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直到第二天下午，陈星橦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听到一些证据确凿的“风言风语”。
  每三句离不开林笙和江陌，即便压低声音也挡不住兴奋又八卦的语气，大学生的圈子就这么点儿，江陌本来就是自带话题的风云人物，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饭后谈论，更别说是他亲口承认的事情。
  陈星橦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和林笙是好朋友，没有人在他面前嚼舌根，一晚上的时间足够口口相传到尽人皆知的地步。
  一个晚上加白天，林笙还是没有回戏信息，陈星橦彻底慌了，下课后直接往宿舍赶。
  拍门声一下比一下大，陈星橦的掌心通红，一边拍一边喊人，就在他耐心耗尽要去找宿管开门的时候，“啪哒”一声，门锁从里面打开。
  陈星橦没有耐心猛地推开门，房间里窗帘紧闭，昏沉沉的空间透不进一丝光亮，林笙完好无损站在面前，头发乱糟糟的，刘海挡住眉眼看不清神色，他清瘦身体被昏暗裹挟，看起来沉闷又阴郁。
  “你怎么不回消息？知不知道吓死我了？”
  陈星橦总算松了口气，抬手将灯打开，黑暗无处遁形，林笙的眼睛被刺得眨了眨。
  “在睡觉。”林笙的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没看到。”
  直到现在陈星橦从终于看清林笙的状态，他非常不好，神色萎靡不振，脸色苍白暗沉，特别是那双眼睛，对视吓他一跳，又红又肿眼皮都快睁不开，眼下是泛着浓浓的青色，看起来好似好几天没合眼。
  这状态让陈星橦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先将门关上，靠近搭上林笙的肩头，“你还好吗？”
  “……”林笙不想让朋友担心，可实在说不出还好，独处这些时间仿佛把自己关在一个幽闭的空间，封闭感观，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如今堪堪缓过来一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因为一句关心崩盘。
  鼻腔涌上强烈的酸意，林笙干涩的眼睛又开始流泪，滚烫的泪珠一串接着一串，他不停地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星橦第一次见他这样有些吓到，更多是担心，赶紧帮他拍背，拿纸巾擦掉汹涌的眼泪，“到底怎么了？你别激动，慢慢给我说。”
  他扫了一圈儿，旁边的床铺整整齐齐，没有使用过的痕迹。环境有些凌乱，角落里有一个手办摔得缺胳膊少腿，脑袋歪到一边，只要再用一点力就会分家。
  “他骗我。”林笙的委屈在朋友面前释放彻底，抽泣着一句话断成好几句，“他……一直在……骗我。没有打算给……给我坦白……一直在玩……我。”
  他哭得有些缺氧，陈星橦赶紧将窗户打开，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新鲜空气替换这里的沉闷。
  外面的八卦传得不清不白，林笙也讲七零八碎，陈星橦只能安抚他，至少等人冷静下来可以好好讲话。
  “是不是还没吃东西？”陈星橦看到猫盆里面空空的，“你的小猫也没吃吧？”
  林笙自己的状态都差成这样，哪儿还有精力管猫如何。
  陈星橦自己也养猫，这些做起来驾轻就熟，把猫砂换了再填满猫粮，回头看到林笙坐在床上盯着某一处发呆。
  他顺着林笙的目光看过去，是角落摔得稀碎的手办。
  “想吃什么？”他问林笙，“我给你点。”
  林笙瓮声瓮气，“没胃口。”
  陈星橦问：“你和江陌是恋爱关系吗？”
  林笙的反应很激烈，“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你摆出一个失恋的样子算怎么回事？”陈星橦给林笙点外卖，“快去洗把脸，把东西吃了才有力气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林笙被陈星橦推进浴室，从昨天到现在他只睡了三个小时，镜子里的人面容憔悴毫无血色，眼下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病恹恹的，头发乱糟糟的支棱着，从头到脚透着糟糕。
  林笙快不认识自己，可他现在的状态确实提不起来任何精力。
  一闭眼满脑子江陌，江陌的好、江陌的坏，还有一场处心积虑几个月的欺骗。
  心脏又一次传来不可名状的痛，林笙有些承受不住撑着墙往下蹲，张着嘴大口呼吸着。
  陈星橦在外面敲门：“你没事吧？还没开始洗澡吗？饭要来了。”
  “我没事。”林笙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在上洗手间，马上就洗了。”
  陈星橦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好。”
  平时林笙洗澡很快，今天精力不济，在里面慢吞吞折腾二十分钟才出来，头发擦得半干不滴水了，皮肤被热水浸过一遍不再那么憔悴。
  他出去闻到饭菜的香气，后知后觉有饥饿感，坐在椅子上拿起碗筷往嘴里塞东西，没吃几口鼻子又发酸，“还是你对我好。”
  陈星橦哭笑不得，“别说话赶紧吃。”
  半碗米饭下肚缓解身体的虚浮，林笙很快吃好，陈星橦帮他把垃圾处理了，看着眼前人的精神和体力都恢复差不多了开始切入正题。
  “你和江陌是怎么回事？”陈星橦也没瞒他，外面的流言蜚语是瞒不住的，“学校里都在传你们在谈恋爱，爆出你当游戏主播这件事。”
  他隐瞒一些不太中听的部分，林笙叫老公的游戏视频传播得比网络上更凶，学校的论坛校园网都挂着，评论更是没法看。
  现在都是欺软怕硬的货，那些人不敢说江陌，指着林笙一个人薅，说人前人后差别太大，当个gay至于光荣到全网通知的程度吗。
  林笙吃了东西又洗个澡，情绪稳定很多，怀里抱着小九，眼眶依然是红红的。
  他把昨天的事情复述一遍，讲到江陌骗自己这么久的时候眨巴几下眼睛，吸了吸鼻子。
  “其实江陌认下这件事，对你是一桩好事。”陈星橦站在客观角度分析，“网上一直有人觉得你脚踏两只船，就连身边的同学也是这么认为的。你的‘老公’和‘舍友’是同一人，流言不攻自破，正好你不用反复解释。而且你一开始营造这种恋爱脑人设也是为了流量，现在大家都认为你们在谈恋爱，更不会往博流量吸眼球这方面想。”
  林笙瞪他：“那你什么意思？他骗我这么久就可以一笔勾销？你想着我的事业，就没有想过我的感情和情绪？”
  陈星橦笑了，推推眼镜：“我当然只有在事业上面帮帮你，感情这方面，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和他没什么可解的。”林笙低头撸猫。
  “你生气吗？”陈星橦问。
  “这不是废话吗？”
  “也伤心是吗？”陈星橦说，“不然不会哭成这个样子。”
  林笙闷闷道：“你这也是废话。”
  “伤心就说明你心里有他，”陈星橦分析得头头是道，“否则就应该只有生气，没有难过。”
  这些话听着刺耳，林笙说：“我和他亲都亲了、抱也抱了，我会和不喜欢的人做这些事情吗？可有他又怎样？我们没有在一起，分手都不用提。我不会原谅骗我的人，更何况他的欺骗一开始就是恶意。”
  陈星橦沉默须臾，低声问：“可你喜欢他又厌恶他，这两种情绪分割你，难受的是自己。”
  “那你要我怎么办？”林笙头痛欲裂，倒在床上有些崩溃，“我做不到原谅他，也不想继续喜欢他。”
  难受就难受，这点他认了。
  他和江陌本就不合适，家庭背景、个人能力都不在一个高度，他们在一块儿最多的是斗嘴吵架，日后真在一起指不定会有多少矛盾。
  林笙宁愿现在难受一点，总比日后将喜欢消耗殆尽好。
  他不能原谅欺骗，从小到大听到父母最多的就是应付和诓哄，出尔反尔成为常态，家庭造成的创伤为心里竖起一道高墙，林笙需要的是坦诚的伴侣，一段感情从一开始就带着隐瞒和欺骗，信任崩裂，强行在一起又能走多久？
  陈星橦晚上还有事没办法多待，他嘱咐林笙照顾自己，明天再过来。
  人一走，房间里只剩林笙和小九，林笙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过于安静的空间让他想起昨晚的争执。
  那么大的雨，他摔了手办让江陌滚。
  江陌就真的走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回音。
  林笙觉得正好，他不需要那些苍白又可笑的解释，什么‘老公’、‘舍友’，没有这些噱头他一样可以直播，实力够强哪儿需要这些流量。
  昨晚几乎没睡，陈星橦陪他聊这会儿，身心放松不少，躺着躺着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再睁眼天已经全黑。
  林笙睡得昏沉，尿意令他不得不起来，刚睁眼就对上漆黑的眸子，江陌的脸出现在眼前，高高瘦瘦的人坐在床边，不转眼地看着他。
  这一刻林笙还以为是在做梦。
  “你——”林笙刚睡醒嗓子还是哑的，“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滚吗！”
  江陌不顾林笙的挣扎，握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我发烧了，林笙。”