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机场的时候沈轻语主动去见了叔叔阿姨，还给他们拜了个早年。程妈妈原本纳闷程澈非要和他们分开走是为什么，在见到沈轻语的那刻顿时喜笑颜开：
  “看他俩关系多好,跟亲兄弟似的。”程妈妈说着就要给他转红包,美其名曰“年都拜了怎么能没有压岁钱”，被沈轻语赶忙拦了下来。
  “我都这么大了，不需要压岁钱了。”沈轻语说。
  程妈妈却不赞同：“话不能这么说，在我和他爸眼里，你们两个永远都是小孩，钱快收着吧,没想到能在机场见到你,只能给你转账了。”
  沈轻语犹豫地看了一眼程妈妈,又看了一眼程澈。
  “没事。”程澈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钱收下来。
  这钱放在沈轻语的手机里就跟烫手山芋没什么区别,只要一想到程妈妈把他当成儿子、当成程澈的好朋友,而他却在和程澈谈恋爱……他的心里就十分过意不去。
  安检前，程妈妈说：“小语啊，等我们回来给你多带点特产。”
  沈轻语笑了笑：“好，那我可就等着了。”
  回家的路上沈轻语有点饿，又懒得再去超市买菜做饭,便想着顺路去吃米线。算起来他也很久没有吃了。
  却没想到他在那家米线店见到了宋郁。
  宋郁也住在这个小区，这家店他曾经还带他来过，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好像也不奇怪。只是老板却像是和他很熟络一样，上来就直接问他是不是还是老样子，宋郁抿着唇点了下头。
  沈轻语主动和他打了招呼，大大方方地拼桌坐在了一起。
  宋郁见他的穿着像是刚外出回来，以为他是出去约会了，随口问：“玩得开心吗。”
  沈轻语微微一怔，向他解释他是只是去送程澈而已。
  宋郁看上去有些开心，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垂眸吃米线的动作很矜贵，令沈轻语没忍住多瞅了两眼。
  “从我上学期带你来这里之后，你又来过很多次吗？”沈轻语好奇地问，“感觉老板都认识你了。”
  他动作一滞，轻轻“嗯”了一声：“有时候不想自己做饭就会来这里吃，挺好吃的。”
  “那是，这可是我在这一片米线店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沈轻语表情颇为骄傲，“我还可以给你安利其他好吃的店。”
  宋郁掀起眼皮，认真地看他：“好啊。”
  “行，那等我回家想想，改天列个备忘录出来。”
  “好，谢谢小语。”他低声道。
  同样都是喊“小语”这个称呼，从宋郁口中说出来的感觉却和程澈截然相反。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骚扰短信对沈轻语的印象太深刻，他总觉得宋郁念这两个字的时候空气有点阴冷。
  饭后沿着小路回家，宋郁在不远的位置停下，目送着沈轻语回家。
  家里黑漆漆的，沈轻语走到窗边正要拉窗帘，低头却发现宋郁还站在楼下。
  沈轻语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怎么还不走，是在等什么。
  宋郁看到他发来的消息，在夜风中无声的笑了。
  【宋郁：你在窗边看到我了是吗？】
  【宋郁：没等什么，就是想吹吹风。】
  知道沈轻语在看他的那一刻，宋郁收起手机，对着空中摆了摆手，随后转身离开了。
  ——
  除夕当天，沈轻语去商场买了一堆东西，他每年过年都是在姑姑家过，还会给表弟准备礼物。虽然姑姑每次都说不需要他买这么多，但沈轻语一直觉得他只算客人，空着手去不太好看。
  姑姑正在家里忙着做饭，沈轻语跟在她身后帮忙。
  “哎呀你不用来凑热闹，去客厅看电视就行，我自己一个人忙得过来。”姑姑笑着把他退出厨房。
  “可是我想帮你打下手嘛。”沈轻语撅着嘴撒娇。
  “真不用，小语你听话。”姑姑说，“今天过年呢，我给你多做点你爱吃的。”
  无奈，沈轻语只好答应。他慢吞吞回到客厅，看到表弟特别稀罕地抱着他送的玩具。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姑父回家了。
  沈轻语站起来对着一桌子丰富的菜肴拍了张照片发给程澈。
  很快程澈也回了一张照片——他站在湛蓝的海边，穿着泳裤，身材匀称结实，薄薄的腹肌清晰可见，手臂和大腿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他看起来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装扮，表情略带羞涩。
  沈轻语偷偷把照片保存了下来，回了他一长串“点赞”的表情包表示认可。
  这时姑姑的手机突然响起。接通电话后，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沈轻语察觉到不对劲，连忙上前询问。
  姑姑匆匆挂断电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焦急地说：“小语，你姑父的妈妈突发疾病进抢救室了，我得带着弟弟赶过去。”
  沈轻语愣住了：“那你们快去吧。要不先吃点东西？忙了一上午……”
  “不吃了，情况紧急。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们了。”姑姑一边解围裙一边招呼表弟换衣服，神色凝重。
  沈轻语隐约听见她低声叹息：“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生了……”
  直到傍晚，姑姑和表弟都没有回来。沈轻语望着那桌渐渐冷却的团圆饭，心里空落落的。他轻轻叹了口气，仔细地将每道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然后悄悄离开了姑姑家。
  沈轻语穿梭在万家灯火中，街道上没什么人，他像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一天没吃饭的他饥肠辘辘，走路的速度都慢下来不少。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独自过年。
  身后突然亮起火光，紧接着是引线燃烧的噼啪声。他回头望去，正好看见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
  他本能地想拍照分享给程澈，忽然想起此刻自己本该在姑姑家团圆，于是默默收起了手机。
  回到空荡荡的家中，沈轻语煮了一包速冻水饺，一边吃一边等待春晚开始。
  窗外不时升起璀璨的烟花，沈轻语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躺在沙发上刷朋友圈。
  朋友圈里大部分在分享团圆饭，但沈轻语觉得他们发的看上去没有姑姑做的好吃。就连宋郁也难得发了一张照片，虽然只有三道菜。
  看来他也是自己一个人过年。沈轻语一时间分不清他们两个究竟是谁更惨一点。
  零点一过，新的一年到来。沈轻语有点坐不住了，带上白天买的仙女棒下楼玩。他特意穿了很多，却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冷。
  沈轻语到指定放烟花的区域，把仙女棒分给了几个小朋友，作为交换，他让其中一个小女孩帮自己拍照。
  照片有些模糊，但沈轻语却格外喜欢这种朦胧感。闪烁的火星点亮了他的面容，隐约可见他唇角的笑意。
  朋友圈一发，就有不少人给他点赞。只是沈轻语没想到第一个人竟然是宋郁。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预感到他可能要再次见到宋郁了。
  十五分钟后，沈轻语放完最后一根仙女棒，转身撞进宋郁的瞳孔。
  见他愣在原地，宋郁缓步走近，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发呆？”
  “你怎么会来？”
  “小区不是只有这里可以放烟花吗？”他浅浅一笑，举起手中的袋子，“我买了些烟花。”
  沈轻语看到他手中的“落地珍珠”，眼睛一亮：“你在哪里买到的？我早上去找已经卖完了。”
  这款烟花可以直接放在地上，点燃后银白色的火花如珍珠般洒落，是他最喜欢的款式。
  宋郁将烟花袋放在地上，取出一盒递给他，轻声问道：“要一起放吗？”
  沈轻语点点头，蹲下身来，看着宋郁熟练地拆开包装。
  寒夜中，宋郁修长的手指微微泛红，动作却依然从容优雅。
  “我本来以为今晚只能一个人过了。”宋郁一边布置烟花一边说，声音很轻，几乎要消散在风里。
  沈轻语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宋郁格外真实，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又拉近了些。
  他轻声回应：“我也是。姑姑家里有急事，就剩我一个人了。”
  宋郁抬起头，目光温和：“那正好，我们做个伴。”
  他点燃引线，拉着沈轻语后退几步。银白色的火花瞬间迸发，在漆黑的夜色中升起，光芒映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新年快乐，小语。”宋郁侧头看他，眼中盛着烟花的光彩。
  “新年快乐。”沈轻语微笑着回应，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春节不太孤单。
  就在他准备继续点燃烟花的时候，程澈的视频电话忽然打来。宋郁缓缓垂下眼睫，后撤了一步给他们腾出空间。
  沈轻语有点窘迫地回头瞥了他一眼，确认他这个位置程澈看不到，才接通电话。
  “新年快乐小语，刚才在给我爸妈拍照，给你看看我这边的烟花。”程澈将镜头翻转，带着沈轻语一起欣赏他觉得很漂亮的烟花，“我看到你给我发的照片了，你在外面有没有多穿点衣服，我看今天文城都快零下二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