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突然骨折，手边又没有电脑，他不至于像个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江陌留意发帖时间是二十天前，π难过可怜的态度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被网暴孤立无援，找他唯一一个知情人倾诉却迟迟没有回复。
  江陌闭了闭眼，将手机反扣在床上，重重呼出一口气，头一次生出后悔的感觉。
  这段时间他不是忙到完全没有时间看信息或者登游戏，只是不在意也觉得无所谓，没想到偏偏发生这样的篓子。
  他身为唯一一个知情人，没有站出来帮π说话——这算哪门子的老板？
  朋友更是说不上。
  江陌觉得骨折的地方又开始疼，心脏也有些不舒服，薄唇干燥，呼出炽热的鼻息。
  林笙一觉睡醒发现眼前有光，睁眼看到床头灯亮着，江陌坐在床上不睡觉，脸色又冷又难看，似乎在忍着不适。
  “你怎么了？”林笙揉眼睛坐起来，“伤口疼？要不要吃止疼药？”
  江陌深呼吸调整心绪，“吃过了。”
  林笙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衣服领口滑在一旁露出一片锁骨，“哦，那你要不要喝点水？或者洗手间？”
  江陌心情很差语气自然谈不上好，“不用。”
  林笙点头，自己都没睡醒顾不上江陌的情绪，他今天受惊也不小，身心都很疲累，迷迷糊糊爬起来去上厕所差点撞到门框，回来调整一个舒服的睡姿，侧躺着将毯子搭在脸上挡光，一闭眼又睡着了。
  凌晨三点，也该睡了。
  江陌的太阳穴胀痛，脑袋发晕，他拿起手机单手在屏幕上敲打一阵，删删减减，最后只发出一条简短的信息。
  【m：网上针对你的帖子我看到了，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m：后面我不会消失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江陌不指望这个时间点π能回消息，发出这两条后把手机放在一旁关灯睡觉，并没有注意到林笙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发出微弱的光源，连续进来的两条信息让这份亮度持续一段时间才结束。
  备注为“m”的字样藏在枕头下面，成为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第30章 【吐槽】
  医院是城市里最早苏醒的地方之一，门诊大厅六七点就开始排队，住院部八点过陆陆续续传来脚步和谈话声。
  夏日的天亮得早，金色的朝阳一点点冲淡黎明的青色，金色逐渐覆盖苍穹露出澄澈的透蓝色，天光从东方升起，刚好照在林笙白皙的脸上，明亮的太阳强势又温暖，能看清脸上细小的绒毛。
  大学生的睡眠质量很好，不论外面怎么吵闹都不影响林笙，医生进来查房的说话声落在他的耳朵里成为催眠的白噪音，吵醒一瞬根本记不得自己在哪儿想，不耐烦的哼唧两声，拉起毯子盖住头，睡得昏天黑地，理所当然。
  “……”医生见状笑了笑，以为是家属陪床，“你弟弟睡眠可真好。”
  江陌的手臂疼得一句话不想说，下午手术现在开始得禁水禁食，要硬生生熬到打麻药，额间冷汗直冒，连带着半个身子都僵麻难忍。
  医生仔细说明的手术情况江陌没听进去几个字，说到在“家属签字”四个字时，神经跳了一下。
  “我没有家属。”江陌的嗓子干涩，第二天的疼痛比昨天更剧烈，身子紧绷着，碎骨的痛苦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他们都在国外，赶不回来。”
  医生看向躺在单人床上熟睡的人，“那这位是……？”
  “同学。”
  骨折手术不一定非得家属签字，十八岁之后自己签字也可以，只是有家属在会更多一层保障避免出现不必要的医闹。
  江陌没有家属在身边，手术单只能拿给他看，还有各种缴费事项，一长串的单子，清单明细一目了然。
  医生离开后，江陌叫醒林笙，睡得像小猪一样的人打扰清梦还不耐烦，困得睁不开眼，脑子还是懵的。
  “怎么啦？你要上洗手间吗？”
  “你说干什么？”江陌被疼痛折磨的满身戾气，身上的冰冷镇定通通被灼心的烦躁取代，“林笙，是你主动说照顾我的，你出于还人情的目的也好，还是善心泛滥也罢，既然是你答应的事情是不是要做好？你要只是来这里睡觉的就走，我不是缺人照顾。”
  冰冷的外表是他面对世界的保护色，林笙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凶戾的时候，困意一下子散掉大半，从困顿中抽离，翻身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对不起，我睡过……”
  “哗——”单薄的纸被大力扔过，在空气中发出声响，轻飘飘落到林笙的面前。
  “我下午手术，”江陌额间滚落豆粒大的冷汗，甚至能感受到骨头在皮肉下是怎样断裂的模样，“这是缴费清单，我把钱转你了。”
  林笙不敢耽搁，赶紧先去爬起来去洗漱，冷水冲刷皮肤，混沌的脑子立刻清醒不少，脸上的伤比昨天看起来好很多，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他两三下解决好后出来偷瞄一眼江陌沉冷又竭力隐忍的模样，“要不要吃一次止疼药？”
  “你如果早上起来就能听到医生的嘱咐，”江陌的眸子里压抑着不耐，薄唇抿紧一瞬，“手术禁水禁食。”
  林笙摸了摸鼻子，不敢搭腔拿着手机和缴费单往外走。
  一出病房林笙就看到走廊天花板挂着的电子时间，红色的北京时间非常醒目。
  10点25分。
  难怪江陌这么生气。
  林笙想抽自己两巴掌，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一闭眼各种问题往脑袋里冒，越躺越清醒。现在真该没觉的时候，又他妈睡不醒，说好照顾人结果还需要病人叫自己起床。
  要是角色互换，林笙估计早就炸毛骂人了，不让人滚都是好的。
  十点过的住院部走廊全是匆匆的步伐，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味，外面的阳光通过每个病房的窗户照进来，亮堂的光线能看到飘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林笙等电梯的时候百般无聊打开手机，锁屏上的推送消息太多，折叠好几层，是解锁屏幕后才看到app的红色数字。
  他如常点进去，沉寂许久的m对话框在第一条，红色的数字让他愣了一下，随后睁大眼确认，神色诧异又惊喜。
  整整二十多天没有回音的m回信息了，失踪人口回归，这代表自己的财神爷也回来了。
  林笙忙不迭打开，四条信息言简意赅，三言两语说清楚这段时间不上线的原因，看他这意思还要帮他处理网上的事情。
  “叮——”电梯到了，人群上上下下，林笙跟着人流往里面走，反复看着这短短四条信息，有种守得月开见月明的感觉。
  倒不是他真的指望m会怎么样，网络虚拟的事情是靠资本和噱头运作，事情已经发酵成这个样子，错过最佳据理力争的时机，就算现在m愿意站出来帮他解释，热度过去，大家更不会信多少。
  林笙看得出来m对这段时间的冷落和没有及时出现为他发声的愧疚。
  他站在角落里笑了一下，下电梯后双手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π：[哭]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π：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想你[哭]除了给你倾诉，我找不到任何人了。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好多老板看到那个帖子后把我删了，有存单的老板让我退钱，也没有新的老板再来找我打游戏[委屈][难过]】
  【π：给你发那么多条消息也不理我，我天天打开对话框好几次，每天都在想今天你会不会给我发信息】
  林笙单方面输出，把这段时间的委屈添油加醋说了一个遍。
  m一般是晚上回信息，因此林笙沉浸在叫屈之中，“抱歉”两个字弹出来完全在意料之外。
  【q区 金沙 m：是我的不对】
  虽然是隔着屏幕交流，但文字可以传递语气和态度。
  m一如既往言辞精简，可林笙完全可以感受到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温和，甚至可以偏向纵容。
  医院大厅人满为患，林笙拿着缴费单站在长龙一般的队伍后面排队，满心满眼落在和m的交流上。
  【π：没事的，你也不知道嘛。我相信你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帮我说话的[开心]】
  【q区 金沙 m：[向您转账500元]】
  【π：你这是干什么？之前存单还有几十块没用完呢】
  【q区 金沙 m：我知道，存单】
  【π：没事的，等打完再存也不迟嘛，我说这些又不是想让你存单的】
  【q区 金沙 m：我知道】
  林笙看着对方一直在输入中，但消息迟迟发不过来。
  这次m上线后回复消息的速度明显变慢很多，林笙没有在意，盯着那五百块，思索着怎样名正言顺收下又不被对方看出来为了钱。
  他排到窗口时m的消息还没发过来，“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持续显示，林笙以为他要写几百字小作文，消息一条条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