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
花怀朝 更新:2025-11-11 18:58 字数:3102
华宁知晓他这是默许的意思,动作愈发大胆起来,他解开庆嘉帝的里衣,握住庆嘉帝的手臂,命令道:“到我身边来。”
他稍稍用力,庆嘉帝便顺着他的力道站起了身,绕过琴,站在了华宁面前。
华宁今夜比以前粗鲁许多,床帐都歪斜了几分。
庆嘉帝沐浴归来,见华宁趴在床上,一声不响,便坐在床头,捻了缕发丝挠华宁的痒,华宁缩了缩身子,抓住了庆嘉帝的手。
“什么事不开心?跟朕说说。”
华宁慢慢摩挲着庆嘉帝的手指,答:“今天小憩时做了个噩梦。”
庆嘉帝问:“梦到了什么?”
华宁答:“梦见窗外倾盆的大雨,还有房间里浓重的脂粉味,母亲坐在门口弹琴,弹着弹着,就叫我躲起来。”
“为什么?”
“她说,阿宁,你爹回来了,快躲起来,待会我们给他一个惊喜,”华宁闭上眼,语气逐渐嘲讽,“我躲在衣柜里,等啊等啊,等到雨停了,天黑了,出来一看,房里只剩了我,别说爹,连母亲都不见了。”
他把脸埋在庆嘉帝宽大的手掌里,闭着眼蹭了蹭,一声叹息,几乎要揉碎庆嘉帝的心。
庆嘉帝俯下身去,在华宁侧脸上亲了一口。
华宁翻了身,一双褐色眼瞳直直看着庆嘉帝,眼底透着几许寂寞。
“我啊,从小就想要个家,不是青楼楚馆里人人可入的小房间,也不是悦书阁里孤零零的厢房。”
庆嘉帝抚着他的额发,“朕可以给你,华宁。”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不会是华宁的陛下,”华宁翘了翘唇角,“我明白的。”
“华宁,朕……”
“陛下英明神武,定然比我更明白,”华宁伸了个懒腰,将庆嘉帝往身边一拉,扯开了话题,“我好困,陛下现在还要去皇后宫里吗?”
庆嘉帝叹了口气。他知晓因着幼时遭遇的缘故,华宁不会太过依赖相信他人,口头上说得好听是不够的,唯有付以行动,才可能博得华宁笑颜。
“朕陪你,哪里都不去。”
庆嘉帝低声说罢,在华宁身侧躺了下来。
越新年,皇子府里的桃树慢慢开了花,萧重鸾早朝归来,恰赶上沈幽休了年假,摆了酒在院里小酌赏花。
“消息都长了翅膀,人还未回,我就在府里听见了。”沈幽道。
陆西延护送萧重鸾上下朝,没有时间去听传闻,听了沈幽的话,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奇怪地看向萧重鸾。
萧重鸾脱下朝服,换上沈幽备好的外衣,故意卖了个关子。“唔,是真的。”
陆西延一步跨到沈幽身侧,焦急地盯着沈幽求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沈幽只觉陆西延好像一只大狗,眼神可怜极了,酒杯抵在唇边,憋着笑,半天没喝下去。
“皇上要为华宁兴建一座宫殿,取名钟宁,”沈幽将酒杯递到陆西延,陆西延听话喝了下去,“钟宁钟宁,钟情于宁,皇后怕是嘴都要气歪了。”
陆西延皱起眉,“这等无谓花销,朝上大臣不拦?”
萧重鸾噗嗤一笑,“你今日没察觉散朝时间较往常晚了许多?”
当时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唾沫几乎都要飞到帝座上去。萧重鸾早知有此等好戏,还特意选了个能看到全场的位置站。
陆西延没他那个预知所有事后的平和心态,正色道:“说起来,华宁能让皇上这样为他力排众议,如此厉害的人物,殿下当真放心他?”
“放心,”萧重鸾托着下巴,笑眯了双眼,“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5章 差错
只要他这世始终按照上一世的选择来走,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给予十分的放心。
陆西延不懂萧重鸾的心思,还想再说话,沈幽问道:“殿下既这般信任华宁,那可准备给华宁留一条生路?”
“生路?”陆西延愈发奇怪,“殿下要杀华宁?”
沈幽看了眼萧重鸾,见他没有隐瞒的意思,便为陆西延解释道:“华宁入宫前,殿下将羲和琴赠与了华宁,那羲和琴里有一暗格,殿下在里面放了些东西。”
陆西延作了个“毒”的口型,沈幽颔首,陆西延早知萧重鸾因着母妃身死的缘故有杀父之心,也就不大惊讶,他皱眉思索良久,问了句:“不会太过明显?”
沈幽道:“那东西又不是一朝见效,要长年累月的接触才会起作用。”
“可是……”
“我自会在宫中作掩护,你不信我?”
陆西延自然不会怀疑沈幽。“我信你。”
沈幽转向萧重鸾:“殿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萧重鸾道:“纵我有意留他性命,他亦是前朝后宫的眼中钉,活不长久。他是聪明之人,年节那天抱羲和琴奏曲,便已表明了他的决心。”
那日华宁奏了何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宫中纵有无数庆嘉帝赠他的珍贵古琴,出现在夜宴上的却是羲和琴。
华宁在对他说:我已服下毒药,即使会死去,我也会助你夺下帝位。
沈幽沉默一阵,问:“殿下风雪夜里救下华宁的初心,当真是为了今后将他做弃子?”
萧重鸾一愣,随即道:“自然……不是。”
“那……”
“他若想活下来,我不会为难他,”萧重鸾打断他的话,道,“一个人若是想要什么,须得他自己去争取,若他自己都放弃了,你我再为他着想,也不过是无用功。”
沈幽摇首,“殿下此言,未免太过薄情。”
萧重鸾一笑,不置可否。
“若是殿下能对华宁多一份怜悯,来日他纵成身死,亦能含笑九泉。”沈幽轻声道。
含笑九泉?
萧重鸾想起那日到钟宁宫时,华宁静静伏在船沿上的模样,美人面容温柔,唇角带笑,不像自尽,倒像是沉沉睡去,做了个美梦。
享了旁人十辈子也享不到的福分,又还了恩情,是无憾了吧。
“殿下?殿下?”
萧重鸾回了神,陆西延奇怪地看着他,说:“下雨了,殿下小心着凉,回屋里烤火吧。”
萧重鸾应了一声。
沈幽收捡酒器的动作停了停,他看了眼萧重鸾,心下无声地叹了口气。
时间匆匆翻过,到了和庆二十四年。上一世的和庆二十四年发生了件大事,险些要了萧重鸾的命。时日将近,往日总过得气定神闲的萧重鸾也逐渐心神不宁起来。
这一年,庆嘉帝遭人下蛊,一时追责到了萧重鸾身上,庆嘉帝一怒之下将萧重鸾流放至南境。幸得华宁不停求庆嘉帝重新盘查始末,才还了清白。
当时流放之路还没走完,萧重鸾已去了半条命,回来修养近半年,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萧重鸾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纠结恐惧多日,萧重鸾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陆西延偷偷给沈幽说了萧重鸾的情况,这日萧重鸾刚用完晚膳,就见沈幽自门外走了进来。
“今日怎么有空回来?”萧重鸾问。
沈幽乔装易容入宫,除却特殊情况会提前打招呼回皇子府,基本不会出现在萧重鸾面前。
沈幽盯了萧重鸾一阵,朝他一拱手,道:“西延说殿下今近喜怒无常、神色憔悴,我记挂着殿下,回来看看。”
萧重鸾好笑道:“喜怒无常?”
他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沈幽问:“殿下眼下泛黑,双目无神,确是精神不振之状,是不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萧重鸾摆摆手,随口道:“不过是夜里有些睡不着,无妨。”
沈幽思索片刻,道:“我先前在仓库里放了盒凝神香,有助眠之效。”
萧重鸾饮茶的动作慢了些,他垂下眼睫,眼中光芒被隐去。
按时间来看,庆嘉帝已被下蛊,施害者也将栽赃之物藏进了萧重鸾的仓库边角处,若是沈幽到库里走上一趟,说不定便会发现那蛊器。
上一世的沈幽并未在这样的时间段回府,他这段时日的特殊举动引来了变动,那他就不能让事情继续偏移轨迹。
庆嘉帝近些年已有器重他的迹象,这一次的误会虽让萧重鸾受尽苦楚,可同样也推了庆嘉帝一把,让他立下了传位于他的诏书。
“不必,”萧重鸾放下茶杯,“近日天渐凉,老毛病又犯了罢了,多添几床褥子便是。你那凝神香金贵,留待日后,自有大用途。”
毕竟在他洗清冤屈回来后的那小半年里,凝神香还真帮了他大忙。
秋分那日,萧重鸾被判流放南境,即刻启程前往南境。
华宁当日便跪在了北宣殿外,长跪不起。
直至立冬,皇城才终于传出了圣旨,召回了尚在途中的萧重鸾,还他以清白。
萧重鸾一条命去了大半条,连入宫接旨的力气也无,陷在被褥里意识朦胧,庆嘉帝来了他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