的王向王后表白的情物。”
  “思危剑是杀物,不宜定情求娶。”
  “我是天煞孤星,没有姻缘。”
  “所以我和你换,你换吗?”
  宁不苦立刻把思危剑送了出去。
  薛冲拦的动作做了一半,胡笳已哈哈大笑,拎起思危剑,也是在光下拔剑,夜半桂花落,光刃照亮石胡笳的绿眼睛,她踌躇志满,野心勃勃,堪做王冠之上的中心宝石。
  她抓起小胡笳,提剑隐身在月色之下,似乎是朝着云隽的方向去了。
  薛冲稍微松了一口气,宁不苦则看着新的玉爱不释手,胡笳还不屑于做偷梁换柱之类的事,这块玉货真价实,无需要任何的故事,就知道它价值连城。
  半个时辰后,宁不苦说:“冲冲,送给你。”
  薛冲可不敢要,她正要拒绝,房下又出现了一双绿眼睛。
  薛冲回忆起来至今心有余悸,那个夜晚惊心动魄,绿眼睛的兄妹都是凶神,薛冲一个局外人,真是被折腾惨了。
  男人自称云隽,薛冲点头,胡笳先前骂了他许久,她怎么会不认识他。
  男人的汉话不很熟,薛冲听得懂,但有点费力,她总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他的宝物失窃了,他要找回来。
  薛冲当即想和宁不苦划清界限,但是宁不苦的武功就仅限于逃跑和纠缠,她要是此时不挺身而出,只怕日后会后悔。
  步琴漪冷笑一声:“哦?”
  薛冲辩驳道:“我要无愧于我的良心。”
  步琴漪道:“你得说一声你只喜欢我,我才听得下去。”
  薛冲嘴很忙,一边飞快道:“我自然只喜欢你。”
  她又亲了他一口,步琴漪勉勉强强道:“其实这些事,无需你说,我也了解。”
  无非是薛冲挺身而出,在云隽抓走宁不苦后,追了千里。无非是姓宁的傻子趁乱又表了几次白。无非是薛冲听完他表白,给了他几巴掌,又接了云隽几刀。
  听风楼的探子回报得很清楚。
  薛冲目瞪口呆,这时迟迟疑疑道:“哦,是你!是……听风楼,是二十四桥?”
  步琴漪斜眼看着她,道:“二十四桥是我的手下,但那些帮过你的人里有不少我的师兄师姐。你记得一个很是魁梧高大的女人吗?”薛冲记得:“她曾经把我扛在她肩膀上逃跑。”
  步琴漪道:“她是铁心师姐。我赠你的第一把剑,是她打造的。”
  薛冲疑惑:“我见过铁心师姐,身材很像,但面孔似乎不太相似。”
  步琴漪无奈:“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听风楼有易容一类的东西呢?”
  薛冲一个个确认逃亡路上帮助过她的人。
  薛冲坐在一堆红黄秋叶里,几里路外就是打得天花乱坠的兰捺兰天枢,那两个人的剑气几乎割裂了秋风,也砍杀了云气。
  薛冲是什么危险什么躲开,石胡笳却截然不同,什么危险什么往上冲。
  石胡笳照旧不肯跟云隽回去,也不肯和宁不苦换回思危剑。
  双兰千钧一发的时候,胡笳从树上一跃而下,西原的弯刀淬毒,足以让十个人折戟。
  她的头发被风吹起,绿眼睛是三丹枫林里最格格不入的颜色,思危的剑光骤然出现在双兰面前,双兰皆是眼前一亮,两人一如毒蛇逶迤靠近,另一如磷火出现在日光之下跳跃着闪动。
  薛冲和宁不苦趴在山石后,这么大的场合,薛冲比场上的任何人都危险,因为石胡笳把孩子顺手塞给了薛冲。
  小胡笳忽然病了起来,她奄奄一息,在枯木中空处躺着,秋风吹来丹枫的红叶,薛冲闻到一丝马的气味。
  薛冲大感完蛋,这是云隽的兵马越围越紧,诚然云隽能保她妹妹,但如果小胡笳就此死在这里,云隽能放过她吗?
  薛冲闭着眼睛,简直等死的时候,一个骑着驴铃铛哒哒哒的山野道士闯进她的视野,薛冲咦了一声,他怎么来的?
  老道士背着手:“孩子病了?”
  他把孩子抱上毛驴的背,甩了甩拂尘,薛冲一惊,赶忙去追孩子,可驴能跑多快,道士好心回头道:“慢点跑。”
  道士找了个平地,支起一口小锅,就地给孩子煎药。宁不苦问他,他是谁。他没有回答,手结了个印,在孩子眉心留下祝福。在他的指引下,四人一驴上了山,三丹枫林枫1叶如火如荼,漫山遍野一路红叶枫毯子似的铺排到天的尽头,枫叶的中心,剑气直冲云霄,时不时痛苦的尖叫与哀嚎传来。
  山上看底下的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晰,薛冲亲眼所见时任武林盟主的兰天枢卷出她生平见过最凶狠的一剑,这一剑他无论劈中谁,都不吃亏。
  兰捺回身周转剑气,按照常理判断,薛冲以为这剑必然会劈断他的胳膊,薛冲和宁不苦同时吸了一口凉气之际,兰捺却如有神助,空中飞鸟成群啄断了剑气。
  然而兰捺他往旁边一退,兰天枢的剑就要直劈胡笳的命门。
  小胡笳忽然伸出手,薛冲回头:“看好她!”
  宁不苦抱住孩子往回退,薛冲却一路跳下了山崖,拔剑相助,依稀之间,她听到了老道士的叹息。
  而后平地起狂风,薛冲不得下冲,只能将剑插入崖壁之间,她往上看,看到老道士笑呵呵的脸,再往下看,只看到兰天枢转瞬之间就变了主意,此人真是奇妙,每一剑都像最后一剑,可他又从骨头里抽出剑意,他永远都完不了。他朝胡笳方向往前突刺时,薛冲正挂在山崖上,对宁不苦大喊道:“捂住她的眼睛,别让她看到!”
  宁不苦捂住小胡笳的眼睛,所以她没有看到云隽的马蹄踏入战场,也没有看到那样狂悍的长刀劈断兰天枢连绵不绝的剑意,不过-
  “铃--铃--铃--”
  四周的佛铃狂乱摇响着,小胡笳拨开宁不苦的手,她往前看,看到八角铃阵之中人仰马翻,剑势变化如三虎相斗,花纹斑斓,一如此寒露深重的深秋。
  西原的马不同凡响,西原的人也是不同凡响。
  群马让开一条道,路春山坐在佛铃阵的东南角,盘着腿,双手各持蛊虫罐,彼时兰捺正笑吟吟地举起双手表明他可没有向胡笳动手,他一看到马匹后的春山,笑容骤然消失,似是勃然大怒:“你?你?!”
  路春山大感不屑:“若没有我,你今日会死在这吧。”
  云隽从乱石之中抓走了胡笳。
  胡笳躺在那里,手中攥紧了弯刀,她朝兄长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杀我之前,会先救我。”云隽确认道:“先救你,再杀你?”
  胡笳点头:“嗯。”
  云隽问道:“那么你对我呢?”
  胡笳嘴角溢血,手中的弯刀再也攥不紧了,此等五脏六腑疼如火烧之际,她仰头道:“听风楼人建议过,若心中有两难抉择,就设想手中有致命两剑,愿先杀的那个,便是最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