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蜜糖年代      更新:2025-11-11 21:44      字数:3105
  他掐盛小泱脖子的再重重用力,看盛小泱还是从前那副任人捏踩的弱鸡样子,于是对自己重回施虐者地位的优越感沾沾自喜。
  “我没去找你,你倒先来找我了。”钱胜阴森森说:“乖儿子,既然回来了,到家里坐坐,爸爸买了下酒菜。”
  第66章 艰涩
  以前吴阿妹在,家里都是干干净净。他们身上虽钱不多,但是吴阿妹总在能力范围内给盛小泱最好。
  吃好的,穿暖了。
  盛小泱从小可爱,圆滚滚的脸白里透粉,黑亮的眼睛像葡萄。冬天穿一件红色棉袄,好喜庆。
  吴阿妹抱他出去,让人捏脸也不哭,他们夸盛小泱——
  宝宝真可爱。
  他幼年最好的一段时光,可惜没记忆。
  菜园小区那时氛围还和谐,没许多腌臜事。后来某村子拆迁,规划的安置地块在菜园小区隔壁,陆续建楼。住进来的人多了,形成小社会,什么烂鸟都有。
  吃喝嫖赌毒,出得都是下三滥的坏事。
  吴阿妹长得漂亮,被很多人惦记,钱胜是其中之一。他本地没户口,是安置小区施工时的钢筋工,滑头得很。有一晚找了几个工友,堵着吴阿妹耍流氓,自己则躲在一旁,看时机到了,再英雄救美。
  这招老土,但吴阿妹单纯,就奏效了。
  一开始钱胜对吴阿妹好,对盛小泱也好,装到领完结婚证,当晚原形毕露。他洋洋得意,对外宣称,老子要吃绝户。
  白得户口,外加一套房,钱胜从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吴阿妹,也不放过盛小泱。
  盛小泱如果不来,当真让钱胜吃了绝户。
  404门未锁,一推就开。盛小泱抬手摸墙,轻车熟路开灯。他于门口驻足,慢慢顾视。
  很可笑,吴阿妹在世最后两年,这里已经污脏狼藉,现在更是举步艰难,无容膝之地了。
  钱胜被酒精腌入味了,歪头笑时,也混着醉酒后的挑衅。他蛮热情招呼盛小泱:“进来坐啊。怎么着,还想脱鞋啊。你妈早死了,没那么多讲究。”
  盛小泱轻蹙眉。
  钱胜一愣,虎狼般窥度盛小泱,眯缝着眼,警惕问:“你能听见了?”
  盛小泱眼皮微垂,还是懒洋洋不想搭理人的模样,轻颔首,点自己耳朵。
  钱胜暗道一声操。
  人跟人之间除了年龄阅历产生的等级压力外,健全和不健全身体的对抗也有威慑作用,至少心理上有打击对方的底气。如果盛小泱是个正常人了,那钱胜的底气就少很多。
  钱胜用脚拨开地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从堆积成山外卖盒中找出了桌凳,请盛小泱坐。
  那凳子稍矮一截,盛小泱眼熟。钱胜以前揍他,打断几根粗棍,没过瘾,顺手抄起凳子。打散好几回,再钉牢,下次继续。所以这条凳子比家里其他凳子矮。
  钱胜让盛小泱坐,给他下马威,让他想以前,警告他头顶那座山永远塌不了。
  盛小泱不用想,他没忘。
  钱胜讥笑:“不坐啊?那站着。”
  盛小泱波澜不兴,都不用钱胜嘲讽第二句,安然落座。
  他不笑,也不恼,似激不起浪,没有任何攻入点,不好对付。
  钱胜摸不透盛小泱的目的,也吃不透他的心思了。这让钱胜恼火,于是不安因子占据大脑,举起高喊,冲动喧宾夺主,杀死理智。
  钱胜本也不是冷静的人。
  盛小泱不露神色,就是来激怒钱胜,眼见他坐立难安,还得装得掌控全局,正合盛小泱心意。
  扮演不知天高地厚的弱者,他熟练。
  钱胜牙咬瓶盖开酒,那口黄牙松动了。盛小泱默然视之,见他不知从哪里捞出来的玻璃杯,倒满了,杯举起,再重重砸到盛小泱面前。
  酒洒出一半。
  盛小泱垂眸看一眼漂浮着白沫的黄色液体,没动,不喝。
  钱胜将剩下的酒对瓶吹完,眼皮一挑,阴阳怪气中凶煞显露,“人模狗样了混得不错啊。邱大勇都能被你搞死,抱上谁的大腿了?屁//)股让人捅得舒服吗?有钱一起花,给你爸爸也享受享受。”
  盛小泱没立刻给出反应,给钱胜一个起火的过程,待片刻后,轻蹙一笑。
  钱胜额角青筋猛一抽。
  妈的!
  他怒目,手点那杯酒,换了命令又威胁的语气,说:“给老子喝!”
  盛小泱身体微朝后仰,下颚轻抬,双臂抱起,不屑回视。他气场游刃有余,未说一字,但眼睛分明透着鄙夷的挑衅。
  好像说:你算什么东西?
  今天过后,房子你没有,钱也捞不着,攒力气还能多活几天,睡马路,再饿死,没人给你收尸。
  盛小泱再轻飘飘地将目光收回,好像懒得跟钱胜再多废精神,挑一苹果,随便往衣服上擦了擦,再吃。
  苹果脆,但不甜,味道没江平路水果店里的好。
  盛小泱事事联想,桩桩比较,面上不耐烦的情绪渐浓,更加待不下去。
  剩半个苹果放回桌上,盛小泱起身。
  钱胜长眼吊起,按兵不动,阴恻恻看盛小泱走进次卧。
  十来平米的房间,原本是盛小泱的卧室,过去有很多不好的回忆,如今卷着霉味,不遑多让。
  盛小泱径直在一面破裂的镜子前停步,无视镜中四分五裂的自己,屈膝蹲下。
  镜子边沿用实木包裹,大部分已被老鼠啃食,盛小泱以半掌拖住一角,握力一抬,镜框移位,露出后墙。
  黝黯的墙面豁然出现一掌宽暗洞,朝里摸索,空无一物。
  钱胜目光紧随,冷嘲热讽:“这房子早让我翻遍了,没有!”
  当年吴阿妹带着盛小泱跑,除了被打怕了以外,还有就是钱胜愈发丧心病狂的贪念。
  钱胜揪着吴阿妹的头发,猛猛往墙上砸,威胁吴阿妹把他名字加到房本上。吴阿妹说房本找不到了,加不了。钱胜不信,打晕了吴阿妹,自己找。
  他就差砸墙了,最后真没找到。
  钱胜恼羞成怒,再将昏死的吴阿妹拖进浴室,冬天时候,花洒的冷水对着她的脸浇。
  吴阿妹醒了,却看见钱胜捏着盛小泱的脖子,把他从桌地下拽出,拎起小鸡仔似的,悬空一甩,再跑到违建阳台上。
  成年男子力大,竟一脚揣塌了围栏,豁出半个缺口。碎断的砖土噼里啪啦往楼下砸。
  下面有人骂,操,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要死啊!
  钱胜也骂,给老子闭嘴!
  大家就又都知道钱胜在打老婆孩子了。
  盛小泱被钱胜掐着脖子悬吊在阳台外,脚下是十几米的深渊,他才五岁,叫不出,哭不了。
  “你不说,老子就把他扔下去!”
  吴阿妹边哭边求,话都说不出。
  邻居看真要闹出人命,不知谁说了一句:“搞七搞八搞什么啦!我报警了啊!”
  街坊四邻倒不是可怜这对母子,而是怕真死了人,对这里风水不好,很多人信这个。
  钱胜看诈不出来,暂时作罢。
  阳台后面还要用,吴阿妹买了砖头和水泥,自己给它砌好。可中间又发生了一些事,围栏的加固始终没到最后一层。
  房子缝缝补补,大洞小坑一堆,挡不住风,也避不了雨。
  盛小泱想得远了,刮来一阵将他吹醒。他侧目,看向未紧闭的窗户,下面的缝隙里竟钻出一根小草。
  盛小泱勾了勾唇。
  他回菜园小区,只取三样东西——房本、相册,和妈妈的遗照。
  盛小泱探手进洞,到顶后手腕一转,食指与中指并拢朝上继续摸。慢慢摸到一凹进地方,指甲扣进去,用力朝下一掰。隐藏的木板就掰了下来。
  盛小泱拿出房本和相册。
  藏得够好,怨不得钱胜差点把房子砸了也没找到。
  钱胜盯着那红本子,眼球比血还猩红。
  盛小泱视而不见,继续找吴阿妹遗照。
  他在家时,吴阿妹的遗照供跟自己一起在次卧。钱胜嫌晦气,扔过一次,盛小泱捡回来,挨一顿打。后来有人跟钱胜说,扔老婆遗照要天打雷劈,加上那段时日他打牌老输,听进去了。但还是见不得吴阿妹那张脸,就把遗照关衣柜里。
  盛小泱觉得这样也蛮好,他疼的时候就躲进衣柜里,让妈妈抱抱。
  衣柜还在,四个脚撑断了两个,歪歪斜斜地靠着墙。
  衣柜门也坏了,虚掩着留出一道缝。
  盛小泱几乎近乡情怯。
  抖着手打开衣柜门,他的鼻腔猛然翻涌剧烈的如同大雨席卷树丛的艰涩。
  妈妈。盛小泱在心里喊她,我长大了,我带你走。
  照片里的吴阿妹永远年轻,笑容依旧慈爱。
  盛小泱皱了皱鼻子,委屈一秒,小心翼翼捧出遗像。
  他走出房间,对钱胜凶狠警告的眼神视而不见。
  “房本给我!”钱胜直接要抢。
  盛小泱忽然轻笑,打开房本给钱胜看。产权人栏就一个名字——盛小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